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有些诧异,她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回家探亲的机会。
她望着萧铎,第一次对他露出一个真心感激的笑容。
其实现在的他还是很不错的,并不是自己想象得那么灭绝人性——尽管她依然想要除掉他。
告别了萧铎后,阿砚回到自己房间里,一边收拾包袱,一边回想着今天这个看起来过分善良的萧铎。
今天的萧铎让她想起曾经那个牵着她的手走在荒芜澶州城的小少年。
那是一个让她看一眼就会心软心动的小少年。
她再次地回忆了过往曾经的一切,一生又一世的回忆。
仔细地这么回忆一番后,其实心里是明白的,自己恨的人,原本不该是他。
譬如第一世,他暴戾的眸子只扫了地上一眼,便命人将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活生生打死,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这样的风格,并不是针对她。
而第二世呢,那个摔下冰冻的湖中一尸两命的可怜女人,也怪她自己,谁让她不小心呢。
到了第三世,她身为和亲的公主远道而来,却意欲刺杀她要嫁的夫君,悲惨地失败被抓后,等待她的结局本来就是一个死,立场不同,他杀她,这个时候她又能怎么怪到他头上呢。
至于第四世,怨天怨地怨自己,其实怎么也怨不到人家萧铎身上。谁让自己那么笨,以及那么运气不好,非要骑了一匹忽然发疯的马,就那么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下来也就罢了,还好死不死地摔在一块石头上,就这么活活摔死了!
估计萧铎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一切全都是命啊!
第五世呢,她身为一个放荡不羁占山为王的女土匪,遭遇了那个行经此地武功盖世为民除害的九皇子,似乎仿佛人家杀她也杀得理所当然?
第六世呢,这就有点微妙了。
其实说白了,一家愿打一家愿挨,她看着他心疾复发而死,也不能赖到他头上啊,甚至也许他也被自己害死了呢。
至于第七世……第七世嘛……想起来阿砚心里就复杂了。
第七世,她从刚出生第一天开始思考第六世的惨死,想了整整一个月,到了她满月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个决心!
她——要——出家!
没错,她要出家,削发为尼,斩断红尘三千烦恼丝。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再次遭遇那个可怕的男人,二来呢也可以念念经敲敲木鱼积点功德,顺便清心寡欲防止再次因为那个男人产生心疾之类的疾病。
于是她在三岁上,便故意在饮食上下了点功夫,让自己得病了,并且是三天两头一病。在那一世她的父母不过是普通市井人家,哪里能请得到什么名医,不过是走街串巷的行脚大夫罢了,那些大夫自然也看不出她的手段,于是她的病依然不见好。
在这么折腾了一个月后,她终于开口说,说做了一个梦,必须出家才能好,要不然她这命就保不住了。
她父母一听,也是没办法了,当下就同意了。
看着父母那不舍的模样,其实她心里也泛起了歉疚,不过那种歉疚很快就消失了。
她是注定没办法长命的人,每一次都是惨死的结局。
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早地离开这对父母,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好事吧。
就这样,三岁的小阿砚离开了家门,来到了一处叫慈宁庵的尼姑庵,削发为尼,成为了一名小尼姑。
小尼姑阿砚从小很守规矩,佛经比别的小尼姑念的好,做事比别的小尼姑利索,就连敲木鱼也敲得更有节奏感,老尼姑们都很喜欢她。
她是转世七次的人,有时候认真读着那佛经,看那生死轮回之道,看那因果报应之说,不免颇有些感慨。
若是要恨那萧铎,确实有点牵强,可是自己每一次的死都和他有关系,她也做不到坦然处之,只能是尽量远离了。
只是终究会想,她和这萧铎到底是怎么样的孽缘,为何七生七世,自己都是因他而死。
参不透,想不明白,最后一翻过那经卷上泛黄而薄脆的一页,敲一下木鱼,再一句阿弥陀佛,将这一切疑问都淹没于这晨钟暮鼓之中,岁月幽幽流淌,青灯古佛伴随着小小的阿砚,她就一天天长大了。
小小尼姑变成了小尼姑,十三四岁的年纪,外面的姑娘家正是最好的豆蔻年华,情窦初开,而阿砚,却心如死灰,依旧沉浸在这佛卷之中。
有时候去山里挑水,望着这茫茫山涧还有那遥远的地方即将消散的余晖,她会长舒一口气。
这一辈子,真好。
慈宁庵几乎与世隔绝,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她永远不会见到那个九皇子。
可是在她十三岁那年,这个美好的想法被打破了。
这一切起源于一个寒冷的夜晚,庵里来了一群人,押解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衣着凌乱,形容憔悴,面上毫无血色,不过依稀能看出,她拥有者绝世的容颜。
她惊了一跳,一看那女人衣着,便知道她虽处于狼狈之中,可是出身不凡,甚至可能是宫里来的人,怎么好好地竟来到这与世隔绝的庵子里呢。
这个时候偷偷地去问了师父,师父脸色严肃地警告她不许多问,她也只好不问了。
不过暗地里自然是留了一个心眼,回想起她的第一世第二世,其实她的死,虽和那萧铎有关系,可是终究都是牵扯到了朝廷争斗。
这个女人出身不凡,看她后面押解的那些女子,也都不似普通人,甚至这其中还有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那分明是个太监啊!
她心里起了疑心,自然要探查个明白,于是在那一夜,也不敢睡觉,偷偷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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