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昶问林云容：“你们方才是否约了除夕夜去沁阳逛夜市？”

　　林云容羞赧道：“正是，君姐姐答应带我去瞧瞧，怎么苏哥哥也想去，不如那夜一道去？”

　　他终于有机会与君以柔近距离相处，遂言：“刚好除夕夜我在姐姐家中过，林妹妹应当也是在沁阳别院过大年的罢，正好一道去逛逛。”

　　林云容心中忽地生出一计，眉眼之间光华流转，拿帕子遮住半边脸颊，十分害羞：“那就约定了，苏哥哥别食言。”

　　君以柔从林府出来后坐在马车上，脑子里全都是林云容当时看见苏昶的神情，那种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怎会容忍苏昶与自己走得近，苏昶也是个呆子，没事来招惹自己，还带了一堆的麻烦。

　　林云容此人绝非表面上这般单纯善良，那夜在赵府游戏时林云容故意让自己喝酒，摆明了是吃了自己的醋，她又三番五次找自己闲聊，有事没事来“又一家”坐坐，这种行为，在君以柔眼中，就是打探敌情，准备厚积薄发地给君以柔来致命一招。

　　她心下不晓得林云容会对自己作甚，只能静观其变，一种不安油然而生，她掀帘往外瞧，马车正好行驶到铁铺前，看见店铺中师娘的影子，女子唤停了马车，让林府的小厮回去，自己则进了铁铺。

　　师娘见以柔这么晚来，不禁问：“怎么这么晚来？”

　　以柔与她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师娘脑子精明，一下便晓得林云容有古怪，道：“你可别去招惹那些世家小姐，这些人一个个人面兽心，最喜欢使阴招。”

　　“师娘，我也不想招惹她，奈何那个苏大人有事无事便来找我，林云容又喜跟着苏昶，自然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呐。”

　　师傅在后院打铁，回头瞧了君以柔一眼，晓得她来，也不出来招呼，继续自己的活计。

　　这种事她还不希望师傅晓得。

　　师娘其实也给不上什么建议，以柔在铺子在坐了一会，好歹把事情同人讲了一遍，心下才舒服些，趁着还有天光，便回了“又一家”。

　　李秋月这几日都没来帮忙，因为怀先生一人足矣搞定铺子里的大小事，后院又有白氏负责，李秋月便安心管着工人的吃喝拉撒，君以柔一进门，便看见院中坐了个瘦小的女孩，身上的补丁也不少，人跟朵野花一样，随风飘摇。

　　“青烟，你怎么来了，工人那里有事？”

　　她问。

　　“姑娘，工人最近做活都挺勤快的，徐娘为了那二十文钱，不晓得多勤快，再没人敢偷懒，大伙都想赚钱呢！”

　　青烟见主家回来，急忙拿起桌上的一个包裹递过去，君以柔打开一看，是几本旧书，她晓得意思：“晚上你在我这吃饭，吃了饭我教你认字。”

　　青烟开心地点头：“谢谢姑娘。”

　　本来白氏给主家预备的晚饭是杂粮粥加两样小菜，青烟一来，白氏得了吩咐，多烧了一条养在缸里的大鲫鱼，晚餐以清淡为主，鲫鱼汤又有调理内分泌的作用，如果年轻人脸上有青春痘，常喝鲫鱼汤不出一月便可好，君姑娘让白氏把鲫鱼炖出乳白色的鲜汤，给每人分一碗。

　　青烟喝了一大碗，舔舔嘴唇：“这汤真鲜，小时候我弟弟出生时，我爹也会下河捞鱼，捞出来的大部分是草鱼和鲫鱼，拿回家给我娘炖汤喝，我娘喝了就有奶喂我弟弟，不过我一次也没喝过，汤都给我娘了。”

　　“你是第一次喝鲫鱼汤？”

　　君以柔放下碗筷，问她。

　　青烟幸福地点头：“对呀，都是托姑娘的福。”

　　主家示意她把鱼肉也吃下去：“我和怀先生、婶子晚上都不吃荤食，你把鱼肉都吃了，别浪费。”

　　白氏把盆推到青烟面前，青烟不敢下箸：“姑娘，这些都给我一个人吃？”

　　“嗯，鱼肉很甜，你长身子，吃了对皮肤好。”

　　青烟受宠若惊，烟圈红了红，想起来主家不让她哭，她便忍了眼泪，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弥漫全身：“真好吃。”

　　白氏也心疼青烟，叮咛：“你小心鱼刺，慢点。”

　　以柔起身取水漱口，先进屋去了，等青烟吃完饭，白氏催她赶紧去书房找姑娘学字，青烟便一溜小跑进了屋子，君姑娘正在灯下翻阅今日的账本，挺翘的鼻梁秀致小巧，上门泛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光。

　　她抬首，看见门边的青烟，道：“端个凳子坐我旁边，给我研磨。”

　　青烟乖巧地端个凳子坐在主家身侧，鼻尖若有若无地飘进一阵皂香，她觉得十分好闻，凑得主家近了些。

　　君以柔侧脸瞧她，好笑地问：“你很怕我？”

　　青烟瞪大眼睛：“没、没有。”

　　君以柔低头翻开青烟借来的书，说：“王海可还找过你？”

　　青烟浑身一颤，原来姑娘都晓得了，一阵愧疚复爬上心头：“没有，就算他还来找我，我也不会那样做了，青烟已经没有家人，再没什么能威胁我。”

　　君以柔道：“如果他还来找你，记得告诉我。”

　　青烟点头。

　　二人在书房习了近一个半时辰的字，青烟虽然认识一些字，也见过自己那个秀才亲戚写的大字，君姑娘给她写字时，她才发觉姑娘的字真好看，比书肆里那些文人所撰的模板还端正。

　　大概字如其人这句话，还有些道理。

　　到夜深，白氏起夜看见书房还有等，不禁去敲门：“姑娘，夜深了，要不然让青烟宿在咱家？”

　　君以柔抬首，透过打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夜空，一轮弯月高悬，道：“劳烦婶子给青烟收拾一床新被，放到我塌上。”

　　青烟道：“姑娘，要不然我回去睡罢。”

　　“无碍，夜深路上不安全，你一个姑娘家，得懂得保护自己。”

　　青烟点头，坐在等下继续习了一会字，以柔已入内就寝，等到了丑时，青烟才熄灯睡下。

　　往后每日夜里，青烟忙完活计，都跑来习字学画。君以柔对画画不是很在行，只会素描，学习素描也只是为了做设计需要。青烟跟着她学素描，小姑娘脑袋瓜子聪明，没几日便掌握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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