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官缠绵悱恻的晚上相比,轩辕夜这一夜便不太安生。
先是午夜之时,在长春宫值当的小太监慌张来回禀,只说出事了,红酥娘娘有请。
轩辕夜一沉吟,立马更衣连车撵都不坐了直接打马进皇宫。
然才到长春宫他就闻见一股子的血腥味和着淡淡的恶臭,踏进宫门,就见偌大的殿中并去其他闲杂人等,只红酥一人穿着中衣端坐在主位上,不言不语,有壁灯灯花晃悠,便将她面色映的十分惨白。
而殿中央,躺着具穿宫装的宫女尸体,俯躺在地,一地的血腥,红酥座前,还碎着几片白瓷,能看出是有汤药洒落出来。
见着轩辕进来,红酥自个都没发觉地松了口气,她这才觉得维持一个动作坐的久了,肚子有点阴疼。
轩辕夜斜飞的眉微挑,就道,“怎的?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么?”
说完这话,他才发现仁康皇帝这晚上居然不在长春宫,明显不太合理,遂又问,“皇上为何不在?”
要知道,红酥也是担心闵王做手脚,所以往常只要是能缠住仁康皇帝的时候,她便极尽可能地让皇上在她长春宫哪个殿都不去。
红酥抿了下唇,她眸底有晦暗不明的神色,“被闵王叫去尚书房,说是边漠蛮夷有异动,相商去了。”
闻言,轩辕夜嗤笑了一声,他翘起小指,捻了下耳鬓的那撮发,才幽幽的道,“王爷倒是忧国忧民,这十一二月的时节,天寒地冻的,听说边漠那边更是大雪封山,冰天雪地一片,哪里来的蛮夷异动。”
红酥面色一凛,轩辕夜话到这里,她便知其意思了,往日没出这档子的事,偏生今晚仁康皇帝被拖在尚书房,她身边往日还颇为信任的贴身侍女竟然就给她在保胎药中下毒。
如若不是,最近那保胎药喝的多,她觉得那味不对,就还真被闵王给得手了。
想到此处,她心一狠,看着轩辕夜就道,“夜大人以为现今我们当如何?”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本宫”,便是认定事事以轩辕夜为首,不再擅作主场,上次冬宴之事,她还记的教训在。
轩辕夜很满意这种效果,他要的自然也是红酥的俯首听从。
“娘娘受了这般惊吓,自然要去找皇上了,什么时候不出事,皇上一不在了就出事,务必要让皇上明白这一点,”说到这里,轩辕夜撩了下蟒服,抬脚走上主位立到红酥面前,他微弯腰就伸手抚上了她隆起的肚子,感受着掌心下奇异的动静,他就继续道,“如今娘娘将近身怀六甲,受了此等的惊吓,肯定要腹痛难忍,小夜子在去请个御医来瞧着,让大殷所有的人都觉娘娘危在旦夕为最好。”
红酥自个也伸手摸了下肚子,面有不甘,“那今晚之事便不予追究了?”
轩辕夜收回手搀扶起红酥往座下走,“追究?娘娘有何证据来追究,您只需让皇上知晓该知道的,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日后便能成铺天盖地的狠心无情了。”
听闻此话,红酥嘴角才扯开一丝笑意,轩辕夜说的不错,尚且是这么个道理,她不说直白的事实,只说似是而非的实话,在有的时候,皇帝靠这等实话臆想出的真相可要比任何事情的本质来的效果好。
轩辕夜便一路扶着红酥往尚书房而去。
一路上,他不经意地瞅了红酥那肚子一眼,又瞧着了瞧自己刚才摸过的手,掌心里另一种生命的跳动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便念起上官离开之前,他们无数个夜晚,会不会这会上官肚子里也有了这样奇异的生命在成长?
一想到这种可能,破天荒的他便对京城这些事生出了些不耐来,又有浅淡的喜悦丝丝缕缕地划过心间。
若是上官真有了他的孩子,那以后会长的像谁多一点?而且听闻在女子有了孩子后,心性皆会改变,所以他的十三这会该绝了那时时想离他而去的心思……
“夜大人……”
耳边有轻唤的声音将轩辕夜从自个的心思中惊醒过来,他眉心不自觉的微拢,为被打断的沉思有不满,也为自己现在竟然那般轻易的就恍了心神有恼,如果有刺客又来,岂不是很危险的事。
轩辕夜放开扶着红酥的手,退后一步,对红酥道了句,“娘娘,得罪了。”
话落,便将红酥猛地横抱而起,朝她使了个眼色,慌张地闯进尚书房,就喊道,“皇上,皇上,娘娘要见您……”
红酥福至心灵,当即捂着自个的肚子,脸上尽是疼痛难忍的模样,期期艾艾地哭着,“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仁康皇帝大惊,他从书案便一个箭步蹿过去,从轩辕夜手中接过红酥,小心翼翼地搂着,“爱妃,这是怎的?还不快叫御医。”
轩辕夜退后一步,半隐在黑暗阴影之中,他抬头就与尚书房中的闵王视线碰个正着,仿若火花四溅,他嘴角勾起笑,眉目有风华一闪而逝,随即他又出了尚书房唤御医去了。
闵王面色难看,他瞥了红酥一眼,将脸上阴沉的神色给收了,转为关切的问,“母妃好好的怎会这样?”
