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翊看也不看走出来的轩辕夜,拿起筷子,又悉数夹了其他几道菜尝了个遍。
轩辕夜当没瞧见上官的吃惊,走到她的位置上,将她拉起来,眼神玩味得在酒菜上转过,就起波澜之色,“本王还从不知,原来十三竟有把好手艺。”
上官身子轻颤,头垂着,脑子里无数的念头转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凤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便于主上轩辕夜有了接触,而在这中间拉线搭桥的人,除了如梦还能有谁。
她不清楚凤翊知道多少她和主上之间的事,便闭口不答,免得多说多错。
凤翊瞧了她一眼,许是见不得她有畏缩,拉了她手一下,将上官拽到他自己身前,歪头有浅笑地问,“美人怕什么,爷还在呢。”
轩辕夜视线落到两人一触即分的手上,然后执起面前的白玉酒盏,浅浅地抿了口,丹凤眼微眯,隐没其中的暗芒,“凤二公子莫非忘了,你的十一姨娘可是已经被你自个给转送于本王了的。”
这话像是尖锐利箭,唆的一下就猛地扎进上官心窝子里,将她对凤翊那仅有的一点柔软感情给击散的支离破碎。
是哪,她怎么就忘了,她原本就只是他的贱妾,妾之所属,在大殷被人转送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她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只想通这点,她衣袖拂过,脚步转了点,离凤翊远点,将自个缩进阴影的角落里,看不清半点的表情。
凤翊只看着上官,见她那双只是瞧着就能勾人魂魄的桃花眼中有缤纷而落的桃花雨,安静无声而盛大,最后尽数淹没在荒芜的苍白之中,就难再从她脸上看出其他情绪。
她对他没感情,半点也没有。
这样的突如其来的认知,若然知道自己被他给送人了又怎会是这般不言不语。
倏地从头到脚,他就觉得有点冷了。
自己斟满酒,一饮而尽,这动作之间便将心头那点不得不如此为之的悲哀更为坚定,他必须得这么做!
“是哪,爷是同意将美人送予夜王,连同血玉,岂不知夜王不让血玉经美人之手又是何意?”他亦不甘示弱地问道。
轩辕夜转着手边的白玉酒盏,蝎红银边的面具之下有冷漠的光点流线而过,他瞟了眼上官,唇线有弧,“凤二公子觉得是何意,那便是何意了。”
凤翊想不通,但站边上的上官却一霎心眼通明。
她曾以血玉之事,与轩辕夜谈过交换自由的提议,他当时没亲口应承,她也知必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能获得心中所想,便不曾奢望过只此凤家一遭,就能归去。
可……
即便如此,轩辕夜将血玉先行通过凤翊拿到手,还瞒着她,这便是,连她半点的希望都不给她,要彻底地断了她那点念想!
他连她想想竟都是不允的!
胸腔之中悲凉渐次叠起,像是重重高涨的潮汐,淹没她的眼眸和头顶,视野之内,晕黄的烛光摇曳不定,就起氤氲的迷蒙。
这之前所有的事,她也是这回才完全明白,什么私盐贩卖,根本就是他轩辕夜支使孙绥桂闹腾的,有个如梦在凤静身边,那契上凤静的私印就再好解释不过。
统统的一切,都是面前两个男子早就谋划下的,她先前都还奇怪,为何那晚上他突然就来找她了,还与之缠绵一宿,说的话也让她错觉的以为,是怀疑在兖州时她和凤翊在小山洞里有什么,然而,现在想来,便是那晚上轩辕夜来找凤翊是真,过她这边只是顺便。
本就没多少可谈的,话到此处,轩辕夜将手边的酒盏推了出去,下巴微扬,看着上官就道,“过来。”
那语调平澜无波,听不出起伏,但正是这种平静如水的调子,时常都让上官背脊生出寒意来。
她脚想动,奈何从指尖到脚趾头都是冷的,僵地像是被冰块冻住了般。
上官抬头,看了看轩辕夜,紧接着视线落到凤翊的身上,缓缓开口,“我……”
然她才说一个字,便觉有眩晕冲顶,天旋地转中,她像是被人给重击了一下后劲,视野及意识陷入黑暗之中,她只浅浅地闻到一股冷冷的胭脂香气,那是——
轩辕夜身上的味道。
上官的突然晕厥,却是离她最远的轩辕夜首先反应过来,凤翊动作也不算慢,但他手只堪堪触及上官衣袖,就僵在了那里,看在已经被揽入轩辕夜怀里的上官,他一瞬就失语。
他已将她转送她人,又有何资格。
轩辕夜下颌线条紧绷,半面面具下也定是冷凛之色,他手指一扣搭上上官脉搏,好一会瞅着上官就这功夫便面如金纸,他身上就有阴鸷气息蔓延出来。
“她如何?”凤翊忍了半晌,还是忍不出问了出来。
揽住上官细腰的手指一紧,轩辕夜转头看着凤翊,再不复之前的淡然,“凤二公子,本王可记得,你夺取凤家家主继承之位时,咱们的交易立效,你和她便再无瓜葛。”
轩辕夜薄唇边有讽刺的笑意,真是可惜哪!
