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大小的原石,陀机擦去石皮,淋了清水,冲刷掉石屑,就见一抹绿汪汪的翠色显露出来,水润剔透,翠色十足,尽管还看不全,不晓得是多大的玉头,可就从那色泽来说,已经能断定出的是上品玉了。
恰好,那原石还真是凤着相挑的那块,周围的人都朝着他恭贺,凤着相面带淡笑,疏离浅浅的拱手回礼,仿佛开出了玉,那对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凤酌和楼逆过来,凤着相这会也不恼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对凤酌道,“三姑娘觉得今个咱们凤家可有几多把握能摘得冠首。”
说完,他看着其他师父解出的玉,又道,“不过半个时辰,很多师父都解出了玉来,看来白家这原石颇容易出翠。”
凤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就去吃碗冰镇西瓜的功夫,确实是解出了不少玉石,大大小小的原石,每解出一个,都让人惊叹,眼下,凤着相那块,却是最大的,故而也最受人吹捧。
凤酌将余下的两拳头大小的原石递给解石师父道,“擦石。”
那原石小,并不太适合用铁齿切割,只得用粗糙的解沙石一点一点的磨。
解石师父,虽是经验老道,可对于解原石的第一刀,却是要寻玉师来决定,如若不然,一刀下去,不仅将原石切成了两半,就是毁了一星半点的玉皮,也是颇为可惜。
故而,那解石师父忙不迭地接过原石,手捧解沙石,小心地磨了起来。
凤着相不屑地冷哼了声,惹来凤无过的一撇,倒是李梭,十分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根本不算凤家人,故而对谁都是好脾性的模样。
解沙石簌簌擦过石皮,还没解出来,不远处又传来解出好玉的贺声,楼逆跑过去瞄了眼,回来就对凤酌道,“是块黄玉,人头大小的原石出的,水头不如刚才那块翠玉。”
楼逆指的翠玉,便是凤着相那块。
凤酌点点头,神色有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如今寻玉天赋卓绝,一摸原石便晓得其中是否有玉,对解石就没了从前那么多的期待,眼下来看,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祸事。
那拳头大小的原石表皮脱落,露出深邃的紫来,色泽极致而纯粹,端的是让解石师父都激动了,“出了,出了……”
随后便加大了解沙石擦拭的力度,可动作却越发小心了。
这当,无数的人蜂拥跑过来,争相竞看,楼逆不得不张开双臂,微微护住点凤酌,免得她被旁人挤了去。
那原石小,且水头又是那样的好,石皮竟也薄的很,就那么几下擦拭,就基本露出全貌来——
那是块鸡蛋大小的紫玉,迷离的柔光跳跃其上,越发衬的那水头紫的如一汪碧波,再透光眯眼瞧,隐隐有迷蒙的紫色光影,喜人的很。
“黄银紫玉,王者不藏金玉,则黄银紫玉光见深山……”解石师父将那紫玉双手捧起,面带激动,“紫玉,极品紫玉啊……”
紫,乃帝王之色,色又如此纯,且有鸡蛋大小,只从色儿上,就将那块人头大小的翠玉给比了下去。
凤着相愣愣看着,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周围人的惊叹和窃窃私语,他仿佛都听不见,只能看到凤酌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凤无过担心他,暗自拉了他一眼,凤着相也是拿得起放下的人,当即他到凤酌面前,一理衣袖,拱手深深拜了下去,旁的话确实一句都不用多说。
周围人还沉浸在紫玉中未曾反应过来,就有旁的声音传来,“玄玉,开出玄来了!”
