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足不出户,在那房间养了几天的伤,这期间,全是暗五照料,一应吃食用度都是他给悄悄送过来,轩辕夜自那日走后便再没来过。
外面的情况,也是暗五告诉上官的。
诸如这几天京城人心惶惶,一个右神策护军中尉的位置,就刺杀频繁,黄金之勺在一夜之间就接到无数的刺杀任务,组里大多数死士出动,轩辕夜赚的银子的同时,手里消息也是最齐全的。
包括梅家蠢蠢欲动,梅妃几次派心腹回梅家互通有无,更是砸了大把的银子疏通关节,排除异己,对中尉一职势在必得。
上官只冷笑,任凭这些人如何千方百计,最后都不过是便宜了轩辕夜而已,右神策军中尉也只会落到他手里,继而将整个神策军给掌握了,那便是整个大殷皇城的安危都在他手心,翻云也好,覆雨也罢,皆只他一念之间。
伤愈之后,在某个早上,暗五未来之前,上官还是穿上那身宫女装束,在自个脸上涂涂抹抹,半个时辰后,在出房间的,便是另一幅模样。
眉目清冷又安宁,杏仁眼眸,唇尖有翘,哪里还看得出她之前的妖媚容貌。
一路大大方方的不避讳其他宫女,她瞅准长春宫的方向,就往那边去,待到暗五来之时早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半点上官的身影。
今个天气不错,一大早偶有清风,并不炎热,红酥让宫女搬了椅子在园子里头,放阴凉地用的早膳。
对于这位向来宠绝后宫,那排场即便和皇后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娘娘,最不喜那些死板的规矩,像这在殿前院子里头用膳的事,也只有她才干的出来,即便如此,皇帝依然对她宠爱非常。
红酥喜牡丹,初初入宫之际,皇帝便差人将满园的花花草草给掘了,全种上了牡丹,只长春宫每日看护牡丹的花匠那都是好几十个人。
所以刚上官到了宫门口被宫女拦住,红酥一眼就到了她,那视线见她容貌之时一愣,当即便允了宫女放人进来。
上官站到红酥面前,敛衽行礼,脸上有浅淡的笑意,她只眼神灼灼地瞅着她,并不说话。
红酥面色有沉,好一会她才沉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假冒本宫旧友!”
闻言,上官轻笑出声,她敛起袖子掩唇,烟波横转,看着红酥便道,“娘娘还记得这张花氏阿九的脸就好。”
花氏阿九,之前大殷百年调香世家花家嫡长女,那也算是个奇女子,手段狠厉,心机深沉,她若想做的事便没有不成的,后因一本祖传的调香配方,被人垂涎,借此金蝉脱壳,死遁离京,自此天南海北,任其逍遥快活。
而恰好,上官知道,花氏阿九和红酥还算有故,她与花九也有些渊源,现在她需要算计梅妃,还要找到真正的龙玺,单凭她一小小宫女,势单力薄,那是绝不可能的。
她想了几天,今日便来找红酥来了。
从来后宫脂粉战场,那就没有信任和朋友,只有利益纠葛而已,想要爬的更高,那边唯踩着身边的尸体上去,她笃定,纵使红酥再受皇帝宠爱,在这后宫之中,那也是清净不得,需的争斗一番。
红酥眸色有闪,她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尽数退得远远的,整个院子里再没第三个人能听到两人的言语。
上官眉梢一挑,对红酥这般光明磊落地行为生出几分赞赏来,她并无七窍玲珑心,但却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能被七窍玲珑心的花九所看中的人,那便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红酥便是如此。
来者须诚的道理,上官还懂。
她从袖子里拿出早备好的湿润帕子,在脸上擦了擦,就显露真容。
红酥眉头一皱,第一眼她便对上官的相貌生了惋惜,这也是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地方,若是其他女子,这会已经当上官是威胁了,一个擅勾引男子的祸害。
“奴家京城下北坊老鸨上官美人,拜见红酥娘娘,娘娘长乐无极。”她重新正式的行了一礼。
红酥不耐地摆手,“行了,本宫不待见这些礼束,直言你为何而来?”
