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风波起
此时宫外,且说韩平原一路辛苦,如今一切都交付礼部,终得以回府休息,可骏马才在府门前停下,便见他的亲信疾驰而来,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信,叫他看得心惊,当即调转马头,往皇城奔驰而去。
御花园里,梁勇带着被裘衾裹得严严实实的桑桑,指给她看梁国才有的草木,桑桑安静地听着,却半字不入耳。她不明白为何那样洒脱的义兄,面对谷地的问题,迟迟不肯给自己一个答案,究竟是他不知道将来会如何,还是他怕自己不能承受?
“皇上,韩大人求见。”却有内侍官匆匆而来,急喘着禀报,“韩大人正在暖阁等候。”
“他不是回去了么?”梁勇难得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有什么事这么急?”
“韩大人没说明。”内侍面露怯色,似乎察觉到皇帝的不悦。
桑桑忙道:“想必韩大人有重要的事,皇上先去吧,我在这里等您回来。”
梁勇眉头微皱,他这妹子分明话中有话,暗示自己她依旧要等那个答案。
“朕去去就来。”皇帝低声道,继而满面不悦地往暖阁而去。
桑桑欠身相送,待梁勇走远,才立定回神,将这梁国宫廷的御花园细细来看。
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的金碧辉煌,唯有方才皇帝指着的那些不在齐国生长的草木,才叫人有身处异境的陌生感。
大抵因为这里是帝王家,而帝王家的无奈,与国别民族无关,亘古不变。
而梁国果然是苦寒之地,即便身上有了梁勇特赐的裘衾,静立在雪地里还是很快就让桑桑觉得好似有冷风往身体里钻,正要挪动步子四处走走,后头突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桑桑转身看,却又是方才那小太监。
“沈姑娘,皇上请您到暖阁一见。”内侍喘着气,难为他雪地里来回奔跑。
韩平原的突然折返,皇帝此刻又急见自己,桑桑心里徒然升起不安,不及应承什么话,便加快脚步往梁勇方才离去的方向走。她心里有最坏的打算,谷地战火四起了,再或者是父亲……
“不要!”桑桑的心突突直跳,几乎将这两个字喊出口。
行至暖阁外,桑桑已喘息不匀,纵百般焦急担忧,也不敢如此狼狈地冲进去见一个皇帝,她驻足调息,努力让自己平静。
却是此刻,韩平原从里头出来,两人迎面相见,平原脸上有掩不住的尴尬,不过匆匆一句:“皇上在等你。”就转身离去。
“沈姑娘,请。”门前小太监殷勤地打起帘子,桑桑不得不跨步入内,屋子里与外头冷暖悬殊的气氛,叫她一时胸前憋闷。
皇帝已换了单薄的衣衫,听见动静走出来,见了桑桑便道:“赶紧将氅衣脱了才好。”
桑桑则下意识地问:“出什么事了?”
梁勇见她脸色惨白,知道是误会了,“你放心,不是谷地也不是你家里有事。”眼见桑桑眉目松弛几分,才又道,“是齐国忠亲王遇害,被射杀在下朝的路上。”
“忠亲王?”
“对,濮阳舜的父亲。”
忽而一阵冷风灌入暖阁,是小太监进来奉茶,见屋内气氛冷肃,搁下茶碗便迅速离去,但也是这一阵冷风,叫胸前憋闷的桑桑缓过一口气来。
“坐吧。”梁勇信步到桌边坐下,指一指边上的坐席,“在朕面前不必拘谨,桑桑,只当我是你哥哥就好。”
桑桑没有随便,在齐国宫廷的那些日子,早让她明白何为天家威仪,只稍稍走近了梁勇问:“皇上找我来商量这件事,是做什么?”
梁勇喝了茶方定神看她,缓缓答:“这件事迟早也会有人送信到濮阳舜那里,朕只是在想要不要先告诉他。朕和你家公主大婚在即,他若得知此事,是去是留呢?而这件事传到朕面前,已隔了十日,齐国都城那里该办的事,兴许早就办好了。”
“皇上若派人去告知他您先得到了消息,恐不是两国相交该有的礼仪。”桑桑道,又自嘲道,“但……皇上已经告诉我了。”
“朕说了,你我是兄妹。”梁勇浅笑,“所以你是梁国人,朕对你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桑桑一怔,摇头道:“父亲是齐国人,所以我是齐国人。”
“真的?”梁勇倒没有强迫桑桑的意思,只是说,“如果你的亲生父亲是梁国人呢?”
“无处寻根据的事,不提也罢。”桑桑苦笑,反接着皇帝前面那句话道,“皇上说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对我说的?”
