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王夏洛天信步走到章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章儿,伯父是答应过你避世隐居,可如今国难当头,我大夏大国之威尽丧,我又如何能隐的住?”
章后退一步,离他远些,叹一声,星目微蒙暗尘,低声道:“伯父,父皇的错,他的儿子自然会替他去补过。咱们订好的契约却依然作数,并不会更改。”
“本王与你的契约,前提便是你父亲能管好这个国家,现如今,你也看见了,他管好了么?
他只会卑躬屈膝的向敌人投降,他只会听那些没用的文臣们放屁!
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吉王冷声道,一脸的悲愤之意。
章无话可说,无话可回,无可辩驳。
“章,老夫这一生没敬佩过什么人,败给你父亲,也非老夫无能,个中缘由你自然清楚。
不过老夫得承认一件事,他虽然是个令人不齿的小人,却生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儿子。
你的胸襟让老夫佩服,你的胆识与气魄确实感染了老夫。
所以老夫才会与你达成协议,弃了这天下,还百姓个安定。
可现在不是咱们定契约那时候了,大夏的颜面已经因为那个妇人的牺牲而丧失殆尽!
你爹虽然眼前看起来是做了件明智的事,因此让边关百姓免了战乱之苦,可长远望去,他此举已经让大夏在邻邦中无以立足。
往后的岁月,战乱必蜂拥而起,将我大夏拖进水深火热之中。
若此时,老夫再不站出来,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祖宗的基业毁在这个不肖子的手里?”吉王继续说道。
章跪到他面前,苦笑一声:“伯父,所以他的儿子正要前往边关,替他父亲修补这个错误,还望伯父以天下苍生为念,容章儿几天时间,若章儿得以从边关全身而退,再与伯父细说天下之局势。”
吉王手捻胡须沉默不语,半晌,干笑一声,微微点头:“章儿,本王的势力你是知道的,要说真与你父亲争这江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本王这一生无儿无女,就算争了这江山社稷又有何用?
但愿因为你的智慧和英勇,能让大夏免了这场千古奇辱。本王只在那乡野之地,等你的好消息罢。”
“谢伯父成全。”章朝他拱拱手,起身上马,与众人疾驰而去。
官驿中又转出一个男人来,容长脸儿,剑眉星目,煞是英俊,他目送着章一行远去,重重的叹口气:“父王,你确定他此去,能将小姨带回?”
吉王呵呵笑一声,拈须不语。苍老的眸中却尽是失落。
男人一脸沮丧:“一年多没见过小姨之面,又无书信传来,难道她真是爱上了那个狗皇帝,忘了母亲的血海深仇了么?”
“沾儿,女人心海底针,当初她说要进宫替你母亲报仇时,我便不允,无静这孩子根本不是个狠心肠的人。
她跟你母亲差了十几岁,自幼便被你母亲带在身边,娇生惯养的养大。
就算咱们败落,被四处追杀,都没让她受过丝毫委屈,她又哪里有那样的心智去报仇,也许不过那贼子几句好话便哄了心去,一心一意做他的宠妃了。
她又哪里能想到,那贼子能有如此狠毒心肠,将她当成供品送与敌邦呢。”吉王慢慢说道,焦虑的声音。
“父王,母亲替你进宫担罪之时,唯一求你的事,就是善待小姨,她如今有难,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瞧着她去送死不成?”男子跺脚嚷道。
吉王佝偻着腰,慢慢踱进官驿,慢慢摇头,心疼却无力的声音:“我除了使个激将法,让夏锡章尽力去救她,还能怎么办?她向来不听我的,在府中时,她便不听我的,我让她往东,她偏往西,我不让她进宫去送死,她就偏要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死以后,注定无法面对你母亲的质问,沾儿,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沾重重的垂下头,父王根本就知道小姨为什么要赌气进宫,他从来都是知道的。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他的心中从来只有母亲一个人,就算是那位贵为长公主出身的正妃娘娘,也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若不是因为母亲的奴婢身份,无法成为正妃,他们一定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真正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沾心疼的想着,望着父王萧瑟的背影,使劲咬了下嘴唇。
他的亲小姨,怎么能放手让别人去救,就算父亲看守的再紧,他也要逃出去,去边关!
沾回头望望官驿旁拴着的骏马,暗自下着决心:怜无静,你这个傻丫头,等着我去救你罢,你一定要撑住!
