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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生死之约2

  手中纤弱的身躯开始颤动,濮阳舜努力稳住她,可是桑桑还是不住地发颤,声音亦断断续续,好似千辛万苦从咽喉发出:“你骗我的吧,开、开玩笑吗?”

  “这是可以玩笑的吗?”

  桑桑的脸青白相间,眸子里竟露出几丝恨意,“梁勇他骗我,骗我!”

  “桑桑,冷静些。”濮阳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抚摸颤抖的背脊,“冷静些,你的家人安然无事,已经被梁勇接走,只是宅子没有了,烧得干干净净。”

  “爹爹他们真的没事吗?”

  “人都没事,就是想问你,要不要我派人去接回来。”濮阳舜柔声呵护着桑桑,在她脑后轻声说着,“你想做什么,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到就行。”

  “我本想、想让那里变得更好,才离开来到都城,可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再也回不去了。”桑桑喘息微促,伏在濮阳舜的胸口哽咽着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齐、赵、梁三国已不是从前势均力敌的局面,赵国近年来内政混乱朝纲萎靡,梁国看似宁静实则一直默默强大着,我齐国女帝登基改天换地,这一切早已打破了三国政治经济的平衡,为了更多的资源和财富,战争随时随地都会爆发,而谷地不过是牺牲品,不过是被三国用来彼此试探态度,真有一天起干戈,那里还会如百年前一样,被铁蹄践踏后再遭遗弃,历史会重演,一切又重新来过。”

  这一番话,听得桑桑瑟瑟发抖,眼神木讷凝滞,只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濮阳舜温柔地捧起桑桑的面颊,轻声问:“害怕吗?”

  “怕。”桑桑直言。

  “所以为了不让你害怕,我会努力让这一切不发生。”濮阳舜笑若春风,“有我在,不要害怕,宅子没有了可以重建,只要人还在心不变,一切都会好起来。”

  桑桑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依赖一个人,只要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伪装自己,不用勉强自己,可以害怕可以颤抖可以哭可以闹,一切的一切他都会包容,更不会因为他的付出而感到亏欠,接受他为自己做的一切,自然地被宠着爱着,而曾几何时,他们几乎水火不容。

  “我信你。”

  “当然要信,不信我信谁?”濮阳舜松口气,总算将这件事说出口,心中再无负担,之后再做什么也能放开手,此刻见桑桑情绪平复,便笑问,“之后是不是不论我去哪里,你都跟着?”

  “嗯!”到此刻,桑桑对都城已再无眷恋,呢喃着,“现在就走吗?我们几时走?不要告诉姐姐家里出事了,她会担心,不对啊……那么大的事,早晚瞒不住的,我走了,姐姐怎么办?”

  如是云云,自顾自嘀咕半天,惹得濮阳舜哭笑不得,掰正了桑桑的脑袋看着自己道:“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该发生的总会发生,顺其自然就是了。好了,现在去洗洗脸,我饿了陪我吃些东西。”

  桑桑应着,更挽袖子亲自下厨为濮阳舜炒了两道小菜,二人坐定,濮阳舜忽问:“方才只顾哄你,不记得问了,你说梁勇骗你,什么意思?”

  “你那会儿也瞧见的,梁国派兵马把我家守得严严实实,谷地暴动之后,沈宅一直都在他的保护下,他也答应过我不会让沈宅出任何事,但眼下又如何?”桑桑气哼哼地说着,“很显然如果在他的保护下,沈宅不可能出事,现在遭逢大劫,想必是他撤退了军队,没有给予任何保护。若是这样,那他岂不是骗我。”

  看着桑桑咬牙切齿,却分明又对梁勇显得很亲厚,濮阳舜微微有些酸意,忽而问:“你和梁勇,只是朋友?”

  桑桑一愣,看着他满脸的防备之态,实在觉得可爱,笑嘻嘻道:“不然呢?”

