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王爷，”我忍住心口上涌的如潮般的痛意，回头看他，说，“你把我看得太高了，这样一个地方，我能求得自保算是我福大命大，我哪还有什么本事去照顾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抽回了自己的手。

　　残花呢喃：“可是，这一次是殷蓝，下一次就可能是老皇叔……他们要对付老皇叔，首先就要对付素丽，素丽一个人是应付不了的，如今你有他们的庇护……”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着我，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你可以做到的。”

　　我苦笑，摆起面孔，生冷地说：“旋王爷，自古皇室中人都是无情的，可是没有必要自私到这种地步吧？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让这些人知道我的利用价值，不至于杀我的吗？你说的没错，他们可能接下来要对付韩凌裘，对付韩素丽，你觉得韩凌裘不懂吗？一旦韩素丽失势，他就会失去最大的靠山，他不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保护她吗？你知道我一旦卷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我要站在韩素丽身边，会有多少暗箭对准我吗？你只想到护着韩素丽，就没有想过我会出事吗？对，我只是你无意间带回来的一颗棋子，是你的奴才，你可以操控我的生死，就像阎罗王掌控了凡间的生老病死，但是现在，我们的身份不一样了，你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是皇上。别忘了，是你无情在先，而我并不是不仁不义，至少，我保住了你在皇上手里的命，也算是完成了当初你交给我的任务，我该功成身退了吧？”

　　残花不解地看着我：“什么叫保住了我在皇上手里的命？你把话说清楚。”

　　“没必要了。”我一步一步倒退出去，眼泪迷蒙，但也仅限在眼眶里打转，“我只希望，你让我好好在皇宫里生存着，别再来打搅我的生活，你记住了，我是爱过你，但那已经是曾经。”

　　残花看着我退到门边，掉头离去，却没有再开口叫住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在皇宫小道。

　　“你听说了吗？这几晚老有人在冷宫附近听到一些声音，那声音时而悲凉时而凄惨，可吓人了，别是冤魂回来索命了吧？”

　　“皇宫呐，什么时候没个冤魂索命？我在宫中少说也有十年了，这冷宫就没一年消停过。”

　　“你们说，会不会是……云皇后回来了？”

　　“你说什么混话？不想活了是不是？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看不把你碎尸万段。”

　　“还有啊，云皇后可是个哑巴，她的侍女也是个哑巴，怎么会说话？”

　　“但是……鬼魂也会是哑巴？”

　　“行了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里乱嚼舌根，我看呀，你们一个个是嫌命太长了。”

　　我听到了几个太监的八卦，倒退几步，从灌木丛后偷看，只见一个大太监赶着几个小太监，把他们驱散，然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大太监两手叉腰，自言自语：“云皇后要真的回来，第一个倒霉的是贤妃娘娘，跟你们什么关系？瞎操心！”

　　淑蓉？他为什么会提到淑蓉？没有云皇后的记载，也许和空白的三年有关系。看来那三年还是很重要的，先是云皇后的死因，接着是江晓岸和韩凌裘出了问题，暗杀下毒……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做的？看来为了江晓岸，我还是有必要查一下那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惜被皇上下了封口令，不然要查起来并不算难。”我说道。

　　不过既然那些人提到了冷宫，说不定去冷宫会有什么新发现。打定主意，我走去冷宫。

　　同上次一样，华卉宫还是阴森森的，我走进去，这个没有春天的地方一片萧瑟，走进去一股冷风就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寒战，抱着胳膊走进去。

　　走到门口，我正要推门进去，却听到了里面传来声音，我先是一惊，确定那是人的声音后，附耳上前，靠在门上偷听。

　　“嫣儿，一定要这么做吗？”

　　“紫紫姐姐，我不能让我的娘亲白死，虽然我从来没见过她，但是爷爷总告诉我，我的娘亲是全天下最好最善良的人，而这个狗皇帝不仅无情，还很残忍，我杀了他，也是替天行道。”

　　是紫紫和那个慕容嫣！我听得更仔细了。

　　“可是嫣儿，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而且还发着高烧，你怎么去行刺？”

　　“紫紫姐姐，你不要担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莽撞了，我会好好做一套完整的计划。你记得我们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御膳房的太监说，明天要做一桌好菜，狗皇帝要到樱释宫为那个马丑大人祝寿吗？明天我就在那里动手。紫紫姐姐，你不要担心，我的易容术可是很高明的。”

　　“嫣儿，我没办法对皇上下手，因为他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本来我可以帮你的……对不起。”

　　“紫紫姐姐，你胡说什么呢？你能照顾我，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倒是我，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还害你离开了你深爱的那个男子，都是我的错，我才是应该说对不起的那个。”

　　“傻瓜，我们都不要说对不起了，虽然我不能去刺杀皇帝，但是我可以接应你，你记得万事小心，特别要注意他，他没有表面那么单纯，他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你不要和他接触。”