十三,这便是你一直以为的“良人”,你竟没亲眼瞧瞧他当初同意他条件之时可不曾犹豫半点。
美人,权势。
终归是你十三输了一头去。
凤翊如何听不出这话语里的嘲讽,他眼底有微末的诡谲之光,盯着轩辕夜就势在必得道,“终有一天,你夜王自会将她还送回来。”
仿佛这是天大的笑话,轩辕夜毫不掩饰地笑出声来,当即他一字一句的道,“可她现在,是本王所有物,她便不曾属于你凤翊过,之前不曾,现在不曾,以后么……更不会……”
他说完这话,便带着上官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脸沿投入黑暗中的一刹,冷寒的杀意从他身上一闪而逝。
有冷风从大开的房门灌进来,机灵的凤翊瞬间回过神来,本就不甚明亮的烛火被风一吹,火苗扑腾了下,冒起盘旋而上的青烟,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里陷入从未有过的安静和黑暗之中。
凤翊深嗅了一口,鼻尖仿佛还能闻到上官身上惯常的那种幽幽体香,他摸着又重新执起筷子,就着清浅偷泄进来的月光,一下一下的慢吞吞但十分坚定的将桌上盘子的早冷了的菜吃了个精光。
这是上官为他准备的,他自是不能留下残留半点。
待三四个盘子都空了,他筷子悬空,迟来的些许难过才从心头冒起,他竟是不知不觉,就将所有的菜给吃完了,无从下筷之后,那种失去才真切感受到。
黑暗之中,凤翊俊逸的脸上,再没半点风流不正经的神色,只这会的凤翊才是凤翊,而不是京城纨绔的凤二公子。
他突然又想着,他这般对她,将她转送他人,是个女子都会恨着吧,而一想到上官会恨他,他也觉得是种安慰,总归是记着他的,不像之前那般冷淡。
那一夜,他就在上官住过的房间里,上了床榻,满床的被褥都残留着上官的味道,他将锦被卷进自己怀里,像很多个抱着上官入睡时候的模样,缓缓闭眼。
却说轩辕夜带着上官回了千岁府,还未差身边的人去将卫五绑过来,便收到了卫五的书信。
书信上云,让轩辕夜只身一人带着上官到京城东郊的一座废宅中,如若不然,上官必死无疑。
轩辕夜冷笑,指间的书信刹那捏碎成灰,瞧了一眼躺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上官,他抄起她喝道,“备马!”
却是不等天亮,连夜就要赶去。
出门之前,本习惯地想喊暗五尾随,还未出口,才念起暗五还在兖州矿区那边,遂点了暗四跟随。
京城东郊偏僻之地,是有座荒废已久的宅子,只听说那宅子多年之前的主人全家上百口人,一夜之间被人灭族,整个宅子都被浸染了血迹,骇人的很,而自此便有人说这宅子闹鬼,卖又卖不出去,官府也不好处理,便一直被闲置了下来,不过这会倒便宜了卫五行事。
轩辕夜带着上官到的时候,朝暗四挥了挥手,示意他等在门外,拢了拢披风里的上官,他半点不迟疑的就走了进去。
庭院之中自是野草及膝,整个宅子漆黑一片,有呜咽的暗风吹过,就响起幽咽的回音,听着确实像是鬼哭。
“卫五,出来!”轩辕夜声若惊雷地喝了声。
他身上有隐忍的杀意泊泊蔓延,没半点怒意,只有血腥的杀心而已。
都敢私自对他的东西动手脚,是当他太过仁慈不成!
有轻踏的脚步声响起,影影绰绰中卫五从不起眼的角落转了出来,她一身浅色衣衫,在这黑夜中分外明显。
“解药拿来,本王可考虑留你全尸。”轩辕夜睥睨过去,那一眼,他就是掌控人生死的无上暗夜帝王。
隐于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成拳,卫五竟还笑了下,“主上不愧为主上,还记得属下独有的融骨丸。”
夜色太黑,看不清轩辕夜的表情,只是他怀里的上官,双眸紧闭,那张艳俗的脸越发的白了,由初初泛金中开始透出死灰一样的颜色。
卫五,死士排行为五,不擅刺杀,却最爱调制毒药,得学官一身毒药本事的传承,死士之中极为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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