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最热闹的话题,无非便是闵王和九千岁。
有言传,此前九千岁以边漠大军历年来私污粮饷之事越演越烈,更是拿出无数的证据,言之灼灼地给仁康皇帝算了笔帐,今年兖州还生了洪涝之灾,修缮莱河和赈灾之物皆是一大笔的银子,国库并不充盈,遂让仁康皇帝动了节流国库的心思。
轩辕夜抓住仁康皇帝忌惮闵王日益势大,边漠那堂堂几十万大军皆以闵王为战神般忠诚信仰,那粮饷最后硬是被减去三成。
闵王大怒,听说在闵王府摔仗剑而舞整整一天一夜,整个往府里头,走路都得垫着脚尖走,若发出一丝的违和声响,只怕是要掉脑袋的事。
闵王也不是善茬,回京之时带了五百精兵,一直驻扎在京城东郊,这五百精兵不日分批进的城,脱了软甲,挎着刀,便是一副痞子流氓的模样,在京城与神策禁军撞上。
一个有心故意找茬,一个也有心比划。
相见之下,便是剑拔弩张。
坊间行人不管是有眼力还是没眼力的全都逃的飞快,狼藉的街面上只余两队不同人马对峙。
神策军统一一身红色衣裳,宽大的百褶裙裤,腰配带钩大刀,闵王精兵只普通玄色粗布衣裳,手执利刃,两方视线相接,便有肃杀狂风而起。
随后,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亦或是同时动手,黑红二色铿锵拔剑,大喝一声,刀剑相接。
有躲在家里门缝之后瞧的百姓,只是瞧着那架势,腿都发软。
不断有鲜血飞溅,断肢残手,四处都是,不断有黑红色的人影倒下,又有随后的跟上。
不出半刻钟,整个街头,便再无站着的人,两队人马同归于尽,刀剑、鲜血、尸体将京城街头染成瑰丽的猩红色,宛若地狱盛开的火莲,妖娆一片的嫣红。
厚重的血腥味在风里纠结不散,无数旁观的百姓在家里被吓的躲进房里根本不敢出声。
有乌鸦扑翅而来,停在房顶,呀呀地叫出声,黑色羽翼滑翔过天际,半空飘零的黑色毛翎,像是漫天洒落的不详黑雨。
那一夜之间,京城外郊开满一种血红色的小花,单瓣指甲盖大小,花蕊是晶莹的黑色,从未见过,从未种过,后世的大殷人为其命名为——红夫人,意喻不详的乱世死亡之殇。
在大殷的历史上,这便是乱世的开端。
京城的天变了,就那么朝夕之间,然而,这些上官一无所知。
她从黑暗中猛地睁眼,后颈还带疼,感受到身边的呼吸,手刀一竖,看也不看,便击了过去。
有低笑声响起,带着春天般的青草味,“乖点,爷不是知道你不会乖乖回凤家么,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上官手被凤翊抓着,她侧头便见凤翊放大的脸,眼底有轻薄的亮光,他似乎很满意两人现在这样的同床共枕。
“你骗我!”上官冷着脸,但这断定却斩钉截铁。
凤翊嬉笑一声,改为搂着她,两人身子紧贴,他贪恋地蹭了蹭上官耳后,“别介,卜老最近才很难得的得空,爷不想你错过了这机会,要不然一到新月,你又要受苦了,爷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爷会担心的。”
说完,他还睁大眼睛,无比老实真诚地望着上官,眼不带眨。
上官看进他眼底深处,幽深不见底,心里有不确定和动摇,毕竟相比轩辕夜之下,凤翊对她的心思算是比较单纯的了。
见着上官似乎有点相信,凤翊便松了手脚,手穿过她微凉的青丝,轻揉地为她揉了揉后颈,“还痛不?下手的时候,爷自个都觉得痛了。”
上官唇边才带点滴笑意,“还好。”
揉了半晌,凤翊在呼吸偏重的时候起身,也将上官拉了起来,还帮她理了理衣裙和发髻。
上官这才发现这房间眼熟的很,不就是她以前住过的听轩小筑的房间。
凤翊唇线一样,眉一挑,“一样的吧?爷每天都让人打扫来着,就等着美人回来。”
上官不是平常女子,就这点事想让她心生感动,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她眼梢有取笑,“爷真真的多情风流种。”
凤翊笑着捏了捏她鼻尖,随后很自然地牵着她手往外走,“走吧,卜老在花厅,就等你醒来。”
上官踩着凤翊的影子,她视线在两人相接的手上转了圈,凤翊是男子,手比她大,肤色也偏深,她为女子,自然白皙点,但两只手,牵着一起,却也没觉得哪里不合适,而这动作,凤翊仿佛在心里头想了千万遍,这会做来,自然地让她心生不出抗拒。
