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临水州录事参军,司监察举劾临水州六曹官吏,有密报称其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红酥作为后宫妃嫔,本不该参政,也不关她的事,可临水州,还就是她入宫之前的安家之地,而张启,更是她夫君生前至交。
张启失踪之前,千方百计有传信到红酥手里,旁的没多说,也就单单一个“救”字而已。
红酥,她便不得不管。
没有比上官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这算是她救她一命的人情,上官还必须得将这事给接下了。
谷风清那边,自有红酥去应付,上官当天晚上拿着红酥为她准备的行头和令牌,悄然出了宫,早在宫外,有一匹极品良驹候着。
她将包裹往马上一扔,翻身而上,鞭子一扬,初初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京城。
临水州,地如其名,半面州都挨水,往来出海的海船都要走其码头而过,更是来往海商补给的地方,故此州繁华倒是繁华,就是人居复杂,什么样的势力都有参和进去,并有那些地下的场所,就是官府都管不了的。
且临水州紧挨兖州,距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三四日的马程。
上官是在三日后,到达的临水州,这一次她出来,跟红酥有透露过,她帮她将张启之事查明,便不会再回皇宫了,天高地大,她自能寻到处没人认识的容身之地,做那贩夫走卒地平常日子。
至于轩辕夜,她却是不想去多想的,总归前事如烟,只怕他这会正忙得很,等他得空响起她时,她早消泯在茫茫人海。
她熟悉黄金之勺,也是被训练的极为出色的死士,她若是想隐藏了,只要日后小心一点,那也是没人能找得到她的。
到了临水州,她没去客栈,反而找了个牙保,租了间僻静的一进小院子。
红酥给她备的东西也算齐,出门的伤药、贴身衣物、银子皆有。
她将马匹暂时托给那牙保照顾,牙保在看到上官手心几两银子本有意见的嘴也闭上了,再是喜笑颜开并拍着胸脯说定将上官的马给照料好了。
上官一个人上了街,临水州她几年前也来过,不过都是为一桩任务,大晚上到的,连夜做完任务又连夜离开,根本就没好生闲逛过,这会她倒起了心思,许是感觉人身自由,心便开阔许多,但凡很多事,她都不在急匆匆而为,多了兴致起了缓缓而行的念头。
先是去置办了身男装,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容貌走在坊间定然要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是非,遂干脆着了男装,将眉描粗,又做了点其他的修饰妆扮,青丝被高高的用玉冠绾在脑后,一时之间,倒也成偏偏雌雄莫辩的风流小公子哥的模样。
末了,她又随便买了把白面折扇,摇晃晃地拿在手里,走过坊间,果然便少引人注目了些。
她要打听临水州张启的消息,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上府衙去寻人,这堂堂一州录事参军都失踪了好些日子,但压根就没见临水刺史上报此事,可想而知,这里头的门道弯了多少道弯去了。
上官去了酒楼客栈,叫了壶清酒,徐徐地喝,坐大堂里角落的位置,能将整个酒楼里从进门到离开的一并入眼底。
一壶酒才饮一半,便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诸如临水州刺史薛上齐数日前,说有个江湖上恶贯满盈的大盗来了临水州,当即便下令遣了队兵马,日夜加强守卫,还追击出城外,誓要将此恶人擒拿除恶。
上官冷笑一声,她看向靠窗而坐的那一桌正喝酒的几个秀才书生,那几人明显自甚清高,以为有那等秀才薄名在身,在酒楼客栈这样的地方大肆言谈政事,日后总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她现在确定,临水州刺史薛上齐口中那大盗十有八九便是张启了。
她起了好奇,只是不知这张启做了何事,还是手里拿了薛上齐什么把柄,才致被这样诬陷,非要他命不可,要知道一个州的录事参军,职责本就是监察举劾官吏。
凭她野兽般的直觉,上官觉得这事定不那么简单。
张启也应该是躲起来了。
探听不到太多的消息,上官回了自个租住的小院子,那牙保也算是比较厚道的,马匹照料的很不错不说,还给上官带了崭新的被褥之类的东西来。
上官笑着收了,待到深夜,她换了夜行衣,悄然出门,坊间已经没了白日里的喧闹,而且巡夜的守卫果然加强了。
她摸到刺史府,路过书房的房顶,她就听到底下传来怒喝的声音。
上官面色一凛,她贴身到屋顶,小心翼翼地揭开片瓦,有晕黄的烛火之光透出来,她就看到书房里一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朝面前跪着的几人呵斥出声。
“三日,三日之内,我必要见到张启的尸体!”那中年男子脸上有不怒而威的威严,一看便是久居官场才有的气质。
不用说,这人定是薛上齐无疑。
那跪着的几人皆是身配大刀穿官服的衙差,只听得其中一人道,“回大人,属下已经找遍整个临水州,可还是未见张启,且张启家里,一家老小皆在,也并无见他回来……”
“杀了!”薛上齐打断那人的话,就是在屋顶上的上官都能从这话里感觉出森森的杀意来,“将张启一家老小,给我杀了,一天杀一个,我就不信他还藏的住。”
“大人,不可……”还是刚才那人急急道。
薛上齐大怒,一脚将那人踹了个趔趄,“有何不可,我问你有何不可?张启若不死,还不用等他手里的名录和账册呈上去,死的将是你我,你以为那人会留半点痕迹么?”
