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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徒弟杀人,师父递刀

玉暖春风娇 阿姽 4788 2021-04-02 21:32

  一山之巅最冰冷无情的冰霜,一贵不可言的威势,两两相撞,便自是一番水火不容的姿态。

  楼逆手中利剑因太快而带出尖锐啸声,刺的人耳膜生疼,他即便此刻在做杀人的事,也含笑温润地看着凤缺,云淡风轻的仿佛闲话家常。

  凤缺捏紧手中缰绳,他眼瞧着那利剑断去二长老耳鬓边乱发,后去势不减再次朝他脖颈去,生或死,皆在楼逆的一念之间。

  然——

  有灵蛇游动的鞭影蹿来,肉眼不可及,缠上利剑,往边上一带。

  楼逆只觉一股大力从剑刃传来,虎口被震的发痛,那剑脱手而出,噗嗤落地,挑起落叶尘埃。

  紧接着是一清喝传来,“孽徒,你欲如何?”

  尔后才是远远一轻骑带起无数飞扬尘土而来,有风拂起那鬓角青丝,随衣袂鼓动,高高扬起又落下,端的是鲜活烈焰,炙的人心口发烫。

  翘起一丝嘴角,楼逆目不转睛地看着凤酌由远及近,她的模样,在他眼中成长久的定格,他缓缓垂手,拇指微颤,向来色泽深沉的凤眼,有若古井,看不出旁的情绪。

  凤缺略转马头,就见凤酌一拍马背,人倏地腾空而起,脚尖在马头一点,身若轻燕,灵活滑翔出弯月的弧度,周身的落叶纷飞,都不及她一身高傲似明珠的风华。

  不过一个起落,凤酌人就已经稳稳落在楼逆面前,她站定,月白描金花淡色长裙悠悠晃动,林间有风瞬起,如绸青丝缠绵出柔软的弧度,像最婉约的藤蔓,沾染上他的臂膀。

  就听凤酌在说,“你欲如何?”

  楼逆眼半垂,分明的眼睑小黑痣,隐约可见的眼角缄默,不回答什么,也不否认什么。

  凤酌面无表情,她四下环顾,将狼狈的二长老与白元瑶收入眼底,最后落在楼逆脚边的利剑上,抿了抿嘴角。

  她又看回他脸上,那张俊美到雌雄莫辩的皮相,狭长又风流的凤眼,薄凉的唇畔,心里有微微的叹息。

  “你是我徒弟,无论你要做什么,为师唯有相随的道理,哪怕有一日你大逆不道,受尽天下人的唾弃追杀,为师也只有跟在你身后,挡尽刀剑。”

  她不带任何波澜的说起这番话,并无声情并茂的动人之处,可就是那种坦然直接,让闻之者心神震动。

  凤酌弯腰捡起那柄利剑,复又塞到楼逆手里,如此一番后,又见她抽出自个小腿的匕首,缓步到凤缺面前,抬头望着他道,“止戈行事,不管对错,总也是我这师长的过,是以,凤三不会言道开脱之词,只求他日家主有惩,凤三一己受之,绝无怨言!”

  此番话一落,她双手捧起匕首举至头顶,单膝下跪,缓缓低头。

  凤缺沉默,他不带表情地看着凤酌手里的匕首,那柄匕首,刃尖向上弯起,犹如新月,柄上一汪鸽卵大小的碧蓝玛瑙,华贵又锋利。

  “你是在害他。”良久之后,凤缺冷言道。

  “为人师长,该教授的自然是事非黑白,人性良善,敬畏生死,而非眼下你这样助纣为虐,”凤缺越说越快,这等话多,远远超过他往日的寡言,“如若有一日,为一己之私,连你,他也要杀,莫非你还要帮衬着将刀子送过去不成?”