　　“紫紫姐姐，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值得你这么爱他？”

　　“不，他是个自私鬼，他只会想到他自己，他所有的出发点都之只会考虑他自己的利益，而且还很色，见到美人或者俊美的男子就移不开眼睛。他不像我们这里的人，也许他来自异国，他懂得的很多，有时候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他教给他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一些特别的道理，他和那些下人打成一片，他不在意等级制度……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吧。虽然，他不像师兄那么英勇，他不是枭雄，但是，我……还是很爱他，只是，他亲手打碎了我的爱，让我爱不下去了……师兄，他来找过我了，他要娶我，我……答应了。”

　　“砰！”我踹门进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紫紫惊慌地看着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师兄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会冒出来找你成亲？你怎么会答应？你难道要把一辈子的幸福毁在自己手里吗？”我心慌地问。

　　紫紫低下了头，说：“我没有……老色狼，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开心的……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早日斩断情丝，各过各的，也许有日再会，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我茫然了，愣愣地看着她：“你不是说爱我吗？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老色狼，爱你，并不代表我就会嫁给你，你知道吗？女子最想要的不是一个自己爱的人，而是爱自己的人，也许你是爱我，可是那种爱不是我想要的，你……懂吗？师父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只有师兄会爱我，其他人的爱都是空谈。”紫紫说。

　　“你师兄是谁？”我失魂落魄地问。

　　紫紫摇摇头，说：“师兄说，我们成亲的那一晚，你自然会知道，不准我告诉你。”

　　“呵！”我苦笑，转过身，说，“你们……总说我自私，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需要我的时候，当我是个宝，不需要我的时候，当我是根草。残花是这样，你是这样，韩凌裘是这样，都是这样……都是这样……”我突然很想卓雪蝶，只有她是真心对我的，即使是死，她还心心念念挂着我。

　　我一个箭步冲出去，一路狂奔，跑到雪清宫，却在进门的一刻停住了脚步。

　　卓雪蝶穿着粗布衣裳，游走在花丛间，手上端着水壶，天天在一边，时而调皮地蹲下捡起凋零的花瓣扔到她头上。卓雪蝶娇声笑着，举手挡住铺天盖地而来的花瓣，一边喊着：“天天，不要……”

　　“夫人，您还记得我们在西域国的时候，每到夏天，七兰花就会开满整个院子吗？那时候，您在花中翩翩起舞，戚嬷嬷就会笑着坐在门口，唱着她那老掉牙的曲子，给您伴旋律，而我，就捡地上的花，在您旋转的时候撒下，别提多好看了。”天天吐吐舌头，说。

　　“是啊，奶娘的歌我从小听到大，可惜，再也听不到了。”卓雪蝶黯然伤神。

　　天天推了她一把，说：“夫人，您怎么说忧就愁起来了？虽然我们听不到戚嬷嬷的声音了，可是您不是也会唱吗？等将来，您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可以唱给他听。”

　　卓雪蝶脸一红，说：“嗯。”然后，她轻声唱起来，“儿郎有情，佳人相依，金玉满堂，孩孙绕膝……女子故国重游，郎君远在他方，取一瓢若水饮，不知归途何……束发三千愁，肠断几寸泪，他时再相逢，满脸笑盈然……夫有心，孩孝亲，美人叹情长，残灯枯烛为谁忙……思慕乡，念慈母，如今我人在何处飘荡……羌笛声，泪如霜，郎君何时能归家……”

　　我听得如痴如醉，险些掉下泪来。

　　思慕乡，念慈母，如今我人在何处飘荡？羌笛声，泪如霜，郎君何时能归家？

　　“呀！沈大人？”天天忽然惊叫，惊醒了我和卓雪蝶。

　　卓雪蝶看到我，小跑步过来，微微喘着气，说：“沈大哥，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你看我……”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衣服，脸腾地红了，“我去换衣服！”

　　我笑着拉住她，说：“不用换了，这样很好看。天天，还有没有这样的衣服？给我也来一件，这么大一片花园，要是就小蝶一个人浇水能浇到什么时候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来帮帮忙。”

　　“好的！我这就去拿！”天天兴致冲冲地跑进去拿衣服。

　　我换上那件粗布衣裳，一手提着水壶，小心地走在花丛中，说：“小蝶啊，这浇花也是讲究艺术的。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如果你在照料花草的时候心情很糟糕，它们就会成长得缓慢，而且也开不出漂亮的花，若是你在照料它们的时候心情愉悦，它们感染到了你的快乐，自然就成长得好。”

　　“真的吗？”卓雪蝶微笑着，举起水壶，一边唱歌一边浇花，将她的快乐全部洒下。

　　我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教我这句话的老妹，心里充满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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