却是白家那边,不逞多让,也开了出不输紫玉风头的美玉来。
凤家的解石师父小心地放下紫玉,又期待地拿起另一块拳头大小的原石,他抓了把解沙石正要开擦,蓦地想起什么,复又放下解沙石,双手还在自个胸襟上反复抹干净了,才捧着那原石到凤酌面前,毕恭毕敬的道,“三姑娘名声,凤家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且三姑娘那一双手,堪称点石成金的佛手,故而小的斗胆,想请三姑娘也摸这原石一下,沾沾仙气,让小的再解出块美玉来。”
凤酌无言以对,她眉心一跳,就透出不耐来,而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见起先那子玉,就是凤酌递给解石师父的么?
瞅着凤酌被这莫名其妙的油头给闹的心生暴躁,楼逆赶紧笑道,“这位师父,尽管解便是,这次盛典凤家所择玉石,剩下未解的都是三姑娘亲手挑的,故而,老师父是多虑了。”
闻言,那解石师父面色一喜,当即拿着那原石,乐颠颠地又开始擦起来。
凤酌睥睨了楼逆一眼,那上挑的眼梢,分明在说,要他多事。
楼逆脉脉含笑,他往凤酌靠近半步,小声的道,“日后小师父不耐烦的事,都交由弟子可好?小师父只需看着就行,也不需小师父多等,弟子省的师父耐心不好。”
也就是这点,才让凤家很多的人都觉得凤酌喜怒无常,是个脾性坏的,加之凤宁清的践踏,他那般好的师父,竟然名声被坏成了那样。
凤酌冷哼了声,不可置否。
那解石师父动作利落,力度适中,很快就擦出一角来,然多少功夫都下去了,居然还未见出翠,周围的人已经有些在两两私语,猜测约莫这是块死石。
不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毕竟赌石,就没人敢夸下海口说,自己选的原石能个个出翠,神仙难断寸玉,说的便是如此。
解石师父,心静手稳,分明已经擦了个铜钱大小的,他扔不气馁,预备换个方向再擦。
哪知,凤酌开口道,“继续,继续擦。”
解石师父皱着眉头看了看凤酌,重新捧起解沙石,又擦了十来下,使清水一淋,果然就见一殷红的颜色透出来,他大喜,将那点红色周围的石皮擦了去,果然就见更多的红色来。
“又出了,既然又出了!”
这才是叫人最亢奋的地方,凤酌挑的两块原石,虽个头最小,可尽然解出来都不俗。
石皮尽去,是个鸽卵大小的红玉,水头也还不错,可比起那紫玉,总也不及,胜在这颜色的玉,雕琢成头面,还是会颇受妇人喜爱。
连出三玉,解石师父磨拳擦掌,瞧着最后一块半人高的原石,琢磨着定要拿出最好的本事。
凤酌不甚有兴趣,她带着楼逆出了拥挤的人圈,四下梭巡一圈,就从最头上开始走起,将每一处的解石都细细看了遍。
其中白家还是收获颇丰,出了四块碗口大小的美玉,其中还有一块罕见的玄玉,再后就要数杨家,杨家昨个选原石的时候,就十分谨慎地全选的人头大的原石,结果出了块黄玉,一块白玉,一块色泽厚重的血玉,解出来个死石。
剩下的就是诸多小作坊解的石,解出了翠的,基本在二三之数,唯有一人不同。
那人是个年约十八九的男子,穿着苍青色短打衣襟,手上多粗糙,昨个凤酌就注意到此人看都不看旁的原石,就只在最小原石处打转,今个解石,他也是连个解石师父都没请,自己操着陀具,拿了解沙石,慢慢的解。
他也是最先开出玉来的,是个铜钱大小的白玉,玉质一般,也就能雕出个普通的小把件而已。
凤酌粗粗数了下,那人脚边解出来的玉,至少六七个以上,数十个原石,能有这般解出翠的把握,也很是一种能耐,尽管那些玉,最好的也就是块铜钱大小的祖母绿,可也耐不住数量多。
凤酌多看了几眼,她瞧着那人的面容,不带熟悉,索性也就作罢。
楼逆也是注意到了这点,他瞧着凤酌略带赞赏的眼神,心头警钟长鸣,要知道他和凤酌一样,玉雕和寻玉的天赋,两者只得其一,如今猛地出现个好似还不错的寻玉师,尽管落魄,可他还真担心凤酌一念之间,就兴起再找个徒弟的心思。
他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小师父这样的人,有他一个徒弟就够了!
