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一听说要救回黄牛，哪还有不乐意的，唤过文书，动作飞快给登记上了。

　　小溪村田木根家养黄牛一头，年两岁，安熙三年七月初十。

　　赵清娘拿出裘掌柜给的五两订金，当场借了剪刀绞开，付给陆家兄弟三两银子。又借孙大人处笔墨，写下一张字据，言明开春时再送一头小牛犊。双方按下手印，皆大欢喜。

　　“陆兄弟，你们家住哪？”田木根笑问。

　　“我们住在石桥村，我叫陆连贵，他是我大哥，陆连喜。”稍高的汉子呵呵笑道。

　　“石桥村在南面！离我们小溪村有些远的！”田木根搓搓手，为难道，“连贵，连喜兄弟，还要麻烦你们帮我一起把黄牛推回去，不然我们没法回去。”

　　“不远，不远，应该的，应该的。”陆连喜点头道，“我们也想阿牛能好好活着！希望你家的偏方有用。”

　　陆连贵在一边直点头。

　　在镇务府大门外，等到买了白糖和糙面赶上来的安丰年。一行人推着、背着、担着，出镇往小溪村而去。

　　行走缓慢，两个多时辰，板车上的黄牛看着越发不好。

　　陆连喜和陆连贵俩兄弟神情也越发尴尬，直感觉自已欺负了田木根一家。

　　“木根、清娘，买了啥呀？”翠花奶奶端张小凳，在门口做针线活，看见一行人合力推着板车回来，笑咪咪起身迎上去，“哎呀，这牛看着不大好啊。”

　　陆家兄弟的脸一下通红。

　　“婶子，我们买了头牛。”赵清娘笑道。

　　“翠花奶奶，没事，牛牛只是没力气了！”木言坐在赵清娘背篓里，笑嘻嘻道。

　　“啊……这样叫没事……那木根，能推回去吗？”翠花奶奶一脸惊诧，说完又急忙转头对着自家屋内喊道，“大牛，大牛，快出来帮把手。”

　　“木根哥，这两个轮子比较宽，田埂上过不去啊！”一个高大汉子闻声出屋，看看板车担心道。

　　“看来只能抬回去了。”田木根点头。

　　“我去看看有生他们在不在家。”翠花奶奶热情道，转身去了有生家。

　　没多久，田有生、田大河都过来了，一群人把板车轮子卸下来，单抬着车板，穿过田埂，终于回到田木根家。

　　“木根哥，以后你也是有牛的人啦！”田有生拍拍田木根肩膀，笑道。

　　“木根哥，这牛都这样了，能救回来吗？”田大牛摇头，担忧道。

　　“没事，肯定没事。”田木根笑道。

　　田大牛几人既羡慕又担心，互相谈论着告辞离开。

　　“陆家兄弟，午饭还没吃吧！我热几个饼，吃了再回去吧！”赵清娘笑道，“丰年，尝尝婶子的烙饼。”

　　“这怎么好意思。”陆家两兄弟搓着手，羞愧道。

　　“哎……”安丰年这一声答的特别响亮。

　　“累了一天，快歇歇，吃了饼垫垫饥再走。”田木根把长凳端到院子里，笑着招呼，“小菊，端些水出来。”

　　“好，好！”两兄弟不好意思，笑着坐下，接过田菊端来的水碗，连喝几大口。担心焦虑这么多天，终于松口气了。

　　“石桥村远着呢，今夜能赶回去吗？”田木根也在一边坐下，笑道，“要不我找找看，在我村住一晚吧。”

　　“别，木根兄弟，别麻烦了。我们两个汉子连夜赶路都行，家里也担心着，还是歇会儿就走。”陆连喜急忙推辞道。

　　“那行。”田木根点头，不强求。

　　赵清娘拿过早上剩下的面团，点火起灶，快手快脚烙了些饼出来。

　　陆家兄弟和安丰年尝过烙饼，都不住口称赞。肚中一饱，陆家兄弟的神情都舒缓下来。

　　田木根又特意扎了个火把，递给陆家兄弟，交待他们开春后再来。

　　千恩万谢藏在腹中，陆家两兄弟憨憨笑着，抬着车板告辞离开，到村口处再装轮子推走。

　　“丰年，把这两个瓜带回去给你爹吃。”赵清娘特意从木言那拿了两个大香瓜递给安丰年，笑着交待道。

　　“哎，婶子，我知道了。”安丰年笑得开朗，咧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丰年，有空来玩。”赵清娘笑道。

　　“好，婶子，叔，那我回啦！”安丰年提过赵清娘用帕子包好的两个瓜，笑着告辞，脚步欢快。

　　“真是个好小伙！”赵清娘满意笑道。

　　“嗯，不错，上山下地都行，长得壮实！”田木根点头同意。

　　客人送走，一家人围到厨房。因为没有牛棚，牛又病得不成样，暂时只能歇在厨房内。

　　木言将一滴碧绿液体化在水盆中，把水盆端到黄牛嘴边。

　　“妹妹，牛牛还能喝水吗？”田壮蹲在一边，焦急道。

　　“不行就灌吧。”田木根道。

　　“什么味道呀？这么香！”田菊皱皱小鼻子，抬头四处打量寻找。

　　“别找了，是妹妹打得这盆水。”田草微笑道。

　　赵清娘微笑看看木言，说道：“娃他爹，真不行，就灌吧！”