  凤酌猛地抬头,她愣愣地望着凤缺,在他冷清幽远的目光中,动了动唇,才意味不明的笑着道,“三儿曾识人不清,误将忘恩负义之徒当血缘之亲,生死过一遭,还能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所以,如若真有那么一日,自然是三儿有眼无珠,他要杀,自不必动手,三儿权当成全他一场,从此陌路即是。”

  原本,就是欠下的……

  这一句话悄然在她心里转了圈,未曾说出口。

  凤缺无话可说,也或许是被气的慌了,不知道要如何言道,是以,他扬鞭卷起那匕首,字字如冰的道,“孺子不可教。”

  凤缺见他收了匕首,便算是应下了,她松了口气,“三儿多谢五长老。”

  凤缺冷哼一声,抬眼看着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的楼逆,倒想瞧瞧他是何反应。

  楼逆不甚有反应,确切的说是从凤酌将利剑给他之时,他便一直微垂着头,发丝掩映下,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凤酌站起来,拍了拍裙裾上的落叶,转身到楼逆面前,瞧着他不动,她遂伸手过去,就要夺剑替他杀了二长老。

  哪想,楼逆猛地扣住她柔荑,“小师父,为何不拦弟子?诚如五长老所言,杀人是要偿命,弟子可是野性乖张又最是桀骜不驯之人……”

  他晓得自己是何性子的,故而对凤缺这话,他从未反驳过半分。

  凤酌偏头看他,只能瞧见他勾起的嘴角弧度,“杀人者恒杀之,二长老先欲致你我死地,眼下杀了也就杀了,不过是仇怨而已,你凭的计较那多,耽搁时辰,竟让五长老捉了个正着,如此蠢笨,还要为师来善后,不甚有出息!”

  当然,这话,她是小声在楼逆耳边说的,到底没敢让凤缺听去,如若不然,怕又是一通训诫。

  楼逆胸腔震动,就轻笑出声,他拇指指腹来回摩挲着凤酌手背,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他就晓得,这世间,唯有他师父,才会这般事事袒护他,杀个人还给他递刀子。

  他从未觉得心窝如此暖和过,像是整个人都泡在温泉之中,从头到脚,暖的骨头都慵懒了。

  “既小师父这般为弟子着想,弟子又如何能眼看师父因此受训而无动于衷。”楼逆松了手中的利剑,将之扔回给白元瑶,拉着凤酌的一只小手就舍不得放了。

  他眸色生辉璀璨,宛若有万丈霞光冉冉升腾而起,望着凤酌的时候,一身戾气消融无踪,他便又是那个只在她面前才没脸没皮的徒弟,“罢了,如何能因这等蠢货而图惹骚臭,龙溪之行,小师父当是凤家炙手可热的大功臣,回去是受褒奖而非惩戒。”

  说道此处,他意味深长地瞟了凤缺一眼。

  凤酌看了看只剩半条命的二长老,回头就问他,“真不杀?”

  楼逆失笑,“不了。”

  后他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回了安城,弟子也有诸多法子,不用脏自个手就能去了他性命。”

  闻言,凤酌点头,此事便算是按下了,谁也不再多说什么。

  白元瑶不敢在凤缺面前晃,她让人带上二长老,朝三人略一颔首,匆匆离去,此次是再不敢耽搁半分,而二长老,也暂且容他苟活。

  三人一并回龙溪,凤酌和楼逆驱马并进走前面,偶尔搭话一句,能见楼逆一直面带浅笑,凤缺落后一步,他还是那等面无表情,可走了一路,他便一直盯着凤酌的背影看了一路。

  凤眉星目之中,第一次除去淡漠,而多了几分的思索。

  他并未觉得楼逆难得的放过了二长老,就是心有悔改,反之,他相信,如若不是凤酌来的及时,那一剑,他是真真的会砍下去。

  而凤酌,这个凤家子弟,他从前听闻最多的,便是如何的能耐,以八岁稚龄反哺师父,硬生生将凤宁清那等毫无可取之处的做作之人,给养成了乙级玉雕师。

  除却这点,再无其他,便是姑娘家该擅长的,传言她也是半点不会,总归不像是个娇憨软和的姑娘,而仿佛是个冷面冷心的木头。

  他当时听凤小九这般骂的时候,还怔了下,只为冷面冷心,他想着,兴许这姑娘和他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然而,也就如此了,时日久了,他也就不太记得凤家有这么个人,凤家总是有太多教养的孤儿,谁又记得谁是谁。

