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庄陈永林?”稍高的重复问了一遍。
“是,是陈家庄陈永林,他打听着我这里,先跟我说好有个小女娃要卖,隔几天就送来了。当时是昏着的,长得可漂亮了,卖出去的话一百两少不了。”斯瘸子不知死活说道。
站在床前的两人相视一眼,没错了,就是这个。
一记手刃,劈在斯瘸子后脖,一下把他打晕。
“大哥,这人怎办?”十三儿问道。
赵五沉吟着,按说这人没有伤人性命,罪不至死;可他又贩卖了那么多孩童,多少户人家失去亲人,痛不欲生,可说是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
“五哥,安远县这个县令我觉得不怎么样,还不及望山镇那个胖胖的朱奂呢。虽说望山镇比安远县城小得多。”十三儿看着赵五说道,“交给这个潘大人,我不放心。”
“朱奂虽胖,但一身正气,办得是为民的实事,这个潘大人嘛,精明得有些过头了,只怕是,只想着怎么敛财了!”赵五道。
“啊!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十三儿佩服道,“我只是看着他不舒服。”
“朱奂看我们公子抓了人贩,救了这么多孩童,那恭敬是发自内心的。并且最重要一点,这些孩童大多是安远县城和永清镇这边的。”赵五难得开口多说了些话,“而这个潘大人,说是自已一直在抓捕匪徒,可听到我们公子抓了人贩,那语气可够酸的呀!并且你瞧见他发髻上的那根白玉发簪了吗?没个几千两绝对买不到。他要做多少年的县令才能买得起!”
十三儿不住点头,更佩服他五哥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赵五停了下来,“有动静!”
十三儿一惊,两人隐在阴影里细细听着,西西索索的声音是从主屋西厢传出来的。
两人不语,迅速靠了过去,一推,西厢屋门紧锁。
对视一眼,十三儿掏出匕首轻轻一划,锁头无声落下,被赵五接在手里。
轻而缓慢,推开屋门。
一股闷热混浊的空气迎面扑来,还夹着阵阵腐烂霉味和恶臭。
屋内的情形令两个见过生死,铁一般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空空的屋子前后窗户全都用砖封住了。里面关着十几个五六岁到十一二岁的孩子,有男有女,一个个被反绑着双手双脚,用布头塞住嘴巴,横七竖八躺在稻草上。
这些稻草长时间没有更换,已受潮发霉腐烂,室内空气不流通,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孩子们被反绑住双手双脚,不得动弹,年纪小一些的孩童憋不住,屎尿都拉在了裤子里。
头发湿淋淋,浑身衣衫湿透,有的孩子挂着眼泪睡着了,有的孩子听到开门声,眨着眼睛望过来。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赵五和十三儿觉得他们无法形容,纯真中带着恐惧;绝望中带着希翼;渴昐中带着失落;遗弃中带着想念……
两个青年汉子站在门口,觉得脚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起来;醒着的孩子们直直看着门口……
双方久久不动……
一滴泪划下十三儿的脸颊,令他觉得很无颜,微侧过脸,偷偷抬起一只手把泪擦了。
“把那个人抬到厨房去,别让孩子看见了,看看有没有吃的,拿些过来,再烧些热水。”赵五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道,语声沉重说道。
“是。”十三儿低声应了一声,转身往主屋东厢里去。
赵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西厢,蹲,给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六七岁女孩子松了绑在手腕、脚腕上的麻绳,拿掉嘴里的布。麻绳绑得紧,已在手脚上勒出深深的淤痕。
这个孩子呆呆不动,双眼盯住赵五,看了好久,嘴里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叔叔,你是来救我的吗?”
被一声带着希翼又似不敢相信的稚嫩童声问着,憋了好久的泪还是从赵五脸上滑了下来。
一双的小胳膊慢慢地环上赵五的脖子,紧紧抱住,小女孩伏到赵五的肩头,轻轻地哭了。
哭声很轻,可在赵五耳中却重得甚似九天的玄雷轰上他的心头!
