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偷这个词,丁小七啥话都未说,人就窜了出去。见此,大伙迟疑一下,也跟了上去。
巷子狭小阴暗,两侧墙角爬满青苔,只留出一人行走,空气中闻着还有股屎尿味。
“丫头,这地方不能进啊!”安大叔伸手拦道,“看着不像好地方。”
“嗯,丫头,你在巷子口等吧,我们去看一下就行。”李想停步,撑着拐仗侧身,示意木言。
木言不愿,可见着两人一色担忧面孔,心下不禁又温暖又柔软,微笑答应,“好,我等你们。”
李想和安有地见木言乖乖转身,回到巷子口,只探头望着,不再过来,松口气,转身朝里走去。
“师父,我去探探这是啥地方?”
卯民避在一棵桑树后,说话间两下就爬上一棵高高桑树,站上树叉,四周一打量。
这一带,房屋低矮,天井笼袖,偏偏又有两三个园子占了偌大地方,挤得那些小民宅更显窄小可怜。园子内小楼林立,假山翠石,曲径通幽,绿竹煌煌,温柔旖旎,红粉飘香。
“乖……这看着像窑子啊……”卯民惊呼一声。人灵活一扑,就从树叉上了院墙,沿着墙头,弯腰躬身,快速而行。
“飞……飞高高……”稚嫩童声在街对面,欢快传来。
老者瞥去一眼,一个咬着甜糕的小娃子,睁着一双清亮乌黑的眼,正高举着手,指向墙头方向。
“哪有飞高高?”抱着小娃的少妇转头望来,墙头空空,什么都没有,“走咯,回家吃饭饭咯……”
鲜亮笑声远去,老者站定树后,只望住那个探着脑袋的小小背影。
“夭寿哦,光吃饭不干活!我是短你了还是少你了,还偷起东西来了。”女声尖利刺耳,“搜,给我搜。”
“我没偷。”少年声音透着倔强,咬字别扭,生硬模糊,听着不像此地口音。
“妈妈,给,竟有个钱袋子。”一个男子嗡嗡声,含着幸灾乐祸。
“天啊,还有二钱银子!今儿才晓得,我园子里竟来了个三只手。”女声气焰越发高昂起来,“前几日,王员外还跟我叨叨说,在园子里丢了好几钱银子呢,敢情是你偷的啊,!我还以为他瞎说呢!打,给我狠狠打,今儿不打得你一一招来,我久娘还怎么管着这个偌大的久香园。”
“你个老虔婆,哪知眼睛看到是他偷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人,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丁小七的声音带着气愤,嚷嚷道。
“给我打,好好打,打死了算我的。”女声愈加嚣张,“哟,哪里蹦出来的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在老娘面前大呼小叫的,滚回你娘怀里吃奶去吧!”
啪啪啪,皮肉击打声传来,清脆中带着细小吃痛声。
“我没偷。”声气强硬,斩钉截铁,重似千斤。
“还说没偷,那这银子哪来的。”啪啪,听着更像鞋底子抽脸的声音。
“住手,住手,我说让你住手。”丁小七气急败坏的叫嚷声。
“哟,还带了帮手啊!啧啧啧,这老的老,残的残,还想大闹我久香园不成。”女人捏着嗓子咯咯笑起来,“今儿真是天上掉下稀罕事,我管我家下奴,就算我打死了他,你们又能拿我怎样?竟跑到我久娘的地盘来闹事!麻大,麻二,谁让你们停手的,继续给我打啊。”
“哥哥……哥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小女娃脆嫩声音喊得撕心裂肺。
木言听着清楚,再忍不住,跨出一步,再跨出一步。
“小姐,别进去,那不是好地方。”老者飞快抢出,一步拦到木言面前。
“这位夫人,有事好好说,问清了再打不迟。”李想声音沉沉,坚毅担当。
“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吃饱了撑得!麻三,麻三,你死哪去了,把这三只碍眼苍蝇给我轰出去。”女声更显骄横。
“你……你……你这个狠心女人……我让你住手……”丁小七提着嗓子叫喊起来,“连个小姑娘也打,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衣裳撕扯声,摔倒声,嚷嚷声。
一个粗壮男声叫喊,“小子们,关门,操家伙。呵呵,你们不走,那就留下来吧!瞧瞧是你们的骨皮硬还是我的木棍子硬。”
“你敢。”两字从李想嘴里蹦出,似金似铁,带着狠辣,带着血腥。
木言心急如焚,一把推向挡在面前的老者,有地大叔年纪大了,李叔腿不方便,就剩小七一人,可他只学了一招两式,面对多人,能顶啥事!!
