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的心突然好冷，脸上露出让濮阳舜看着心疼的神情，“所以说是我运气特别好，撞上了梁勇，让自己让整个沈家成为你们做赌的筹码。”

　　“什么叫你们。”濮阳舜声音略沉，回答道：“我不会利用你半分，从前不会，将来也不会。”

　　桑桑凝视他，莫名地想哭，为什么他们之间要有这样的对话。

　　“帮我把韩平原找回来，我还想见他。”从濮阳舜的怀里站起来，她明白躲在濮阳的身后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很多事必须去面对，她不要在和濮阳舜有这样的对话，不要莫名其妙地让他感到难过。

　　濮阳舜没拒绝，但确实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询问原因，点头答应了：“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后。”

　　可这一刻，桑桑连苦笑都勉强不起了。

　　未走远的韩平原被王府的家丁喊住，而此刻齐纪彰派来的人也到了，权衡之下，平原还是跟着忠亲王府的人回到了这里，却见濮阳舜背手立在庭中，星眸带着凶色。

　　“王爷。”韩平原端着礼节，面不改色。

　　“她在厅中等候，去吧。”

　　“多谢王爷。”韩平原应过，微微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擦身的一刻，只听濮阳舜在耳旁说，“梁勇若要利用她，我不怪，可你呢？”

　　韩平原怔住，竟停了脚步。

　　濮阳舜转来看着他，冷声道：“梁勇也好，你也罢，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点，即便赌上一个国家。”

　　言罢，男人如风一般从身边走过，韩平原深吸一口气，举步入厅。

　　桑桑久坐相候，见了面便起身，唤了声：“韩大哥。”

　　韩平原没有再如先前那般行礼，他知道这样一定会伤害桑桑。

　　“直说吧。”桑桑定了定心，冷静地看着韩平原，“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统统告诉我。”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我知无不言。”

　　“梁勇究竟要什么？”

　　“江山。”

　　“江山？”桑桑蹙眉，“他不是已经拥有了？”

　　“更广袤富饶的疆土，国与国的竞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韩平原从容应答，“不瞒你说，对于谷地，皇上志在必得。”

　　“赵国和齐国不会同意的，不如说，你的皇帝一定要挑起战争，他眼中想要的又何止有谷地。”桑桑眸中带了伤感，自己一心想改变的故乡，早就变成了各国严重的肥肉，到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还该坚持什么。

　　“桑桑，关于你长公主的身份要公开，是皇上命令我此行必须做的事，方才我只是提前告诉你，不代表你不答应，我就不会去做。”韩平原面色微冷，好似努力让自己做出冷酷的样子，以面对桑桑眸中让他无法直视的目光，“换句话说，我也必须带你回梁国。”

　　桑桑冷笑：“我也说了，即便我愿意跟你走，齐国也不会放我的。”

　　“那只是你以为。”韩平原淡淡的，无端回望了一眼，再看桑桑道，“其实在这里，又有几个人希望你留下？”

　　桑桑心头一震，再说不出话了。

　　深宫之中，齐雅宓正听宫女叙述母亲那里的情况，听得“昨夜似乎咳嗽了几次，今天也没怎么进食，总说没胃口”这句，不免心疼。

　　“天益发热，怕是贪凉伤了脾胃。”齐雅宓口中这样说，心里却想：可您到底是身体不好，还是心病？

　　“公主，不如去看看皇上吧。”小宫女有心提醒一句，这宫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母女不合吧。

　　齐雅宓想了想，颔首：“熬一碗燕窝粥，我送去。”

　　毕竟是母女，事情过去数日，当初的情绪也渐渐淡了，甚至下意识地去忘记杀人的事，就好像真的没有发生过。而不论如何，母亲给了自己很大的余地和时间，让她自己去平息一切，做女儿的，又怎能将本不该深重的恨挂在心头。

　　带着宫女款款而来，恰逢母亲从寝宫出来，周福瞧见雅宓眸子发亮，笑呵呵说：“真真母女连心，皇上正要往公主那儿去呢。”

　　“既然你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女帝和颜悦色，似心情大好，却又嘱咐，“旁人在外伺候。”

　　“是。”雅宓恭敬地应下，从宫女手里接过燕窝粥，跟着母亲进入寝宫。

　　“听说母皇身子不爽胃口不好，这燕窝粥很清甜，还有盐渍的梅干，您多少吃两口。”在桌上布下碗筷，雅宓将每一件东西都盛出吃过，才请母亲落座。

　　“你做的东西，我还能防着？何必试吃。”濮阳蕊笑一声，尝了一勺觉得对胃口，竟也吃下大半碗。

　　雅宓静静侍立在一旁，母亲只等放下勺子才挽了自己的手要坐下，更细细看着自己的脸颊，直看得她心里不自在。

　　“方才想去你那里，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濮阳蕊笑着，轻轻摩擦女儿的手背，慢声道，“不是说要为你选驸马么，这件事朕心里有了最合适的人选了。”

　　齐雅宓浑身一震，一切是不是来得太快？

　　“谁……”她怯怯地问出一个字。

　　“濮阳舜。”

