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攀上他的肩，定定的看着这个男人，这副漆黑的皮囊下，藏着一个清澈明亮的眼睛，好似是另一个人，时常令她眼晃，男人眼睛躲闪，手不自觉环住女人的腰肢，到底是心动了。

　　“我们坐牛车去罢。”他突然说，放开女人，转头去找车。

　　纠结的男人。

　　二人花了半个时辰抵达荷花镇，贺义对镇子十分熟悉，拉着以柔从大路拐进一个小巷，巷子极深，好不容易看见了出口，又是另一条大路，贺义指了指左边一家店铺：“这里。”

　　古代的书店生意并不好，门厅破败，年久失修，这一个镇子能出一个读书人，都是荣光，其他人目不识丁，谁会光顾书店。

　　君以柔首先注意到的是，店里一尘不染。

　　没有店小二，柜台后一个老头窝在躺椅内打呼噜，一条口水挂在嘴角，模样颇为滑稽。

　　贺义进了书店，熟门熟路的翻阅起书架上的书，他读过一年私塾，认得字。

　　以柔把书架上的书名都记在纸上，问贺义：“成才考试可有规定范围？”

　　“大致有《礼》《乐》《诗》《书》，还有《左氏春秋》《史记》《汉书》，好像就这些。”他仔细想了想，以前偶尔见过成才的书，不多，就这几本。

　　“这范围可就大了，他可有提起以前考试的题目，成才考了三年，通过分析这些题目，可以知道考试方向的，还有出题官的思路、癖好。”

　　贺义答：“我朝科举考试主要的内容有口试，帖经，墨义，策论和诗赋这四个方面，成才已经是秀才，这次是要参加举人考试，第一年听他说过考试的情况，当时是要写一篇实务策。

　　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以柔前世学过文言文，大致意思明白：“打仗必然会死人，杀人不是好事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我朝多战事，如何能通过非暴力手段实现罢战息兵？这道题，考的我朝当年面临的现实问题，这就叫实务策？”

　　对于以柔提出的两个疑问，贺义答：“当年我朝与北边胡狼多有争执，战事频繁，所以出了这么一道考题，考的是对于实际问题的解决能力，实务策在各类考试中算是最难的，既看考生的学识功底，也考核他的眼光格局，还有对实事的敏感度。”

　　以柔了然：“这么一看，成才怕是考不上了，他天天呆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小姑娘的手也没摸过，天底下的事他能知道多少？”

　　贺义笑道：“你倒是比他有眼光格局，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人，该去考考功名，兴许进士及第也不错。”

　　知道他是打趣，以柔莫不在意：“我只关心怎么吃饱穿暖，远离小人，对于功名，我可没兴趣，给我再大的官衔，也不如一座宅子一家人在一起，来的舒服。”

　　小女人的心思，却是极好，家国天下与她无关，与相爱的人厮守，才是人间乐事，贺义有那么一刻动容，就这样藏在深山中，也没什么不好。

　　他把成才在看的书，都挑出来给以柔，顺手拿了几本诗集：“我朝出题官多对实事感兴致，前三年的考题都是当年的实事，不过听人说，今年出题的人换了，这位大人满腹诗书，与朝堂上只会率兵打仗的将军们不同，这是他的诗集，你可以看看。”

　　男人倒是对朝堂之事十分清楚，以柔半信半疑的翻阅诗集，这位大人姓焦，诗集上只写了他的字“秋梦”，古时的文人，写诗后落款多爱用自己的字，不喜用真名，这位焦秋梦，心怀天下，郁郁不得志四十余年，写出来的诗萧瑟凄苦，又具有忧国忧家之情思。

　　以柔说：“今年的考题，会不会是写诗赋？”

　　贺义思考了一下，答：“依我看，极有可能，这帮考生都去准备实务策，肯定不会想到今年会换个考法，考官出的试题，除了殿试，需要由皇帝亲自出题，如秀才、举人、进士的考试，都带有考官个人特色，成才只是参加举人考试，考诗赋也极有可能。”

　　他对以柔循循善诱，胸有成竹，似乎确定今年的考题一定是诗赋。以柔觉得他的话可信，将几本焦秋梦的诗集全都买回去，花了她二十文银子，古代这些人，不读书，价钱还卖得奇贵。

　　路上，贺义又说：“我听闻，焦大人对当我国的水利十分感兴趣，年轻时曾游历全国，考察水患治理。”

　　“额？”以柔以为他是随口说，当做耳旁风便过去了。

　　到了家，向兰见以柔抱了一堆书回来，脸色难看了些：“怎么花钱买书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是见以柔也定了心留下来，开始发挥她这个婆婆的权威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花钱买书是不允许的。

　　以柔说：“伯母，这是给成才买的。”

　　“给他买的，你知道他看什么书，买错了咋办，银子都花了？”

　　“可能今天的考题会从这里面出，我让他多看看，有好处。”

　　以柔不想和一个乡下女人一般计较，向兰没读过书，说再多也无用，她抱着书往成才房间走，贺义拦住，接过书：“我去罢。”

　　他怕成才不待见以柔。

　　向兰见大儿都同意，没再说话。

　　贺义把书堆在成才面前：“今年不一定会出实务策，可能会考诗赋，你多看看这些书。”

　　成才翻动那几本诗集，皱眉：“这人是谁？”

　　“是考官。”

　　“嗯？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人是考官？而且，我记得前三年的考题都是实务策，今年一定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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