手推向老者胸前,硬梆梆,就像推着一棵大树,纹丝不动。
“小姐,别急,卯民他已经在了,不会有事的。”老者温声言道。
木言一喜,轻松口气,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啦!”
老者露个笑容,“小姐你跟我们回……”
话出一半,只见木言矮身一钻,侧着身子从老者身边挤了过去。
一只铁掌紧跟着抓出,及到木言胳膊,一颤,又收了回去。
“小姐……小姐……”老者无奈叹息,跟在后头,往前跑去。
“师父!”卯松一顿,收住缰绳。
素玉公公见终于来到益州府,听着小主子就在前头了,精神一松,两个多月长途奔波,疲惫齐涌上来,身体再受不住,半夜里竟发起热来。
到了清晨,寅信见他还没出来,上前敲门,才知病了。急着请大夫,折腾半天,煎药熬药,把药喝下,劝他休息一日再走,他竟也不肯,挣扎着起来,一定要今日赶去!
寅信无法,让卯我去街上叫了辆驴车,安排素玉公公坐上驴车,一行人缓缰过街,往城北行去。
太过熟悉,老者两声轻唤小姐,正被卯松听个正着。
寅信拉停马,转过身来。
卯松一点头,示意没错。
一队人调转马头,循声找来。
巷子口,卯松轻嘬一哨声,细细长长传出。
老者心下一喜,回上一声。
木言头也不回,往前跑去。
紧闭的门内,传来乒乒乓乓击打声,带着呜哇哇叫喊声和闷哼呼痛声。
木言再不管其他,上前大力拍起门来,急声喊着,“李叔,有地叔,七哥……”
小木门很快打开,丁小七一张兴奋通红的脸放大在木言眼前,“木言妹妹,没事,没事,他们都被我们打倒啦……那位小哥,功夫可利害了!这样一脚,那样一拳,他们根本还不了手啊!”
“李叔和有地叔呢!”木言急声问道。
“丫头,我们没事。”李想沉着脸,走到丁小七身旁,“小七,下次再不可这样莽撞了!”
“是啊,今儿要不是有贵人相助,还不知会怎样呢,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万幸!万幸!”安有地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喃喃道,“真要好好感谢这位小哥。”
“有地大叔,李叔,我下次不会了。”丁小七低下脑袋,神色哀伤,“那时我也被人追着打……很痛……”
“师兄,你回来啦!”卯民一步跳出,紧接着看到门外其他人,大喜,“卯我,卯枪,你们怎么都来了啦!”
李想见此,全身一凛,柱着拐仗的手紧紧握紧,眼神深沉。
木门内单围起个小院,有个小门通向前头,一侧小屋竖起烟囱,窗户下堆着人高的柴禾堆,看样子是个厨间。
现在院内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好些人,鼻青脸肿,搂胳膊捧脚,哼哼叽叽呼着痛。原本晾了一院的衣裳全倒落在地,儿臂粗木棍、细细竹杆滚了满地,前头小门处,有几人探头探脑,没敢站出来。
除了倒地的,院内地上还相扶站住两人。
一少年,十四五岁,齐肩长发,脏污蓬乱,遮下来盖住大半脸,露出的下巴处青紫一片,带着血痕。另一女娃,七八岁,鼻梁高挺,嘴唇秀气,脸颊瘦长,可惜留着长长刘海,看不到眼睛。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走吧!”有地大叔看一眼倒地的壮汉们,再瞄一眼门外虎视耽耽望住自已几人的精壮之人,心中打鼓,挪到李想身边,轻声催道。
“嗯,我们走。”李想点头,一手拉起木言。
“那他们俩呢?”丁小七还未反应过来,傻愣愣问道。
“请恩人救救我们兄妹俩吧……妹妹被人拐走,我一路追赶,终于寻到,可还是斗不过恶人,一起被卖到此地。恩人,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不行的话……也请赎了我妹妹去,当个丫头就行,就让她伺候恩人……这种地方,只有一条路啊……恩人……救命……”
少年扑通一声朝着丁小七跪了下来,又拉着身旁妹子跪下,“我们给你们磕头……救救我们吧!”
“哥……哥……我不要离开你……”小女娃又呜呜哭起来。
“不许哭……哥也没办法……你就跟着恩人去吧……”少年哽咽道。
妹妹……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三哥赚了银子都给你花……
木言眼睛湿了,轻轻摇摇李叔的手,“我们把他们买下来吧!”
缩在地上,大红衣衫滚着灰,脸上涂满厚厚白粉,嘴唇描得血红,自称久娘的妇人,偷偷眯缝着眼睛瞧住众人,嘴里还不时轻哼哼两声,一脸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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