梁勇嘿嘿一笑,无奈地摇头,“平原讲朕一定赢不过你,果然是真的了,来,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桑桑先欠身致歉,方道:“我不明白,皇上怎么会派军队屠杀我野谷族人,您明知道他们不可能也没有理由来刺杀您。我只记得您的仁厚,所以……”
“我是谁?”梁勇这般问。
桑桑愣了半晌,才道:“是梁国的皇帝,是天子。”
“是皇帝。”梁勇肃而不冷,声不响,但语调坚定,“朕是梁国的天子,在谷地遇袭这么大的事不能没个交代,但这件事很复杂,即便朕知道是谁动的手,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发难,可又不能就这样算了。野谷族人无依无靠,而谷地如今也是各国眼中必争之地,朕对他们动手,有诸多意义,唯独没有的,是朕真的想杀他们。”
桑桑已然沉默,这样的解释她心里不是没想过,可真的听到,不论做了怎样的准备,仍旧叫人不寒而栗。
“有一日,您也会出兵和其他国家争夺谷地吗?”
“难道你不觉得谷地在朕的治下,会更好?”
“是。”桑桑垂目轻语,沉思半晌又问,“可是您为何要软禁我的家人。”
皇帝天眉微动,似有轻松几分,答:“你父亲果然没说什么。桑桑,朕不曾软禁你的家人,但为何要保护他们,朕将来再告诉你。”说着走到桑桑面前,将她握住:“朕给你的小锦盒,还在么?”
“在。”桑桑勉强作笑,“还不曾打开,也希望永远不要打开。”
“甚好。”梁勇道,又言,“朕也答应你,即便有一日征战谷地,朕也不会再妄开杀戮,这一次实在有太多无可奈何。”
“皇上能顾及桑桑的心思,我已经感激不尽。”桑桑觉得,有些话已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那好,咱们兄妹间算是没有隔阂了吧,告诉朕,你怎么想濮阳舜那件事。”皇帝笑眯眯地,“这么些时候,你也该想好了吧。”
桑桑莞尔,皇帝就是皇帝。
是日桑桑到日暮时分才离开暖阁,回到别宫时,雅宣已准备用晚膳,见她这么久才回来,自然要问缘故,桑桑便将自己和皇帝那段故事说来,又用梁勇是问她们路上的事搪塞过去,显然不预备告诉雅宣她舅舅身亡的事。
雅宣心思单纯,桑桑说什么便信了,要她一起陪着吃饭后,在别宫里转了转,不时夜色就降临。
早早敦促公主休息,桑桑也总算得闲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看宫女们往来,她们和自己相仿的年龄,虽被束缚在宫里,但因为简单地活着,脸上有桑桑久违的笑容。
明天就会见到濮阳舜,而梁帝已委任自己把忠亲王一事相告,可自己要如何开口?她心底一叹:要怎么做,才能简单地活着?
此时莫名地想起那日濮阳舜对自己说的话,他讲未必能给自己光芒万丈的未来,但将来的沈桑桑一定不会再后悔。
“真的吗?”桑桑情不自禁地问了自己一声,但很快摇头甩开这些念头,“不行不行,我们不可能。”
如是纠结一夜不得安眠,翌日桑桑脸色不佳,雅宣看在眼里,便要她回去休息,桑桑答应,却吩咐小宫女说:“一会儿世子爷来了,你们来叫我。”
将至晌午时分,濮阳舜果然和梁国礼仪官过来,因礼仪官先到,雅宣身边的宫女都来跟前伺候公主听礼仪官讲述后天大婚的细节,竟没发现她们的世子爷后一步也来了。
濮阳舜进来时,下意识地四处瞧了瞧,见别宫布置得华美精致,梁帝的用心可见一斑。信步绕着边廊走,不知不觉竟绕道别宫的后院,忽见两个梁国宫女躲在廊下烤火,正想回身,她们的对话却传入耳中。
“那沈姑娘长得也好看,若是打扮打扮,比皇后更美呢。听说和皇上早就认识了,我猜是要留下的,将来或许也封个妃子娘娘,咱们可别把她当一样的人,回头该记着我们的不好。”
“昨天和皇上逛完园子,又去暖阁坐了好半天,要真如你说的,咱们未来的皇后也忒大度了,怎么弄个女人来和自己分享丈夫呢?”
“依我看,皇后心里八成是明白的,你想啊,千里迢迢来和亲,宫里将来的妃子娘娘都是咱们梁国人,她想找个可靠的都难,把沈姑娘留下,未必不是件好事。”
“听说沈姑娘是野谷族人呢。”
“那有什么,咱们万岁爷从不计较这些,何况这么多年,还没见万岁爷对哪个女子如此在意呢,昨儿还是派大总管亲自来请的。”
“听说皇上旁若无人地牵她的手呢……”
这些话越听越刺耳,但濮阳舜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按原路返回,却无法遏制自己想象宫女们描述的每件事,譬如梁勇竟当众牵桑桑的手,梁勇想干什么?沈桑桑又在做什么打算?这个女人,满脑子究竟在想什么?
“世子爷!”此刻桑桑的声音却响起,抬头便见她朝自己走来。
且说桑桑回去休息后,竟酣眠一觉睡到此刻,醒来见得知礼仪官到了,忙收敛仪容出来,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濮阳舜。
“世子爷,我有话想……”
“等等!”
桑桑才开口,濮阳舜便抬手打断她的话,涂了浆糊似的脸冷冰冰地说:“本世子没功夫和你闲话。”
“世子,是……”
可是根本容不得桑桑解释什么,就看着世子莫名其妙气哼哼地扬长而去,桑桑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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