要知道,这世上还有真正关心你的人,虽然不是你的爱人,却是和你一起长大,一直都关心你的家人,名义上是你的外甥,而事实上却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玩伴。
车子已经走了近半个月,越行进越是荒凉,边关生硬的风已经吹来,在马车四周肆虐而过,呼呼作响。
安素缩在马车里,紧紧拽着身上的斗篷打瞌睡。
除了打瞌睡,她无甚好做。
她的心已经荒芜,她的人已经颓废。
越是靠近边关,她越是觉得恐惧无比。
她怕,她怕她心中所想正是他所做。
她怕,她爱的不过是那个空壳,而非那个人。
可事实上,不管她怎么拒绝承认,她只是爱着那付容貌,她早就知道那只是个容貌而已,可事实就是事实,不会依她的意志而转移。
她的爱人已经不见,已经被放逐在那一世,她想再见他,还得在佛前求五百年。
她恨自己的理智。她的狂热总会败在理智的冷锋下,让她记着这冰冷如骨的现实才是她现在活着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活。
“长公主殿下,还有两百里便到了溯城,我们从那里出关,行不足一百里,便是西番的地界。”西番的使节在马车边恭敬的回道。
安素张开眼,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路上,这些西番的使节对她恭敬而尊重,言必称殿下,行必先磕头,不知是想故意彰显他们西夏的礼仪还是真心为她的医术所折服。
两百里!再有两百里,便是尽头。
太子殿下会亲自主持交接仪式。
他会亲手将她送给西番的国王!
安素一心的睡意不再,摸着鼻子,一脸解嘲的笑。
他将她交给西番国王那一刻,会是什么表情?她好想知道,想知道的要命!
幸亏只剩下两百里的路程,她才想到这个问题,否则这一路上,她一定会被这问题折磨而死。
含蓝倚在桌子上,一手抚摸着略略鼓起的肚子,一手抚摸着椅子上呆坐着的太子殿下的手。
她的脸上是温柔如水的笑容,是一个怀孕的妇人发自内心的柔软的笑容。
尽管她是侧妃,可她的孩子却是长子。虽然长子不一定就会继承家业,可万一正妃娘娘不能生呢?
每每想着这件事,她脸上的笑容便越加的温柔可亲。
“殿下,你的手好冷,戴上这手套暖和下罢,这是妾身亲自用绵羊皮缝制的,熬了几个晚上,你一定要戴上试试。”
含蓝半嗔半娇的口气,将桌子上的手套硬给小武戴好。
小武并无有反抗,他的人已经痴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已经飘忽在他的想像之外。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影,让梦牵魂绕的,让他想放放不下,想抓抓不到的缥缈虚无的人影。
他就要见到她了。
他终于可以拉着她的手,行走在阳光下了。
可这怕也是唯一一次拉着她的手行走在阳光下了。
他终于有机会能如她期待的那样,光明正大的拉着她的手行走在阳光下。
可这一次之后,却要将她交给别人。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打死他,他都不会陪她一起祈祷,他们能手拉手在阳光下行走。
他宁愿做暗处的一只鼠髭,只要能永远和她在一起。
含蓝伸出丁香小舌舔着小武的耳垂,呼吸火热,眼神火热,身子更是火热,她只穿着一袭单衣,天气虽冷,她也冷的要命,可她坚持要穿单衣。
她对她的身材自信,她的身材就是她的武器。很少有美人像她这么瘦,却还有这么大的胸,很少有美人有她这么大的胸,却还能像她这么瘦!
有些人天生就是尤物,说的就是含蓝这样的美人儿。
小武总算是抬眼瞧了她一眼,却伸手推开她的脸,一脸恹恹的表情,说话的口气也是那样无精打彩:
“含蓝,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之所以跟你同房,让你怀孕,只是因为我以为我就要死了,我答应过母后一定会给她生个孙子,仅此而已,仅此而已,你明白么?”
含蓝正经了脸色,过去给他倒茶,一本正经的点头:“妾身明白,妾身什么都明白,妾身不敢奢望殿下的爱,只求能长伴在殿下身边便足够了。
可妾身对于殿下,是喜欢到骨子里,爱到骨子里,殿下不能阻止妾身对您的爱,就算只是我一个人的爱,妾身也是心满意足的。”
含蓝将茶水递给小武,恭敬的可怜的声音,让人闻之伤心。
小武接过她手中的茶,喟叹一声,忧郁的脸上,露出一线解脱之意。
这女子就这点好,有自知之命,就算怀了他的孩子,也不见她沾沾自喜,只安守自己的本分,并不奢求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她好像从小就如此,一直陪在他身边,默默的伺侯他,从来没要求过什么。
这样的女子,也是可怜。
他对不起她,虽然让她有了身孕,却不会去爱她。
“殿下,长公主一行已经近了城门。”外面的士兵来报。
小武噌一下立起身,面色苍白,手抖如筛,颤抖着下令:“大开城门,迎接长公主一行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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