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王皇后轻轻拍了拍寿康公主,满目怜爱。
寿康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她感情向来内敛,像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刻并不多。
“我稍后便去看你阿父,劝劝他。”王皇后含笑许诺。
“听说太子和会稽王也蠢蠢欲动呢。”寿康公主道。
王皇后神色冷淡,“你阿父身体还硬朗,我也还活着,轮不着他们指手划脚的。”
寿康公主走后,王皇后便带了宫人傅姆,到建章宫去了。
建章宫中,陵江王和老皇帝面对面坐着,陵江王隐隐含着怒气,目光凌厉锋锐,老皇帝却是目光躲闪,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阿兄。”陵江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几分阴森,“阿母出身卑微,咱们从前在宫里的日子颇苦,阿兄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老皇帝讪讪的点头。
怎么能忘记呢?他们的母亲原来只是位美人,因出身不够,生了老皇帝之后位份也没提上去。宫里向来拜高踩低,老皇帝小时候可没少吃苦。后来张美人又有了陵江王,陵江王性子野不吃亏,又机灵有眼色,颇得先帝欢心,才将张美人封为淑妃,母子三人的境况逐渐好转。
“阿母只生了咱们兄弟二人,从小谆谆教诲,命咱们兄弟友爱,你还记得么?当年咱们在阿母面前发过什么样的誓?”陵江王怒拍桌案,厉声问道。
老皇帝汗都快下来了,“咱们发过誓,终此一生,定不能加害自己的兄弟。若违背誓言,便……不得好死,断子绝孙……”说到后来,他不知是觉得这誓太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结结巴巴,面有惧色。
陵江王脸伸到他面前,直勾勾的看着他,“阿兄,我可以坦白直率问心无愧的当面告诉你,我这一生从没打算害过你,也真的没有害过你!阿兄你呢,你敢不敢说同样的话?”
“我为什么不敢?”老皇帝想装出要发怒的样子,却是底气不足,装也装不出来,想和陵江王一样拍拍桌子的,手都伸出去了,到底也没好意思拍下去。
“好,阿兄你看着我。”陵江王扳过他的双肩,目光炯炯,沉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对我起过歹意,从来没有害过我!”
老皇帝被他一双大手严严实实的攀住,整个人被他旺盛的生命力和强悍的气息所包围,又是慌张,又有些生气,“你又胡闹了!好端端的提起这些做什么?放开我,你快放开我,要不然……要不然,朕要治你的罪,重重治你的罪!”想起自己是皇帝,天下至尊,老皇帝把心里的慌乱内疚等全收起来了,高高昂起了头。
“好端端的?”陵江王气的脸都变形了,“你说我好端端的提起这些?我两度被刺杀,几乎丧命,我的原配妻子因此丧命,儿子因此和我失散了几十年,你说我好端端的?”
他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盯着老皇帝,像头愤怒的、失去理智的狮子一样。
老皇帝强笑道:“阿弟,有话好好话,你儿子这不是找着了么……”
“可是,我的原配妻子过世了。”陵江王神色苍凉,“她怀了我的儿子,却一直等不到我,伤心绝望,生下孩子之后便郁郁而终。你知道我那时候在哪么?我被众多高手突然袭击,身受重伤,钟将军找到我的时候,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老皇帝打了个啰嗦。
陵江王把他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心里愈加悲哀,“这便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么?呵呵。我发过的誓言一直没有忘记,一直坚守,他呢?”
陵江王慢慢松开了老皇帝。
老皇帝狼狈万分的伸手拭汗。
他背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她走了,孤孤单单的走了,临走之前也没等到我……”陵江王痛苦的双手抱头,低语喃喃。
老皇帝一边拭着汗,一边同情的偷眼看陵江王。
老皇帝觉得陵江王也挺倒霉的,明明先帝在诸多儿子之中最为青目的是他,想要传位的也是他,就是因为喜欢他才会把张美人一再晋位,最后册为皇后,母仪天下。可不巧的是张美人生了两个儿子,陵江王是次子,同样是皇后之子,长子总是在次子前面的,老皇帝就这么占到了大便宜。
如果老皇帝和陵江王异母,那么,最后的结果肯定是陵江王的生母被册为皇后,陵江王被立为储副,这皇位和老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造化弄人,偏偏平庸的老皇帝和英气勃勃的陵江王是同一位母亲。
陵江王忽然一跃而起,粗暴抓住了老皇帝的衣襟,“你说实话!当年刺杀我的人,是不是你派过去的?”老皇帝惊骇得脸色苍白,“不是,不是!”陵江王却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那么,你知情不知情?”老皇帝目光闪了闪,“阿弟,不许再胡闹了。”
陵江王咬牙,抓着他的衣襟把他往外拖,“你和我去见阿母!在阿母的灵前发誓!如果你当年没有害过我,如果我被刺杀的事你不知情,你问心无愧,便当着阿母的灵位发个誓!”老皇帝面如土色,“放手,放手!无缘无故的打扰阿母亡灵,你……你不孝,不孝!”陵江王哪里听他胡言乱语,只管狠命往外拖他。
老皇帝虚弱无力,哪里禁得起陵江王这样?虽然奋力挣扎,还是被他拖到了门槛前。
“成何体统。”王皇后面色冷淡的自台阶下缓步上来,嫌弃又厌恶的说道。
她是世家贵女,每逢出行总是盛带宫人傅姆的,这时却是孤身一人,独自过来的。
显然,她在上来之前,便已经知道皇帝和陵江王单独在里面说话,也知道这兄弟二人起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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