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干燥扭曲,石头滚烫,一只只穿着草鞋的脚飞快踏过。汉子们抗着捆好的藤条,仿若长龙,游走在山间,嘻嘻哈哈中下到了百家村,夕阳的金色把油黑脸膛镀成了金红色。
“他们回来了。”张继高声欢呼。
众人围了上去,叽叽喳喳,赞不绝口。
“多好的藤啊!瞧瞧这色!”
“大哥,今儿一天,我们才割下来一小部分,还有大片呢!”韩山对着过来的李想,呵呵笑道。
李想脸上溢满笑意,俯身,伸手摸了摸藤,手指下,清凉,光滑,柔润,“真是好东西啊!”
“大哥,你别看它细,可难砍了,裘兄弟手上都磨出血泡了。”韩山微笑道。
“裘兄弟,辛苦了。”李想转身,找到站在一侧的裘敏华,和声笑道。
“不,不辛苦。”裘敏华双手紧握,细白面皮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
“裘兄弟,咋这么容易害羞呢!都是大老爷们,有啥可扭捏的。”孟禹哈哈笑。
“我说裘兄弟,这么热的天,早叫你脱了长衫了,像我们光个膀子,多爽快!”
“裘兄弟是读书人,哪能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一样呢!”
裘敏华被他们这样一说,下意识伸手拉拉因汗湿粘在身上的衫子,微侧过身子,脸上越发红了。
“我老了,真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一天忙下来,还这样生龙活虎的!”安大春呼呼喘气,抹把脸上的汗,身子蹲下,团起衣衫直往脸上扇风。
“爹,我给你拿水去。”安菱角喊一声,朝着厨房跑去了。
幹卜转动手臂,挥了一天刀镰,真是酸痛啊,可心里怎么这么甜呢!厨房飘来一阵阵香味,肚子也饿了!白米饭,红烧肉,人间美味啊!!
幹绿偷偷跑到幹卜身后,伸出手指在他腰上戳了戳,见他转头,朝他露个大大笑容,绿眸晶莹璀璨,洇着晚霞,梦幻迷离,美轮美奂。
“大哥,你看这些藤放哪好呢!”王丑哈哈笑,“等放好了,我们去罗河里,痛痛快快洗澡去。”
“放哪里?”李想低喃着,转头四顾,“放屋后檐下吧,先收收干水气。”
长藤展开,都有四五丈长,抬到第二排屋子后檐下,麻绳解开,大捆藤条散开,泛出淡淡木香味。
“走,我们去罗河里游上两圈。”王丑挥手大喊。
“丑子哥,慢。”安菱角欢跑过来,“丁婶叫你们先去喝绿豆汤!说喝了绿豆汤去去暑。”
“有绿豆汤喝,好啊!”兵士们欢呼,争着往厨房跑去。
“你这小子,是不是已经喝过了。”王丑哈哈笑,在菱角肩头飞快拍一记。
“丑子哥,你再拍我,下次有啥好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告诉你们了。”安菱角笑,加快脚步往前奔去,“又甜又冰的绿豆汤,可好喝了,去晚了可就抢不到啦!”
木言伸个懒腰,揉揉发酸的脖颈,“姐,你坐一整天不累嘛,我都累死了。”
“习惯了就好。”田草停下手,望一眼木言,抿嘴微笑。
“姐,别绣了,天色暗了,坏了眼睛不值当,我们也去看看他们割回来的藤吧。”木言快手,把描了一下午的炭条画纸收起来。
“你可画好了?”田草把针插好,微微转动脑袋。
“差不多了,能想到的也就这几样,就是我画不来,如果娘在就好了!”木言随口嘀咕,随即一惊,收敛好情绪,笑起来,“姐,脖子酸吧!我来帮你捏捏。”
田草因木言的话愣了神,娘在多好啊!
木言蹦过去,双手按上田草肩头,用力帮她揉捏起来。
“妹妹,你轻点,痛死了。”
重重手劲,不知捏到了哪根麻筋,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了田草的恍神,不由轻呼出声。
“姐,你放心,不用些劲哪能去酸痛?你忍忍啊!”木言又是捏又是敲。
“好妹妹,你饶了我吧!姐真受不住了!”田草嘤嘤呼痛。
“姐,你不喜欢我的木言式按摩,那快点成亲吧,到时让富子哥给你按,你让他按左,他绝不按右,你让他轻点,他绝不敢重。”
“你个丫头,是不是姐太疼你,说话越无顾忌了!”田草板起脸,嗔一眼木言。
“姐,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看玉姐姐,现在多好,那脸啊,嫩得都能滴出水来。这就叫爱的滋润!”木言嘻嘻笑。
“呀,看来要请小舅好好管管你了,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田草脸色羞红,“每天疯跑没个女娃的样子,现在说话也越发……越发……”
“姐,越发不知理,那也是你惯出来的。”木言哈哈笑,抢起桌上画纸,一溜烟往门外跑去,跑了几步又返身,把脑袋从门边探出来,“姐,出来走走吧!现在太阳可好看了!”