上官笑了下,天生的艳俗桃花面,就有不经意的媚色蔓延开来,“自然是为和娘娘结盟而来。”
“哦?”红酥眉心的水滴形坠子轻微晃动,有光点析出,带起好听的环佩声响,她端起案几上的粉青柴窑瓷的茶盏,翘着小指旋开茶盖,拂了下茶汤,不露声色。
从站到红酥面前起,上官便知眼前一身贵气的后宫娘娘心胸远非任何一个妃嫔可比的,这样的人是最不屑使阴私下作手段的,再念及组里对红酥性子的描述,她选择开门见山,“奴家要对付梅妃,和娘娘那是一样的心思,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而且奴家相信,能与花氏阿九有故的人,自然也是能值得一交的,所以今个是不请上门。”
红酥在蒸腾的茗烟中有晦暗之色划过眼底,透过氤氲的雾气,她眼神锐利地看向上官,“即便如此,汝一青楼老鸨,有何资格跟本宫结盟?”
听闻这话,上官一拍手就笑了,“娘娘自是问的好,您若不问,一口应承,奴就该生疑了。”
她说着,伸手敛了下耳边的碎发继续道,“不知娘娘可听过黄金之勺之名?”
黄金之勺,这四字一落,红酥腾地起身,她面有诧异地望着上官,良久,将手边的茶盏放回案几上,厉声道,“继续说。”
上官悠然自得,她甚至走到红酥面前,取了干净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奴恰巧便是其中一员,奴敢说,这大殷就没有黄金之勺不知道的事,譬如,娘娘进宫之前……”
她最后的话没说完,但红酥已经脸色大变,她抓着衣袖滚边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死死盯着上官。
但上官只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水,又道,“娘娘也不必如此介怀,那些东西也不是组里随便哪个人都能看到的,知道娘娘那点事的,不出五人,在奴来找娘娘之前,有关娘娘的一切记载,自是已经全部不存。”
“这,是奴家诚意。”
红酥面色稍霁,可眨眼之间,她似想到什么,又狠厉起来,“本宫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上官来之前,自然也想到了红酥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她,所以她道,“娘娘,可向花氏阿九求证真假。”
红酥冷笑了声,“谁人不知,花氏阿九去年就已经和她夫君双双坠崖身亡,你让本宫求证,安的什么心!”
上官听了,也不恼,她细细看着红酥相貌,她五官其实只算是小家碧玉的清秀佳人,不及后宫任何一位妃嫔的姿色艳丽,但就这模样性子,就是受皇帝欢喜,谁又能说的清这是缘还是孽。
尔后道了句,“是生是死,娘娘你我皆心知肚明,明人前面还说暗话,可不够磊落。”
话到这,红酥心里有数,她视线在上官嘴角美人痣上转了圈,一拂衣袖,又恢复云淡风轻,“本宫需要时间考虑。”
这便是应允了一半了,但凡世间之事,能到考虑的范畴,那便离成事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上官眨了眨眼,上挑的眉梢,有小俏皮,“那还请娘娘,先行收留奴,赏奴一口饭吃。”
一番交谈,红酥对上官性子也算多有了解,知晓她只是生了那副相貌,为人也要比宫里口蜜腹剑的好上太多,遂初次展颜道,“你这相貌的,本宫哪敢收,到时若坏了长春宫的风气,本宫还得收拾烂摊子。”
听出这话里头的玩味成分居多,上官也觉心头轻松些,要知虽然轩辕夜将任务给了她,但具体要如何做,她可是半点都没回禀,这番行为全算擅自行动,“奴家天生如此,也没得个选法,不过呆娘娘身边,自然是要换个脸面的,且奴家会点拳脚,能识毒药,娘娘日后便知,养着奴,您绝对不亏。”
红酥没有立马就对上官的说词动心,她敛了那点淡笑,拍了拍手,招来心腹的贴身宫女,吩咐道,“带她下去偏殿找个不起眼的房间。”
说完,又转头对上官道,“最好,你保证自己说的没有假话,如若不然,本宫虽没杀过人,但不介意让你做第一个。”
话里头狠厉又有杀气,上官清楚,红酥那是说到做到,她若真要杀她,她还真跑不了。
但从一殿,站到红酥面前,从头至尾,她便没半句假话,同样不怕红酥真去找人查证她,“娘娘若要杀奴家,奴家甘心情愿,毕竟……”
上官语气低了点,她头微垂,“毕竟,除了这条贱命,我又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唏嘘又悲凉,红酥怔忡一瞬,看上官表情不似作假,她便知,多半这里头又有什么不能为人道的隐衷,要知上官这艳俗之貌,从来都没好下场。
触景生情,念及自个,她也幽幽叹了口气,看上官下去,她端起茶盏,才蓦地发觉茶凉了,而能同品之人,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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