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不停点头,泪水顺着划动的下巴滴落。
“丫头,别急。”李想温和说道,“我们一定帮!”
母子两人相携着,一步一挪远去,身后议论声未停。
木言抹去泪,试着拉起嘴角,大步追出,忍着心酸,提声笑唤:“裘大哥,是你吗?”
前头两人又踏出一步才顿住,慢慢转过身来。
“裘大哥、裘夫人。”木言露出一个自认最明媚的笑容,好似刚刚遇上,“真好,竟然遇上你们,好几年未见了。”
大伙见此,全都跟了过来,站到一边,未出声。
“你……你……你是木言丫头……”裘敏华皱眉,嘴唇哆嗦,猛举起一指指向木言,“娘,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爹没了……就是她……就是她害得我爹没了……”
裘夫人一脸错愕,惊诧望向木言。
“你……你……还我爹……还我爹……”裘敏华眼泪纵横,恨不能冲上去抓住木言衣襟,逼向她,为什么要叫爹去吃喜宴!为什么让爹去那该死的小溪村!又为什么选中自家铺子卖蓝莓酱!可望着只到自已胸前的小女娃,满目含泪凝望住自已,那手就伸不出去,只能在腿侧越攒越紧,指甲深深挤进肉里。
李想踏前一步,站到木言身侧。
“你……你……就是那个卖蓝莓酱的小女娃,我家老爷那些日子可高兴了,天天笑呵呵说你家卖的蓝莓酱独一无二,没有别家能做得出来的。”裘夫人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温婉一笑,“华儿,别怪她,那是你爹的命,命该如此。”
“娘……”裘敏华全身微颤,扭头,急喊。
“华儿,那一天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你也是见着的,哪能怪这个小女娃呢,想来她也是九死一生活过来的吧!”裘夫人朝木言微笑一下,轻唤,“华儿,我们走吧……都过去了……”
裘敏华握紧的拳头松开,再握紧,重复好几次,才压下心中哀痛,松开手,扶着娘亲转过身。
“裘夫人。”木言急喊一声,“别走。”
“你还有什么事?害得我们还不惨吗?还想怎样?”裘敏华怒喝,“娘,我们走。”
“裘夫人,跟我们回去吧!”木言哀哀道,“就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裘夫人脚步只停顿了一下,未转身,再次往前走去。
“裘兄弟,裘夫人,请容我说一句。”李想跨出一步,“两位把怨恨怪罪到这样大的小女娃身上,合适吗?羯子进犯,死了多少人!你们看看我的腿,这腿就是跟羯子厮杀才没的,这一切都是羯子害的,木言丫头的亲人,一村人都在那场屠杀中没了,她也是受害之人啊!”
“裘兄弟,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娘亲想想,她现在身子……”韩山跟着走出,劝道。
“裘夫人,裘大哥,我给你们磕头,是我家连累你们了。”田菊猛踏出一步,双膝一弯,重重跪下,朝着裘夫人和裘敏华深深磕起头。
这一下,在大街上,又引得无数好奇之人望过来,更有爱看热闹的围了上来。
“裘夫人,裘大哥,是我,是我这个罪人!是我这个罪人!”田草脸色苍白,神情绝望,双腿一软,眼见着往下倒去。
身后田富急抢出一步,托着田草胳膊,扶住了她,“草,不怪你!不怪你!”
裘夫人幽幽长叹一声,“华儿,把那位姑娘扶起来吧!娘不怪她们,谁都不怪!”
裘敏华不愿,可又不忍违拗他娘的话,终踏出一步,拉住田菊胳膊,把她扶了起来。
田菊头磕得猛,额头上隐隐见红了。
老者和卯民站在稍远处,关注着这一切。
“这老婆子架子真大,小姐请她,还不去!”卯民轻哼一声。
“裘夫人,我来扶你。”木言挤着眼睛,朝田菊示意一下,上前扶住裘夫人胳膊。
田菊急点头,不顾额头尘土混着血痕,咧开嘴角,甜甜笑,“裘夫人,我也扶你!”