“你个小丫头,真要把姐气死。”田草怒瞪。
“各位……各位……把衣裳放这个桶里吧!”桂枝怯生生挪到厨房门边,把木桶放下,眼睛盯着脚下,细声道,“我……我……我没事,等下帮你们洗。”
正大口灌着绿豆汤的兵士们抬头,傻愣愣望住桂枝,慢慢涨红了脸。更有兵士暗暗抬胳膊,嗅嗅自已身上,一股汗臭味,不由把挂在肩头的衣裳拿下来,卷两下,死死夹到胳窝下,急摇脑袋,“不……不……不用了。”
桂枝脑袋垂得更下了,脸上红色一下褪成了惨白。
“臭小子,有人帮你们洗衣服还不好。”金大娘大步踏出厨房门,一掌拍到离门最近的壮汉脑袋上,爽利笑道,“还不把你们的汗臭衣服拿出来,让桂枝姑娘帮你们好好搓搓,就你们每天在水里甩两下,估计啊都能搓出一盆泥水来。”
壮汉摸摸脑袋,呵呵笑了。
“傻笑什么,还不快些。喝完去罗河洗洗,洗完回来开饭。”金大娘中气十足,“把裤子也脱了,留条裤衩就行。”
“真要脱。”有兵士弱弱问。
“脱。”金大娘凶巴巴。
“快脱,快脱。我们大老爷们,怕啥。”一兵士大咧咧道,双手作势拉着裤腰。
大伙全都望住他,他拉着裤腰的手再不好意思往下。
“难道还要大娘帮你们脱。”金大娘哈哈笑,“你们这些家伙!快去洗了,回来开饭,今晚有红烧肉,管够!”
桂枝惨白的脸一点点爬上血色,最终扑哧笑了出来。
“脱就脱。”那兵士咬咬牙,闭着眼睛把裤子拉了下来,露出两条毛茸茸长腿,睁眼把裤子往桶上一扔,飞也似得往罗河边奔去了。
有了开头,哗啦,无数条衣裳裤子飞向木桶,穿着大裤衩的汉子们嗷嗷叫着往罗河奔去了。
“别怕他们,都是一帮小娃子,心善着呢!”金大娘对着桂枝微微笑。
“大娘,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桂枝抬起脑袋,笑意盈盈,“到了这里,我才觉得我真真活着!”
“娃子,以后会好起来的。”金大娘笑。
“嗯!”桂枝笑,露出一排细细白牙,弯下腰,把桶边扔得满地的衣裳裤子捡起来,到井边打了水,细细揉搓起来。
“李叔,你能看懂吗?我这……这……不是也不会画嘛?”木言细声道,“你……你要想像……想像一下……”
李想笑。
“别笑,别笑。”木言瞪眼,声音越说越低,“虽然这是不大好认,但……但这是最清楚的了……我都画了好几份了……”
“李叔看得懂,这不是床嘛,这是椅子,还有这是桌子。”李想笑得更欢,“虽然没有床架子,椅子还多了靠背,这桌子也太小了些。”
“不对,不对,这是榻,还有这是几,花几,是放花盆的,不是桌子,另外这个是圈椅。”木言嘟嘴,气鼓鼓。
“山子,你看看。”李想笑道,“画得挺清楚的。丫头,你跟叔一解释,叔不就全明白了。”
“丫头,这几样东西,看着挺不错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吧!”韩山细看图纸,微笑道。
“对啊!对啊!就是大户人家才用的。”木言眼睛一亮,站起身,凑到韩山身边,兴奋道,“这榻当然也可以睡人,但主要是休憩用的,中间摆个小桌子,两人在榻上一坐谈论,那些大户人家都用这个。还有这个花几,不用太高,比我稍矮些,在厅堂里,门口,都可以放。这圈椅倒是普桶些,一边人家也会要。”
“不错,不错,我看那藤的颜色很大气,倒是可以做些上品,摆在大户人家不会逊色。”韩山点头,称赞。
“李叔,韩叔,我就是觉得这藤的颜色好看,我们做些小凳、小桌的反倒浪费了,倒不如做些大家伙,到时我们卖到益州府去,大大赚它一笔。”
“丫头说得有理。”李想笑意更盛,似是想起了在益州府卖西瓜,八两银子一个啊!!丫头的刀该有多快啊!!
“那我们也不要做几了,专做榻!”韩山道,“这榻更大气。”
“韩叔,不是怕有些藤短了,不够嘛!这几小,都能用上。”木言漾着酒窝,笑得百花盛开。
“不是有个手特巧的兵嘛,让他也来看看,能不能编。”李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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