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住风歇,乌云散开,弯弯的月亮挂在了天空中。
耳边哗哗的雨声明显变小,渐渐得只听得车顶的水珠滑落到地上的滴答声。因打雷受惊的马嘶声也停了下来。
坐在车里的长脸妇人越来越焦躁,瞪着孩子们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孩子们一个个低着脑袋,缩在一边;木言抱着发烧的粉色缎子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妇人转身猛得推开车门,车门完全打开撞上车厢壁,发出一声大大的踫撞声。
孩子们吓了一跳。
长脸妇人充耳不闻,两眼直盯着旁边黑乎乎的树林。
又过了一长段时间,还是没见男人从树林来,也没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长脸妇人跳下马车,不顾地上还汪着水,焦急地来回走动。
再也按耐不住,长脸妇人快步过来把马车门锁上,检查了一遍两面的窗子,发现没有问题,提起脚步进了树林子里。
机会来了!
木言轻轻放下粉色缎子,站起身来,从袖子里拿出了藏起的木棍,伸到钉住窗户的木板缝隙处橇了起来。
除了晕睡过去的粉色缎子,孩子们全都惊讶地盯着木言。
“我们应该逃出去。”木言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人是坏人。”
这个笑容明亮灿烂,好像在黑暗中发出光来。
二妮第一个站起来,伸出双手抓住小木棍,跟木言一起使起劲来。
嗒的一声,好像钉住木板的木契子有了松动,随着这一声,孩子们都站了起来,纷纷伸出手,一起使起劲来。
人多力量大,橇动了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更容易了。
当最后一根木条掉了下来,孩子们恨不得欢呼起来。
木言试着把窗户推开了,淡黄色的月光柔柔地照进了车厢,也照进了孩子们恐惧的内心。
“姐姐,你先爬出去,再接我们。”木言对着最大的八岁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压住激动,点点头,爬上窗户,钻了出去。
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们都爬了出去,只剩二妮等着木言。
木言看看晕睡在车厢内的粉色缎子,如果自已带着她,找不到人家,没法给她退烧,那她这一条小命就危险了,还不如把她留下,那一男一女是要把人卖掉,看她烧成这样,不会让她没命,应该会给她买些药吃。犹豫着想爬上窗户,可又停了下来。
外面的孩子们等急了,看看二妮和木言她们还不出来,轻轻地喊了起来,“妹妹,你爬得上来吗?”
“我们带上她。”木言转身对二妮说道。
二妮听木言的,点点头,两人把粉色缎子扶上窗户,和着外面的孩子,一起把粉色缎子接了过去。
这一男一女这么硬的心肠,会不会给这个小女孩看病买药还真是难说。跟着自已,如果能跑出去,那就是幸运,如果跑不出去,那也是她的命了。
下了马车,孩子们全都围着木言,看着她。
木言一下子觉得压力好大啊,这么多纯真的眼神!
“你们有谁会套马车,会驾马车。”木言看着这一溜小萝卜头,不抱希望地问道。
孩子们一致摇头。
木言也猜到是这个结果了。
马不能留下,只能放掉,最好把马车也烧掉,可一没有火折子,二怕火光惊动一男一女,只能作罢。
拿了马车辕上的水袋子,可惜馒头昨晚上已经分完了。
大家又来到黑马附近,黑马看到过来这么多陌生人,一下子激动起来,马蹄不安地踏动。
又高又壮的黑马,膘肥体壮,鼻子里不停喷着气,孩子们站在它面前就是一个个小豆丁,体型差距实在太大了。
孩子们都不敢接近,最后八岁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小心地过去,战战兢兢解开缰绳,用木言给的木棍使劲往马背上抽去。
马儿吃痛,迈开四蹄往荒地处死命奔走了,没一会儿,就看不见影子了。
孩子们全都松了口气。
“我们往哪里走?”八岁的小姑娘问木言道。
林子里不能走,左侧是大片荒地,右侧是一个小山坡,现在两选一,只能凭天意了。
“往这边走吧。”木言指指小山坡,至少翻过山坡,能有个视线遮挡。
孩子们全都没有异议,八岁小姑娘背上粉色缎子,一行人往山坡上爬去。
因为人小,大家爬得气喘吁吁,看着不高的小山坡竟然花了小半个时辰,幸好树林里没有一点动静,一男一女两人都没有出现。
站在山坡上,看出去,下面影影绰绰竟然也长了好些树木。
天色太黑,贸然下去不明智,木言想了一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遂道:“我们就藏在这里吧。等天亮了再走。”
“啊!我们才走了一点点路,天亮了往下看还能看见马车呢,不走了吗?”八岁的小姑娘惊讶不已。
“不走了,我们先歇歇,现在往下走不安全。”木言蹲了下来,用手往地上摸摸,地面竟然干得差不多了。
山坡顶上不积水,况且夏季多风干燥。
二妮走到木言身边,跟着坐了下来。
另外几个孩子也跟着坐了下来。
木言招手让八岁小姑娘坐到旁边来,接过粉色缎子,摸了摸她额头,还烧着。得赶紧想办法帮她退烧,可现在又没药,可没酒,真是难办啊!