“小师父,不过去看看那最大的原石解出了什么?”他低声道,警惕地看了那正低头解石的男子一眼,恨不得将凤酌给抗走,再不见这人最好。
哪知,凤酌却对那男子手里的原石起了兴趣,她站那不动,嘴里却应道,“不急,再看看。”
楼逆无法,只得陪着,眼不眨地盯着那人,几乎用目光将那人给砍杀了千百遍。
那男子倏觉不适,他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就见面前一面目精致如年画娃娃般可人的小姑娘,另身边相貌俊美却阴鸷的少年。
他动了动唇,又敛下眼皮,继续自己之前擦石的动作。
这当,恰好有凤家人寻过来,让凤酌过去看看那原石要如何继续解下去,当即,凤酌也不敢有耽搁,跟着过去。
待凤酌离开后,那男子才又抬眼,瞧着凤酌的背影,指尖颤动,解沙石从他指缝沙沙而落,就泄露了他心里的小激动。
凤酌到来,自有人为她让路,她这才见那半人高的原石上划活了数条线,解石师父正皱着眉头,旁边凤无过三人也在斟酌,十分拿不定注意的模样。
眼见凤酌过来,几人都如蒙大赫,特别是凤无过,立马就问道,“三姑娘,这石要如何解?哪里下刀?”
凤酌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冷冷地哼了声,一手夺过他手里毫笔,一手浇了捧清水,将石上的墨迹冲刷掉,这才衣袖挥动,如云卷云舒,刷刷几下,直接在那大石上划掉两端,那两笔,果断的就砍掉了整个原石的一半有余。
旁瞧着的人,都倒抽了口气,显然还料到凤酌行事这般利落,也不怕一刀下去,将里头的美玉给解成了两半。
凤酌扔掉毫笔,拍了拍手,“解掉两头,其余换铁齿小擦。”
解石师父眼眸发亮,爽快地应了声,在身边学徒的帮助下,将那大石摆上案台,转动铁齿就要开始动作。
这当,已经是两三个时辰过去,好些石都已经解里出来,另有白家小厮跟在玉雕师身后,估量每块玉石的价,两两相较,最后价高者,自然为冠首。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连凤缺何时过来的,凤酌也没注意,只是见他鹤立鸡群的远远站在外围,她只略一点头算是招呼,然才转过目光,就见不远处凤鸾竟与杨家杨至柔站在一块,两人隔着丈远的距离,可好似在说着什么,杨至柔甚至还淡淡笑着。
楼逆自然随着凤酌的视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瞧着凤鸾和杨至柔,在凤酌看不见的角度,他眸色微微一暗。
不出半个时辰,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原石两端解掉,左右两边,居然就露出一点艳红和一点翠绿来,凤酌划下的第一刀,竟初初擦着玉肉而过,吓的人心惊肉跳的同时,又觉如此大胆才是赌徒本质,过瘾非常。
见着一块原石,竟然出现两种水头纯粹的色泽,所有人都屏息静待,舍不得眨一下眼。
学徒兴奋到手都在打颤,他拿着需要更换的铁齿,好几次都安不上去,解石师父一怒,将那学徒推开,自己一撩袖子,亲自动上手,三两下换了齿小的铁片,沿着石皮小心翼翼地擦起来。
锋利的铁齿擦过石皮,石屑飞溅,和着清水溅落到地,终的那块玉渐出全貌——
一半艳红如火的红,一半冷冽如冰的翠,极致的两种颜色交融到一起,像是走熔岩火山之中走到了深沉冰海,如此强烈的水润色泽,冲击的叫人移不开眼。
“红翡绿翠,竟是红翡绿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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