　　“快看，牛牛动了！”田壮认真看着，忽然发现牛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

　　“爹，把水盆凑近点！我看它想喝呢。”田草道。

　　田木根端着水盆微倾，凑向牛嘴。

　　牛蹄挣动一下，看得出它在使劲。

　　大家屏息静待，眼都不眨。

　　蹄子动了两下又不动了，牛头倒在地上，不动不张嘴。

　　大家一阵失望，烧得这么厉害，能拖到现在已属不易，要想他自已起来喝水是不行了。

　　“灌吧！”赵清娘起身拿来一个木勺。

　　田木根接过木勺舀了水，灌向牛嘴。一勺、两勺、三勺。

　　“爹，牛牛动了。”田壮兴奋叫起来。

　　真动了！原本倒在地上的牛头慢慢抬了起来。

　　哞，一声轻叫。

　　田壮欢喜地蹦了起来。

　　接下来，黄牛微抬脑袋，凑着田木根扶着的水盆，喝了半盆水。

　　“娘，我们用这水帮牛牛洗洗身上和脚上的伤吧。”木言笑道。

　　好，赵清娘答应一声，找块手巾，在水盆浸湿，帮牛因长时期倒卧生出褥疮化脓的地方细细清洗。

　　可能这样很舒服，牛耳朵可爱地前后微动。

　　木言把卖头花的钱袋子交给二妮，让她回去小心收起来。又把沈大娘送的碎绸缎捡出颜色鲜艳的包成一包，递给二妮，让她继续做头花。

　　“妹妹，你不是说下次头花就不好卖了吗？”二妮不解道。

　　“先做着吧！到时试着卖卖看，再说永清镇不好卖，我们可以去安远县城卖。”木言笑道。

　　好，二妮开心地笑了。

　　赵清娘包了一斤白糖，又问木言拿块一斤多的狍子肉，再在院子里摘些菜蔬，一起放在篮子里，喊过田菊，让她送二妮回去。

　　二妮急摆手，不要。

　　“去吧，乖丫头，别跟婶子外道。”赵清娘微笑着送田菊和二妮出门，喊道，“小菊，送到就回来，别乱玩，要吃晚饭了。”

　　同样也包斤白糖，拿块狍子肉，再加些菜蔬，拎着篮子，让田木根送到老屋去。

　　挑水浇菜地，收起晒干的衣服、香菇和羊毛线圈，打扫院子，扫炕擦席。

　　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映着落日余晖，凉风送爽，一家人快快乐乐吃晚饭。

　　“爹，等牛牛好了，我能骑在牛牛身上吗？”田壮嚼着烙饼，开心道。

　　“行，牛牛力气可大了，你和我一起坐上去都行。”田菊接道。

　　“那牛牛明天身体能好吗？”田壮喝口丝瓜汤，咽下嘴中的食物，问道。

　　“明天肯定不行，牛牛就算身体好了，也要好好养养。”田菊道。

　　“噢，那什么时候能养好啊？”田壮心急，好想骑在牛牛身上啊！到时走出去，大桩、二夏他们肯定眼红。

　　“娘，出大事了！牛牛在流血！”田菊回厨房盛剩下的丝瓜汤，竟然看见黄牛尾巴下流出一大滩黑色的血，吓得她尖声惊叫起来。

　　田木根和赵清娘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

　　卧在地上的黄牛屁股下流了一大滩血，血色泛黑。

　　田壮原本开心的小脸垮了下来，瘪着嘴马上就要哭出来。

　　“别急，别急。”田木根似安慰大家，又似安慰自已。

　　赵清娘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摸下黄牛头，一喜，不信，又摸了段时间，开口道：“娃他爹，你来摸摸看，刚才那么烫，现在不烫了！是不是我搞错了。”

　　田木根也伸手摸摸黄牛脑袋，真是不烫了。

　　黄牛动动耳朵，微晃脑袋，轻声哞叫起来。

　　“娘，我看牛的精神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可能不要紧。”田草轻声道。

　　“嗯，没事，是好事。这牛刚生过小牛，现在把污血排干净，倒是好了。”赵清娘起身笑道。

　　“嗯，吃完饭，我去割些嫩草回来，估计晚上要进食了。”田木根笑道。

　　赵清娘赶紧把饭吃完，打些水，给黄牛清洗一下，又把地上的污血铲掉，重新填上新土。

　　一阵忙乱，木言第一个洗过澡，爬上炕，没多久就睡着了。

　　“安大叔，你快进来坐，怎么站在外面呀！”田草端着脏衣服出门，正看见昨天卖红薯的大叔站在篱笆外，赶紧招呼道。

　　“我看见你爹往那边去了，还是等一下，没事，没事，我就在这边等一下。”安大春抓抓脑袋，老实道。

　　田草扑哧一声笑了，道：“安大叔，那我端张凳子，你坐院子里等吧。”

　　“别，还是坐这边吧，进院子里不方便。”安大春摇头道。

　　田草笑着进屋端了张长凳，递给安大春。

　　安大春就坐在了篱笆外。

　　“大叔，你先坐一下，我去把妹妹叫起来。”田草笑道。

　　“别，小娃子觉多，还是让她睡会儿。我等一下没事，没事。”安大春老实巴交道。

　　“没事，她这时候也该醒了。”田草笑着进屋把木言叫起来。

　　“安大哥，你来啦，怎么坐在外面呀？”赵清娘拎着菜篮从后院绕出，笑着招呼。

　　“外面好，外面好。”安大春急忙站起身，弯腰笑道。

　　“进来坐吧。”赵清娘笑道，“你早饭也没吃吧，在我家吃些。”

　　“不用，不用了。”安大春推辞道。

　　“安兄弟，你来啦，快进来坐。”田木根翻完堆肥，扛着锄头回来，一看见安大春，笑着招呼。

　　“好，好。”安大春笑容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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