  濮阳正了脸色,避开桑桑的目光说:“是朋友就好。”

  桑桑凑过来轻声说:“你瞎想什么?你没瞧见他对六公主的深情?我和他当然只是朋友。”说着想起自己被秘密册封为长公主的事,又不免犹豫要不要对濮阳舜如实相告,虽然梁勇并没限制自己要不要告诉别人,更说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昭告天下,可这个奇怪的身份一旦公开,会不会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发什么愣?”濮阳舜轻轻一拍桑桑的额头,佯怒:“梁勇我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那个抱着你滚到车底下的人。”

  “韩大哥?”桑桑脱口而出。

  “什么大哥,韩平原!”濮阳果然不悦,素来大度的他,竟对此事耿耿于怀。

  桑桑掩口而笑,眯着眼睛看濮阳舜,轻轻问:“你不高兴了?这都多久前的事了,再者说……”

  “什么?”濮阳警觉的神情,甚是有趣。

  桑桑倒敛了半分笑,正经说:“我曾担心过自己和齐纪彰不能干干脆脆地了断前缘,可对于韩平原,虽然在他身边觉得很安逸很舒心,却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地直接拒绝了,大概因为自己不曾动过情,所以才会那么狠心。对你而言,四公主难道不是相同的存在?他们都是好人,只是遇到了错误的我们。”

  濮阳支着额头看桑桑,悠悠然说:“这么看来,我们这两个无情的家伙,还真是登对的。”

  桑桑瞪他一眼,一边夹菜往他嘴里送,一边道:“不过说起来,我和梁勇还真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

  这回轮到濮阳舜瞪眼瞧着桑桑,一副好怕别人把她抢走的神情,桑桑凑到他耳边,把自己和梁勇现在的关系一一说明,濮阳舜惊讶地瞪着桑桑,闷了半晌才凶蛮地说:“老老实实交代,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沈桑桑你好啊,竟然现在才说。”

  桑桑却道:“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再说如果我一辈子不想人知道,除了梁勇几个,还有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长公主,根本不重要。”

  “你既是这样想,最好不过。”濮阳舜微微有些严肃,认真对桑桑道,“既然你无所谓,那就真的不用再提起,公开的话必然有麻烦。其实眼下我也正担心你的父亲家人,他们毕竟是齐国人,被梁国皇帝保护终究不妥当,但凡有人以此做文章,就麻烦了。”

  “可父亲只是一介商人,伯父也不过是个小京官,沈家除了有钱,还有什么?”桑桑不解。

  濮阳舜摇头,笑问她:“你是谁,我又是谁?”

  “嗯?”

  “你以为没过门,就不算了?还有,你以为沈家只是有钱?你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挣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而那些财富又岂是一把火能烧完的?”濮阳舜看着桑桑叹,“还以为你有多精明。”

  桑桑心里明白了许多,嘴上却哼哼:“还不是跟了某个人变笨的。”

  “也对,还是笨些好。”濮阳笑言,见桑桑要生气,又道,“这些日子住在王府好不好?即便派人在那里看护你,我还是不放心的,王府毕竟是王府,不是谁都能出入的,而我又每天都能见到你,且不必来回奔波。”

  桑桑不搭理他,低头布菜斟酒,半晌濮阳舜再问,才轻轻应:“你不留我,我也不想走了。”

  濮阳舜大乐,安心道:“这样我也能放心去办事了,你耐心等一等,不到夏天,我就带你离开都城。”

  二人对饮相谈,不觉深夜,偶尔会有濮阳舜的笑声传出,让沉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王府变得生气勃勃,闵氏倚门而望,亦叹:“只愿王爷在天有灵,保佑这两个孩子。”

  然此时此刻,同在深夜,深宫里却听不见半点笑声,曾经或还有皇帝与妃嫔歌舞升平的莺莺燕燕,到如今却每入夜就陷入寂静。按理说宁静可以助眠,却偏偏有人因这死一般的寂静感到惶恐而无眠,只是倚窗看着黑洞洞暗无星光的夜空,独自神伤。

  “公主。”宫女悄然进来,不想自己这一声轻唤竟然主子浑身一震,好似受了巨大的惊吓。

  “什么事。”受惊的齐雅宓没有回身,只是冷冷地问。

  宫女怯怯答:“皇上派周公公来问安,您见不见?”