听到这里的上官心头一惊,却不想这薛上齐身后还有人。
书房里这会静了,那几人许是在做挣扎,最后还是大声应了声,就下去了。
上官又在屋顶呆了会,眼见薛上齐眉头紧锁地叹了口气,后伏到书案,自行研墨后,起笔书信,上官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连一个字都看不清。
她缓缓起身,将那瓦片回归原处之后,桃花眼中有冷色微闪,出了刺史府,一身黑衣的划过坊间深浅不一的暗影,消失在朦胧尽头之中。
潘二狗觉得现在这种小日子也不错,白天有酒喝,晚上有银子来楼子里找姑娘春风一度,待到破晓之时再醺醺然地离开温柔乡。
他出了红粉姑娘的怀抱,手指头放鼻下使劲嗅了嗅,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姑娘的**香,他脑子里回味了一下昨晚的风流滋味,喳了喳嘴,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嘴上的八字胡抖动,便再是惬意不过。
但,他的这种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才刚出楼子后门,就被一条血红色软鞭给吓的烟消云散。
“唉哟,姑奶奶,怎么是您老人家亲自来了?”潘二狗看着面前的人,勾人的桃花眼,诱惑的美人尖,以及那嘴角挠人心痒的美人痣,不知道比他昨晚那位风月姑娘妖艳多少倍,但他只心里苦笑,半点绮念都不敢有。
上官眉梢一挑,把玩着手里的软鞭,鞭柄敲了敲手心,似笑非笑地看着潘二狗就道,“潘二狗,怎的这么多年不见,见到奴家就这副表情,难不成奴家长的不美?”
潘二狗视线落到上官手上那软鞭上,讪笑几声,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措词道,“哪能啊,姑奶奶那就是大殷第一美人都不为过,我二狗子是惊喜,对,被姑奶奶惊喜到了。”
上官冷哼一声,左右瞧了瞧,这会才刚破晓,又是楼子后门,根本没人,她才压低声音道,“给个消息,张启在哪?”
听闻“张启”之名,潘二狗差点没被吓地跳起来,他像做贼一样四处探了下,才更为小声的道,“不是说话的地,姑奶奶,跟二狗子来。”
说完,潘二狗理了理衣襟,双手揣进袖子里拢着,就往前头走。
上官眼中狐疑之色一闪而逝,她也不怕,不远不近地跟着潘二狗身后,看他要带自己去哪。
要说潘二狗这人,专以贩卖消息为生,临水州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实际上官才知道,潘二狗其实也是黄金之勺的人,他们这样的人绰号叫“蜘蛛”,每个州县皆有一名,所以整个组里的消息网,便是无数个潘二狗这样的蜘蛛组成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她也是冒险来找潘二狗,要知,她不愿再和组里有任何的联系,但不问潘二狗,光凭她自个,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张启去了。
潘二狗带上官带到东城郊一破烂的山神庙里面,庙里平时都是乞丐的栖身之所。
那些乞丐见潘二狗过来,便机灵地拿着破烂出去行乞去了,不大一会,整个山神庙便空了下来,只剩上官和潘二狗两人。
上官走进来,皱了皱眉,伸手在鼻尖扇了扇,一窝子的乞丐凑一块,那味自然难闻。
潘二狗尴尬地嘿嘿直笑,“姑奶奶,您别嫌弃,只有这,二狗子才敢跟您说实话,那张启之事,您若为私,那可管不得,若是为公,您就不会来找二狗子相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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