　　“母皇！”雅宓惊呼，母亲是在报复自己吗？是在拿刀子刺痛她亲生女儿的心吗？

　　“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女儿……女儿再也不会想那个人了。”

　　女帝此刻抬起的目光，已不再是那纯粹的温柔，犀利而坚定，容不得一丝半点的拒绝，可她却依旧笑着，慢悠悠地告诉女儿：“他有三年孝在身，我不会强求他即刻娶你，不过是下一道旨意，告诉全天下的人，他要娶朕最骄傲的女儿。”

　　“母皇……”雅宓快疯了，这不啻是一种折磨，明知不可为。

　　“你知道沈桑桑是谁吗？”面对女儿的痛苦，濮阳蕊依旧淡定。

　　雅宓猛然愣住，完全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朕就知道这丫头不简单，可没想到一个野姑娘，竟会如此不简单。”话虽如此，女帝眸中仍有几分蔑视，“她和你一样，是金枝玉叶，有高贵的出身，呵……还有传奇的人生。”

　　“金枝玉叶？”

　　“她是你妹夫同父异母的妹妹。”

　　“妹夫……梁勇？”齐雅宓惊异地瞪着母亲，“桑桑她，是……梁国公主。”

　　濮阳蕊眼含冷笑，问女儿：“朕怎么会允许濮阳舜随便和异国公主联姻？她若是普通女子，朕就管不着，可现在由不得他了。”她说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女儿，“这件事不会再改，这一次容不得你们任何一个人对朕说‘不’，沈桑桑必须滚出齐国，而你必须嫁给濮阳舜。”

　　雅宓怔怔地看着母亲，摇头道：“濮阳舜不会答应的，他情愿……”

　　“情愿什么？去死吗？”女帝冷笑，“人生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如果他不想沈桑桑陷入这样的麻烦，最好听话。”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这样？”雅宓明明记得母亲说过不会再为自己争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一切？

　　女帝停了停，眸中露初淡淡的杀气，“因为朕不想再被……背叛！”

　　齐雅宓面如纸白，微微颤抖的双唇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而母亲已凑到自己的面前，幽幽笑着告诉自己：“去告诉你哥哥，朕……不会让他如愿。”

　　“母皇。”

　　“你哥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弑母了？”濮阳蕊盯着女儿，目光如刃，“你不是要站在你哥哥那一边，为他争取皇位争取江山吗？如果有一天你哥哥将刀架在朕的脖子上，你会怎么做？为朕挨下这一刀，还是替你哥哥加一把力？”

　　齐雅宓从椅子上跌下，匍匐跪在母亲的面前，眼泪如雨，哽咽难语：“不要，不会的，母皇，我们不会这样的，哥哥他……”

　　“朕最心疼的，是你啊，雅宓。”女帝俯下身子，捏起女儿尖细的下巴，“所以朕要给你幸福，让你到你最爱的男人身边去，天底下最珍贵的莫过于爱情，朕就要给你最珍贵的。”

　　“不要，母皇，不要……”

　　“周福！”女帝傲然立正了身子，高声唤人。

　　周福麻利地跑来，哈腰问何事，女帝冷声道：“将桌上的圣旨送出去，着礼部到忠亲王府宣旨，而后再昭告天下。”

　　“不要，周福别去！”雅宓能想象这一道圣旨之后带来的风波，她哭着抱住了母亲的双腿，“宓儿会一生忠于母皇的，我不会背叛您绝对不会，不要伤害濮阳舜，母皇，求求您不要伤害他。”

　　“丫头，你处处为他着想的那个人，却抱着另一个女人，你甘心吗？”女帝冷声问。

　　“不甘心又能如何？我爱他，不想他承受任何痛苦。”雅宓哭着哀求，“母皇，即便不让沈桑桑在他身边，也不要把我硬塞给他，他会恨我的，我得不到他，也不想他一辈子恨我。”

　　濮阳蕊冷冷一笑，幽然看着女儿，竟不为着哭泣和真情所动容，一扬手指挥周福：“愣着做什么，即刻去。”

　　“不要……”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周福已端着圣旨奔走出去。

　　“宓儿，你安心在宫里等着，朕会给你最好的一切。”女帝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扬声道，“来人将公主带回寝宫，公主需要静养，没有朕的允许不能随意离开，也不许任何人探视。”

　　皇帝的一句话，将女儿彻底软禁，而随着周福将圣旨送出宫外，都城上下激起千层浪。

　　“公主公主。”淳亲王府里，春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奔来告诉她的主子，“皇上刚才下旨，选定忠亲王为驸马，等他孝期过后就要和四公主成亲。”

　　赵舒月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春芽，半晌笑：“这玩笑好没意思。”

　　春芽道：“是真的！”

　　“王……王爷呢？”赵舒月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还没回来呢。”

　　“去，快去找他，至少告诉我他在哪里。”

　　而此刻，最该因此事而翻天覆地的忠亲王府，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闵氏愣愣地跪坐在丈夫的灵位前，含泪呢喃：“舜儿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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