抱着小女孩,轻轻拍着她细小的背脊,等她哭声慢慢缓下来,赵五松开小女孩,让她等在一边,又帮着地上其他同样受难的孩子们松开手脚上的麻绳和嘴里的布头。
“五哥,水烧好了。”十三儿走到门口轻声道,“我还热了些馒头。”
“嗯。”赵五答应一声,带着这些安静的孩子来到堂屋,堂屋内已点亮油灯,昏暗的灯光在这个夜晚竟让人觉得无限温暖。堂屋地上放了一个大木盆,盆内热气袅袅。
“你们先吃些东西,然后洗一下,睡会儿,等天亮了,就让你们爹娘来接你们回家。”十三儿笑吟吟道。
孩子们乖乖点头,拿了桌上饭箩里的馒头啃起来。
两人帮着小的孩童脱了衣物擦洗一下,抱到东厢,重新拿了铺盖铺了炕,让洗过的孩子吃了馒头先睡。
换过几遍水,连大些的孩子都在西厢避着人擦洗了一下,睡到东厢的炕上。
等孩子们睡下,赵五和十三儿又打了水,帮孩子们把衣物简单搓洗一下,晾上,明天可以穿。
一通忙乱,赵五和十三儿一点也不觉得累,为自已能救出这些孩子而高兴。心里却又沉甸甸,这样的悲惨在全朝不知有多少个地方还在发生着。
“你在这里守着,我带那人去城外处理了。再叫丘捕头他们过来接人。”赵五道。
“好。”十三儿点头应道,“五哥,我去搜搜这个男人的身家,也可以贴补一下这些孩子们。”
“好,再做出这男人已经逃往他乡的模样,省得别人看出什么。”
“好咧。”十三笑着答应一声。
赵五抗着装在大布袋里已被拧断脖子断了气的斯瘸子,翻出墙头,往城外飞奔而去……
县衙书房内。
“大人,您看这样行吗?”赵师爷把一张写好的告示拿着放到潘颀眼前让他过目。
“盖匪徒猖獗,偷盗拐卖孩童及妇人,即日起县衙组织人手巡逻,日三趟,守护全城百姓安全。每户一人头交纳三十文钱,商户另计,充作治安费,特此告示。安远县衙令”潘颀细细读过,连连点头,“不错,就这样吧,赵奭,你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呀!”
“不敢,不敢,谢谢大人夸赞!”赵奭眯缝着眼,笑着露出两个大门牙。
“大人,今晚就去贴上吧。”赵奭建议道。
“好,派人今晚就贴上。”潘颀拿起县令大印,在安远县衙令下盖了个大大的印章。
两人互视一眼,得意地笑起来……
木言躺在塌上,怎么也睡不着,心烦意乱,听着身旁二妮轻轻的呼吸声,一声,两声,三声……
山娃子退了烧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吧;家里的稻子应该要收割了吧,也不知今年能收多少;老屋那边还问爹娘多加了二两银子,等娘绣好屏风就够交了;葡萄酒出酒还要等上一等。
山娃子经此一病,不知会不会伤了根本?应该不会吧,看他那么壮,上山,下溪,跑得欢快。
唉!他这次和铁牛叔一起出来找自已,走了这么多路,还累倒了,铁牛叔虽然没倒下,可人也累得不轻,这份情真是重啊!!
木言胡思乱想着,心内很慌,总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自已也不知是被谁抓的,碍着谁的眼了?可自已刚到小溪村,也没跟别人多打招呼啊,认识的人也就那几个!!
还有最近自已的耳朵能听很远的声音,眼睛能看很远的东西,这倒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已腿断时喝到的那绿色的水!
那不是在做梦吗?
木言惊疑不定,但梦有这么真实吗!那水的香味好像还飘在鼻尖,那水的清凉滋味好像还记在身体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那个地方是哪里!
真想再去看一看!
这么一想,木言的身体奇异地消失在床榻上。旁边二妮翻了个身,嘴里还在喃喃着:“甜糕真好吃啊!”
木言惊呆了!!!
自已真正来到了梦中的那个地方,一团浓雾的地方。
紧闭下眼睛,又睁开,还是在这儿,四周满满都是浓雾。
伸出手,白白的雾气像棉花团,抓一把可又什么都没有,摊开掌心,又像能托起这些棉花团,搅动一下,白白的棉花团流动出奶油的梳梳纹理。
轻跺一下脚,踩着的是结实的泥土,蹲,用手摸摸,确实,就是真正的泥土,黑黑的、肥沃的泥土。
闭上眼睛,耳边一片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微微地传来那种似兰非兰、似竹非竹、似木非木的香味,清雅幽长。深吸一口,令人四肢百骸都透出舒爽来。
水坑、碧绿的水,不知是否还有?
摸索着往前,一小步一小步,很快,又看见了那个水碗大小的水坑,里面汪着几滴碧绿的水珠。上次是满满一坑,这次只见到坑底滚动着几滴,碧绿如玉,清澈晶亮,泛着令人心喜的香味。
这水很有用,上次自已断腿疼得受不了,喝了一碗就好了七八成。
一定要把这水留着!!!
嗯,山娃子病了,给他喝一些,肯定马上就会好起来的。木言很开心,好像找到了能对山娃子好的东西,就能回报一些他那份沉甸甸的情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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