红酥听着这声“母妃”,心头冷笑,可她只埋首进皇帝怀里,手死死地捂着肚子不放手,脸是越发的惨白了,“皇上您不知,您前脚一走,后脚臣妾那往日信任的贴身宫女不知被何人支使,就往臣妾喝的保胎药里下毒,亏的臣妾闻出那味不对,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说到这里,红酥泣不成声,“臣妾母子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臣妾可怜的孩儿,还未见天日,便被人处处算计,时时惦记,这要真出生了,还指不定要被如何的暗害,臣妾还是不要他出生的好,臣妾求皇上赐臣妾一碗滑胎圣药,臣妾现今就将他给化了,省的日后生下来受罪……”
这一番言语,说的字字带血,句句凄惨无比,自然也说的仁康皇帝面色黑的很,他轻轻揉着红酥隆起的肚子,就喝道,“朕不准你这么说,听到没有,他是朕的孩儿,日后朕也会让他莅临九五之尊,看谁敢害他去!”
一句“莅临九五之尊”当即就让一边的闵王再也掩藏不住情绪,一身阴沉的杀意翻滚,他半隐在袖中的手甚至被捏的咯咯作响。
仁康皇帝猛地转头看着他,眼神锐利如鹰隼,“小六,父皇说的可对?不管日后是谁坐朕那个位置,你也定会守好边漠,保他江山无忧?”
闵王身上的杀意一收,听闻此言,即便这会在不甘心,也只得叩首单膝跪下,朗声道,“回禀父皇,儿臣自然如此,征战沙场一世,保大殷江山昌盛!”
仁康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面上神色稍霁,“你先回去吧,边漠之事,稍后再议。”
“是,儿臣先行告退,还请母妃保重,毕竟皇弟要紧。”闵王说完这句话,身形颇显狼狈的出了尚书房,只待走的感受不到皇帝的视线之后,他才顿脚。
刚才仁康皇帝那话,便是将他清清楚楚的给排除在继承皇位的人选之外,这叫他如何心甘情愿,雄心万丈,十年不要命的在沙场征战,立下赫赫战神威名,结果等待他的却是今日那一句话而已,果然不是亲生的血缘,纵使他从来也敬他如父,可终究还是比不上。
若是当年他生父尚在,又哪来的今日仁康皇帝,更指不定他一出生便如红酥肚里的孩子一样,就是个太子之命,又怎会是今日这种保他人江山的劳碌命。
“呵,”有低笑声传来,轩辕夜从一边的黑影中转出身子来,他瞧着闵王,丹凤眼发亮,恍若一切都在他眼里,“王爷这是心有不甘了?”
闵王对轩辕夜没好脸色,自然也不屑和他搭话,便一拂衣袖,准备离开。
“王爷自然是所有皇子里最为出色,只可惜,出身低人一等,眼瞅着太子之位有了着落,你便甘心给人做看门狗?”轩辕夜恶毒的话幽幽传来。
入了闵王的耳,就像跟跟细针,扎地他耳膜生疼,他还是不理,只是那脚步越发的快了。
眼瞅着闵王走的不见影,轩辕夜才冷笑一声,他微扬下颌,心头的算计斟酌千万遍,最后在闵王那滑了个弯,决定加上一记猛药,逼的闵王若是反了最好。
他转身,立在尚书房门口,看着里面仁康皇帝正在拉着红酥的手轻言细语的安慰,边上有御医在行诊治,红酥间或呻吟的当与他视线相接,又很快的撇开。
轩辕夜薄唇就勾起点深邃笑意,这一切都很好,皆在按着他计划的行进。
大殷江山安稳的时日屈指可数,他前朝轩辕皇室的荣光即将在这皇宫白骨之上绽放,黄金之勺多少代的掌舵者没有完成的大业,终将在他轩辕夜的手里实现。
而这一切,是轩辕和上官一同共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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