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不能得罪?吴推官,你得罪哪位权贵了?”邻居中一位行商的卢先生问道。
他今天出城进货,天黑透了才回到家,对今天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另一个邻居伸胳膊捣捣他,示意他不要再问了。卢先生便知道自己方才问的话不对,赶忙说道:“瞧我,尽问这些不相干的做甚?快快请大夫治伤才要紧。”
“对对对,治伤要紧。”众人跟做梦才醒似的,都是连连点头。
吴推官少气无力,“唉,诸位高邻,我伤得其实不重,自己拿金创药抹上也就是了……”
“自己抹哪行,流了这么多血!”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反对,“必须得叫大夫啊。”议论起哪家的大夫可靠,哪家的大夫善治外伤。
吴推官又被众人劝得好了点儿,听了这话却又哭了,“诸位高邻,莫难为我了。一则我是个穷官,京城的大夫请不起,二则……唉,人家本就是来教训我的,我若这便去请大夫治伤,岂不是显得毫无悔改之心,更让贵人着恼么?”
吴推官是个斯文人,又受了重伤,面如金纸,容颜憔悴,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格外凄惨,简直是耳不忍闻。
“哪个权贵厉害成这样,上门把人砍了,还不许人治伤?”一个黑脸汉子勃然大怒。
他姓鲁,京城本地人,自幼习武,身体强壮,现在一名武馆做武师。他是个直性子,听吴推官说得这么可怜,登时被激起了侠义之心。
“唉,不提了,不提了。”吴推官闭目摇手,不敢再说。
几位经商的邻居一起商量了下,道:“咱们和吴推官也做了好几年的邻居了,吴推官的为人,咱们都是知道的。他孤身一人在京城,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们这些邻居若不照看他,不是个道理。眼下这个事,别的先别说了,治伤救人要紧。吴推官手头紧,咱们把医药之费摊出来便是。”
卢先生率先取出一锭碎银,“对,咱们行商之人,不定哪天便要破注财。治伤救人是善事,吴推官又是斯文人,帮他是应该的。”
几个家里宽裕的商人便把医金凑齐了,央那巡夜的兵丁,“现在已经宵禁了,还请您老人家帮帮忙,带着钱请大夫去。”
兵丁虽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拿着钱请大夫的事他还是能做的,忙接过来,“成成成,你们等着,我立即去请,立即去请。”
兵丁去请大夫,邻居们有的安慰开解吴推官,有的窃窃私语小声议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便有好事之人给解释了,“有个人到安远侯府勾引内贼意图盗窃,被安远侯府抓了个正着,人送到了顺天府。那人自称是穆王府的,顺天府尹不敢惹事,把这棘手的事交给了吴推官。吴推官老实,公事公办,带那人到穆王府当面求证,穆王府恼了,下此毒手。”
这好事之人的解释大概有一半是他听来的,有一半却是他猜测的。譬如说顺天府尹不敢惹事,把这烫手山芋交到吴推官手里,这就完全是他凭空想象的。不过他说的十分肯定,听的人很是信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多谢兄台解惑。”把他的话完全当真了。
“我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哪想得到……”吴推官似是有些糊涂了,喃喃自语。
众人一边安慰着他,一边伸头张望,盼着大夫快点到来。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兵丁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身上背着个药箱,“大夫来了!”
众人忙让出一条路,“大夫快请,吴推官流了很多血,您快给看看。”
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庞消瘦,面色微黄,进来给吴推官看了看,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众人看在眼里,俱是大惊,“难道吴推官伤得很重么?”
大夫长长叹气,“你们运气好,这也就是遇着我了。这样的伤势,若是换个大夫,恐怕伤者小命难保。”
众人越听越害怕。
大夫还带着个学徒一起来的,师徒二人吩咐众人避开之后,开始替吴推官治伤。这大夫也是奇怪,听他的话意,吴推官这伤势极重,危急生命,但他极少动手,倒是学熟迅速替吴推官包扎了伤口,手法娴熟。
包好伤口之后,学徒央邻居帮着把床铺上的被褥等全换了干净的,扶吴推官躺下,喂了他几粒药丸。
“伤者睡下了。他的伤很严重,我明天还要来给他换药。”大夫忙完之后,把兵丁、邻居们叫到房屋的另一侧,细细交代,“晚上要有人守着他,若是发烧了、说糊话了,立即去叫我,片刻不得耽搁。”
邻居之中有两个闲人,当即便自告奋勇要留下守夜,大夫瞅了瞅,见那两人斯斯文文,像是细心之人,极为满意。
“吴推官这伤是能治了,但这砍他的人可是跑了,这怎么办?”鲁武师责问起兵丁。
兵丁哭丧着脸,“那个是……那个是……我可不敢去抓……莫说我了,连我的上司也不一定有胆子去抓……”
“呸,你是怎么当兵的?”鲁武师呸了一声。
“那是穆王府的人,吴推官带着疑犯去向穆王府求证,就被砍了。若是敢到穆王府抓人,岂不是要把小命送了?”有人好言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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