  “不必了,你让他回去侍奉母皇吧。何况这般深夜了,母皇怎么还未安寝?”齐雅宓冷声说着,又道,“再让他转告母皇,我很好,明日会过去请安。”

  宫女应诺,悄然离去,雅宓这才回过身来,唯见惨白的脸色和飘忽不定的眼神。

  其实对于那个上吊自尽的宫女,母亲不仅没有深究,甚至问也不问一声,事情就这么算过去了。

  这本该是好事,齐雅宓该安心,可她分明亲眼目睹了母亲与叔父苟合,分明亲手掐死了知道此事的宫女,她身上背着的耻辱和真相,成为了最大的惶恐和不安。只因她害怕母亲已洞悉一切,害怕有一天要和她对质。

  今天哥哥来与自己讲和致歉,她第一次那样虚伪地对着兄长说客套话,彼此间虽言明不再有矛盾,但隔阂早已无法消除,面对面坐着,兄妹俩也不是从前的感觉。而哥哥冷漠凌厉的眼神,更叙述着他身上所起的变化,他们兄妹前世做了孽吗?为何今生怎么也偿还不清?

  未来的人生该怎么办?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之后的一切,我会有安排,你安心在宫里就好。”

  这是濮阳舜对自己说的话,可意外的是,雅宓并没有因此心安,虽然他是现下自己唯一能信任的人,可说她骄傲也好,她自私也罢,她就是不想要这好似从沈桑桑那里匀出来施舍自己的照顾。清晰记得在王府门前沈桑桑淡定自若的神情,她是笃定濮阳舜对自己无情吧,她是笃定自己不可能从她身边抢走濮阳舜吧,濮阳舜,你究竟许诺了她怎样的人生?

  “皇上,公主还未安寝,不过自称没事,请您早些休息,说明日便过来问安。”这一边,周福匆匆回到濮阳蕊跟前,将四公主那里的话带到。

  同样失眠的女帝听后不言,静了许久才道:“你去带一句话,叫他最近别再进宫。”

  周福愣过后,方回味出女帝的意思,连忙应着,女帝却又道:“你再去查一查,那个小宫女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是让人掐死的,那个凶手就一定在宫里。”

  “皇上,您是不是……”周福怯怯,因见女帝未变脸色,还是问了,“是不是觉得,掐死那宫女的人,是咱们公主?”

  “放肆!”濮阳蕊一拍扶手,吓得周福瘫软下去,可她严厉的神色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变得无奈和神伤,“不要再说这样的话,罢了罢了,宫女的事别再查,朕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奴才遵命。”周福颤巍巍爬起来,吓得一头冷汗。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那个宫女平素安分守己,又是四公主最贴身的人,却突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对外公开虽是自缢,可验尸结果显然是被掐死的,而就在昨日四公主匆忙出宫去找忠亲王,又兼手上伤痕累累,一切都昭显着她是凶手,只不过没有人敢说,没有人敢提,毕竟死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宫女。

  宫女命贱,但未知的死因却实在叫人难安,究竟是怎样的事触怒了这个比水还温柔的公主动了杀念,甚至不惜亲手扼杀她。

  濮阳蕊为此忧虑了半天,背负着不可告人之事的她,也陷入了深深的心虚里去。

  “对了,那个沈桑桑的底细查得如何。”女帝揉一揉额角问。

  周福道:“谷地那里还不曾有消息传来,这一次特别慢,恐怕是有查到什么要紧的,所以才耗费功夫。”

  然他话音才落,忽有小太监奔进来,口中呼着:“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

  周福忙接过来递给女帝,濮阳蕊匆忙展来看,随着目光在文字间游走,纤细的长眉渐渐扭曲,罢了竟是冷笑一声,对周福道:“只怕那些人传不出什么消息了。”

  周福愣着,女帝又道:“谷地彻底暴动了,那些暴民已将谷地封锁,里头的人出不来,三国的人进不去,除非起干戈动杀戮。”

  “上回听沈姑娘说就已经乱得不行,没想到如今更糟糕,那里的人这都是……”周福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忽而被女帝打断,被命令,“召濮阳舜进宫,另宣兵部、户部、工部。”

  周福这才感觉到失态严重,应声便离去。

  濮阳蕊看着急件自手中滑落,口中喃喃:“哥哥,我一个人能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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