她又忽的想起轩辕夜来,他爱干净和注重细节,即便是手,同样是习武之人,他确也没半点老茧,指头修长骨节均匀,让她这女子有时候都会嫉妒。
和凤翊的迥然不同。
轩辕夜牵着她的时候,心性暴虐的时候居多,所以通常都会让她觉得疼,而凤翊,诸如此刻,力道适中,温暖的掌心,厚实的触感,会给人安心。
若她从一开始喜欢的人便是凤翊,那也是好的哪。
只是可惜,凤翊说在意她,那是在意今日的上官美人,而今日的上官美人是轩辕夜造就的,所以说,从一开始,一切便都是既定的,纵使是错误。
上官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一回神,人已经站在花厅里头,卜老还是那个银白胡须精神矍铄的老头,他一见上官面色,就露出吃惊的神情,都不用凤翊开口,便冲的到上官面前,撩起她的袖子,手指搭上,开始把脉。
整个花厅寂静无声,凤翊看着卜老,似乎想开口问什么,但又不敢打扰,只得悻悻闭嘴。
“可是毒发过好几次了?”卜老连着将上官两只手都把了下脉。
上官还没回答,凤翊便抢先开口道,“可不就是,每次都一身冰霜,冷的吓人。”
把完脉,卜老放下上官的手,捻着自己的胡子来回踱了几步,又问,“你可了解是何毒?”
这问题上官能回答,“叫迷情,涂在女子身上,若是男子交欢舔舐,不出半个钟变会瘫软无力,任人宰割,而女子除了当时觉得四肢酸软外,并无其他症状,紧接着在每月第一轮新月之时,身体里会有寒毒并发作,生不如死,平日里,与常人无异。”
闻言,卜老沉吟片刻,他看着上官长长寿眉之下的眼眸有闪,随后他转身看了眼凤翊,背着上官使了眼色。
凤翊轻咳一声,“卜老可有法子?”
卜老摇摇头,“老夫需要琢磨些时日,还望夫人不要离开,一有想法老夫便会来找夫人。”
上官眉头一皱,她开口就拒绝,“恐怕不行,解毒的法子制毒之人有说过。”
“何法?”卜老眼一亮,就迫不及待。
上官看了眼凤翊才开口,“换血,加紫玄参。”
说着,她伸手在腰间一掏,就摸出个小香囊来,“紫玄参,奴家有。”
听到换血二字,凤翊眉头都皱紧了,就连卜老也是吃了一惊,他接过上官手里那香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果然是片指甲盖大小的紫玄参。
“确实是紫玄参,不过这换血一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卜老将紫玄参装好还给上官,背负双手道。
上官将香囊揣好,这东西是救命之物,她自然一直贴身带着。
“先是这换血之人需的能和你血相溶,再次,要同时隔开你们两人手腕,一边放一边换,稍有差池,便是两条性命不保。”卜老实话实说。
上官想了下,卫五临死之际只跟她说换血,却没说具体的,她也不知原来这般复杂。
她没看到,卜老和凤翊两人对视一眼,卜老便继续开口笑道,“不过夫人不用担心,这换血老夫还是会的,只是需要先找到肯心甘情愿为你换的人,还要与你血相溶,因为一旦换血成功,你毒是解了,但为你换血的人,此后却要受你那种寒毒之苦,这算是祸水东引。”
听闻这话,上官心下苦笑,天大地大,哪里找那等心甘情愿为她受苦的,而且还要与她血脉相溶的,“多谢卜老今日之言,这毒奴家不解了,就此告辞。”
说完,她起身就要离开。
凤翊腾地站起来,一步上前,挡了上官去路,脸上有情急之色,“不能走,美人你留在听轩小筑,爷帮你,爷帮你找合适的人。”
卜老也开口劝道,“是哪,夫人好生考虑一下,其实合适的人也不难找,悬赏重金,必定有合适的,你不如就暂时留在凤家,老夫每日过来与你先调养着,即便又到毒发之日,你也会好过很多的。”
上官想到轩辕夜,担心连累了凤翊去,便执意要离开,“不了,奴家认命,也请爷不要再加以阻拦……”
“不行,爷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走的。”凤翊一口打断她,话音一落,便扯着上官,要将带回房间,转身之际,他高深莫测地看了卜老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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