裘敏华看着被两边扶住的娘亲,满腔愤怒漏了气,无法,只得提步跟上。
大伙终于松了口气。
益华客栈,门脸质朴,大伙决定就歇在此地。
木言和田菊扶着裘夫人进了房间,拉过被褥,让裘夫人靠坐上去。
才走上一小段路,裘夫人就已累得气喘吁吁,脸色泛着潮红,呼吸乏力,话都说不出来。
“裘夫人,你先歇一会,我们去厨房熬些粥来。”田菊拿过桌上水壶,倒了杯温水喂给裘夫人,看着她慢慢喝下,收好水杯,起身说道。
“好,你们去吧!我歇一会就好!”裘夫人费力挥手,气若游丝。
两人走出房间,正踫上裘敏华过来。
裘敏华一见两人,重重哼一声,把脸侧了过去。
“再高贵的自尊,也替你娘亲想一想,她还能经得起多大颠簸!”木言擦身而过,未回头,轻轻丢出一句。
久久,身后终传来一句,“我明白。”
李想他们在大堂里跟伙计打探着益州府大户宅子在哪一处,集市几何,采买办事时辰。
木言和田菊借着客栈厨房,从空间拿了红枣和小米,用混了碧绿水珠的清水细细熬了红枣小米粥。
“二姐,你洗把脸吧,头上还痛吗?”木言打了盆水,递给田菊。
“妹妹,没事,这不算什么,是我们家欠了他们的,裘掌柜不来喝喜酒,就不会把命丢了,裘夫人和裘大哥,也不会落得这样惨了!”田菊幽幽叹息一声。
“二姐,以后会好的,你信我,真的,会好起来的。”木言轻声道。
嗯。田菊露出笑颜,重重点头。
田菊端着熬得糥糯的小米粥,送去给裘夫人和裘敏华。
木言一人往后院行去,找到地方,在门上轻敲两下。
“小姐,你来认我们啦!”卯民一把拉开门,喜不自禁。
门内老者早已惊喜站起身,两步踏前,一个跪礼,朝着木言重重行下去。
虽精气饱满,眼神犀利,可毕竟满头花白,一脸沧桑皱纹,这样六十多岁的一位老者朝着你跪下身去,恭恭敬敬磕头……
不知你是何感想?是否会洋洋得意?
木言只觉得惊吓和害怕,那一瞬间,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往旁一跃开来,避过了老人这一礼。
“小姐,您来了,快请进。”老者一板一眼,仔细行完礼,满脸笑容站起身,和蔼说道。
卯民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憋在胸口生生得疼,自已眼花了吗?是师父吗!是养大自已的师父吗?是那个整天板着脸,不说话直接给自已重重来上一剑鞘的师父吗?这样和蔼,笑成一朵花的是师父吗?原来师父也会笑啊!!
木言心中也是无限翻腾,老人这一礼何其郑重,可比是三跪九磕的大礼了!自已身份有这么高吗!
自已到这门前,是对?还是错?带给自已的是幸运?还是麻烦?
“刚才大街上的事,你们看到了。”木言微一摇头,直接开口,“那王掌柜是个狠心之人!”
“小姐,你是要我们去杀了他吗?”卯民跳起来,一脸兴奋。
又一剑鞘重重敲上卯民脑袋,木言还未及看,短剑已回到老者腰间。
“小姐,您说。”老者微躬身子,笑道。
木言眨了眨眼,轻咳一声,“他那么看中银子,你们去把银子拿了。”
“是。”老者低头,恭敬应声。
木言站在门口,怔怔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给他留条生路吧!”
“小姐,心善,跟她娘亲一样!”老者望着木言离去的方向,轻轻叹息一声。
“小姐,她娘亲是谁啊……”卯民揉着脑袋,“师父,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以后别打我脑袋了行不行,本来就不聪明,都越打越木了……师父……师父……你怎么又不理我了……小姐娘亲是谁啊……”
“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老者转身坐下,“晚上走一趟吧。”
“好咧,师父,正好我们也没银子花了。”卯民一阵嘎嘎笑声。
后院一声清脆鸡啼,唤醒沉睡,唤开喧嚣。太阳跃出,粉红托举金光,直冲上天。
昨晚商议好,裘夫人和裘敏华留在客栈中歇息,韩山陪着金大娘、旺年婶、大春婶她们去大佛寺上香,木言跟着李想、有地大叔、丁小七去集市卖瓜。
大官之家在城东,大富之家在城南,木言挑了城南。
城南有两个集市,一个在画楼街,一个在陌紫门边。听说陌紫门边富豪人家更多,三人就直奔陌紫门集市。
阁主说这一路很艰难。
寅信并未放在心上,自已大半辈子滚在刀口上,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后来,他不得不佩服,阁主很有先见之明。
要说真难,也不算是,只能说累!躲藏得很累!从中原城出来,像自已这样的小队不说十个,也有八个,总想着能混过那些耳目去,可谁知后面还是被紧紧盯上了。
素玉公公五十多的人了,骑在快马上,紧咬着牙,他看着都替他痛得慌。可素玉公公一连声说着无碍,无碍,还是尽早赶路,早些找到小主子。
如此迫切的心情,他还能理解,可当听着有人跟在后面,他竟又不急了,宁可绕个大弯子,也不能让人知道了他们去哪!
原本要往东,现在竟然绕到了西面,接着又往南,直花了二个多月,终于到了益州府,再下去一站就是卯松说的那地了。
一路颠簸不说,后头尾巴终是甩掉了,至此,寅信终能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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