灵机一动,木言把粉色缎子的鞋脱了下来,用手帮她搓脚。
二妮看了好奇,凑过来看,其它的孩子也都围了过来。
“我们帮她搓搓手脚,应该能有些帮助。二妮,你来帮她搓脚。”木言笑着轻声道。
二妮欣然答应,认真地按照木言的要求做了起来。
给粉色缎子搓过手、胳膊、腿、脚,直到皮肤发热,再感觉她的呼吸,好像平稳了一些,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地微笑起来。
那一刻,孩子们好像都忘了现在正在逃命,咧着嘴笑得开心……
“我们再收集一些带叶子的树枝,如果那两人找来,我们可以把叶子遮挡在身上,这样他们就不容易发现我们。”木言细细讲到。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八岁小姑娘忙道。
“不用,现在我们先休息一下吧,等天色微亮再去找。”木言笑着道,“那男人这么久都没出来,我估计遇到什么事了。我们不要急,会逃出去的!相信我!”
孩子们看着微微笑着的木言,不自觉点点头,找了两棵树,大家靠着休息起来……
挤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冷,木言闭着眼睛,没让自已真正睡过去,仔细听着坡下的动静。
天空微微泛出白,黑乎乎的树木慢慢能看出绿色来了。鸟儿醒来,叽叽喳喳互相打着招呼。
木言伸手摸摸粉色缎子的额头,真好,温度下去了,小姑娘嘟着嘴睡得很安稳。
木言轻轻站起身,把旁边互相靠着的孩子都推醒了。
迷糊了一会儿,醒过神来的大家都轻手轻脚去找些带叶子的树枝。
没过多长时间,带着树枝回来的孩子们根椐木言所说的做起了伪装,把树枝缠绕成环,戴在头上,其它的树枝就放在手边,下面一有动静,就往身上盖。
每人喝了些水,趴在坡上,注意起下面的动静来。
“啊……”一声尖利的叫声惊起了无数鸟儿,扑索着翅膀争相逃往天空。
长脸妇人搀扶着男人走出树林,看得黑马不见了,惊声叫起来。
孩子们趴在山坡上,小心地往下看。
木言眯着眼睛细细看过去,男人左脚受伤了,一支手臂搭在妇人肩膀上支撑着,走路一瘸一拐。
随着两人身影走出树林,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小小的身影。
木言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披头散发,反捆着双手,被绳子拉着,走路跌跌撞撞,青色的衣服上有着暗暗的一条条深色。
就是那个逃走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终究还是被抓回来了。
那暗暗的一条一条的深色不会是被打后的血吧,木言心惊地猜想。
随着又一声的尖叫声响起,惊起更大一片鸟群冲向天空。
身旁扑哧响起了一声轻笑声,惊得木言急忙转头,狠狠地瞪过去。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看见木言狠狠地瞪过来,急忙捂上嘴,再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了。
木言转回头,那男人已经坐上了马车。
妇人大声地咒骂着,朝着那个被捆的小姑娘扑过去,劈头盖脸的用竹尺抽下去,小姑娘被抽翻在地,疼得直打滚。妇人一边抽一边骂,直到倒在地上的小姑娘一动不动,又抽了几竹尺,才住了手,爬上马车,拿出帕子给男人细细地处理起伤处来。
山坡上的孩子们看着这一幕,全都激灵灵打了个颤。
旁边一个翻动,木言急忙按住了粉色缎子的嘴。
小女孩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木言,慢慢地,眼睛四下转动,不知自已身在何处。
木言用手指放在自已嘴上嘘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
粉色缎子很听话,微微点头。
木言放开手,把嘴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道:“不要怕,我们刚逃出来,你不说话,往下看。”
粉色缎子闻言探头朝下一看,正看到昨天自已坐过的那辆马车就停在山坡下树林边,那个抽打自已的妇人正弯着腰帮坐在车边上的男人脚上弄着什么,吓得她一个颤抖,急忙缩回了身子。
右手边的八岁小姑娘拉拉自已的衣襟,轻轻靠过来问道:“我们要不要离开了?”
这一男一女看样子短时间内也无法来找孩子们了,木言刚想点头,荒野上出现了一辆驶得飞快的马车,同样的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直直地朝这边驶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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