  再后来,便是她送来帝王绿,他听闻那脆声在玉园自报名讳,想了想才应了声。

  见了人,他也就看了那么一眼就作罢,这便算是认脸了,至于日后如何,他并不关心。

  而眼下,由这人带给他的困惑,使的他心湖不静。

  凤家有着师徒关系的子弟,多不胜数,有那等相好如亲缘的,也有那等反目便成仇的,是以,尽管他已为长老,可却从不愿收半个弟子在身旁。

  可像凤酌这样的,先是对凤宁清的恩义在前,后是对楼逆的纵容在后,他觉得她不算一个好徒弟、好师父,若是好徒弟,便早该奉劝天赋平平的师父,毫无前程之时,放弃玉雕另投他门,也好过如今成为其他玉雕师的笑话,平白被人看不起,而若是好师父,自当教授楼逆存正气走正道,而非无原则的捧溺,于凤宁清于楼逆,都非好事。

  但,凤缺又想,如若凤酌是他的徒弟,怕也是这般挖空心思的来孝顺于他,如此,好似又是一番让人期望的光景。

  “长老……”

  凤缺正觉得自己仿佛多想了,心头也不似往日安宁,倏地听闻凤酌声音,他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凤家宅门口,楼逆已然先进去了,唯有他一人在门槛外。

  他嗯了声,翻身下马,与凤酌擦肩而过,径直牵马往马厩去。

  “长老面色不好,”凤酌想了下,跟后面道,“可是最近忧心玉脉所致?”

  凤缺应声,算是听到了。

  “长老可知还有几日凤家采石师父会到?”凤酌念着楼逆已经开始在学玉雕,即便不太想回凤家,可还是觉得该尽快,“长老到时是与三儿一起回安城还是要先守在龙溪?”

  凤缺栓好马,不经意间见楼逆在偏厅备好茶水出来,似乎在寻凤酌,他忽地抬手,淡若轻风地碰触了下凤酌发顶,连他自己都略感意外地问道,“回了凤家,你可愿来我门下?”

  正往这边走的楼逆脚步顿住,他凤眼一眯,锁着凤缺的目光就带不善。

  凤酌不察他的动作,反而为那话愣住了。

  她看着他,不知要如何回答,她是想脱离凤宁清,也曾想过是否要改投他门,不用费心隐忍到及笄,可再一想,眼下楼逆是她徒弟,而凤缺对他似乎颇多不满,那点瞬间的意动,就如风湮灭。

  “五长老,此话从何而来?”她坦诚直率,也不想去反复思量,遂有话就问。

  凤缺紧了紧唇,瞅着那双琉璃眼瞳,这连他自己都没答案的问题,又要如何言说,是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双手背剪身后,转身离去。

  这当,楼逆才过来,他细细看了凤酌神色,才问道,“小师父如何打算的?应下五长老,一应事由,旁人也不敢说三道四,师父也能顺顺当当的与那人划清界限。”

  凤酌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她倒是想来着,可真到了五长老门下,不用想也知道,楼逆是定没好日过的,她如何能让他受憋屈。

  本来,他就合该是风华无双的人物,她又岂能因着自己的肆意,而扰乱他本该有的繁华人生。

  “莫在提,”她冷着脸喝止他,“为师怎样,何时需要你来置啄。”

  听凤酌这话,楼逆哪里猜不到她是拒绝了五长老,他心下有隐晦而不外显的感动,只恨不得这会就抱一抱她狠蹭一番才够心满意足,然而,他也只是按捺下,再自然不过地牵了牵她的粉透指尖,笑弯了凤眼凝视她道,“小师父的用心,弟子都晓得,弟子细思恐极,只怕日后不能回报小师父万万之一,又要如何是好?”

  这也是他的心里话,如此恩义如山,情深似海,且他日后想做的事,怕是辜负了凤酌一丁点,都要惶恐至极。

  凤酌从来没那么多的想法,她只认得他是她徒弟就好,旁的一概不论。

  “油嘴滑舌,谁教的你这些话,看为师不撕烂了嘴去!”她羞恼非常,张牙舞爪,像是软毛倒竖的野猫。

  楼逆喜她这灵动的模样,注视着她,就忽然莫名其妙的保证道,“弟子不会,不会对小师父做那等事。”

  闻言,凤酌怔忡了下,继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凤缺那番日后可能会杀她的言辞。

  没等凤酌反应过来,他又眨着清冽的凤眼,小黑痣一隐一现的道,“五长老那样污蔑弟子呢,小师父,弟子倍觉委屈,心里难受的慌……”

  却是在见缝插针的给人使坏,还不忘博凤酌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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