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慎的主意已定,没人更改得了。
立马找钦天监算了出行的日子,定于这个月二十八披挂出征,也就是三天后。
后宫众妃一时惶然,都聚在太后的仁寿殿,哭哭啼啼的求太后劝劝皇上,不要轻易犯险。
李太后皴着脸,操手坐在高背椅子上看似在打磕睡,实则心里也乱成麻。
她也不想让皇儿亲征,可大夏的皇帝们个个都曾战场厮杀过,亲身保卫过这江山基业,先帝当年御驾亲征,负伤而归,伤势严重,要不是有方天卦妙手回春,她也不能够有这个儿子。
劝儿子留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口。
这是前朝政事,她不好干预。心中虽然苦痛,却也无可如何,只在心中祷告,她这大半生都吃斋念华佛,大约能换来皇儿的平安归来罢?
“老祖宗,你倒是说句话啊!听说那西蛮人野蛮无比,力大无穷,咱们的十万军队过去,被他们两三万人活活撕烂喂了他们养的狮子。
只让皇上派精锐军队过去,别让他亲自犯险了,我泱泱大国,武将无数,随便找一个有胆识的指挥也罢。”
淑妃颦眉说道。
年后,皇上去过她的院子一次。让她本来凉透了的心又有了些热乎意思,二宝公公说是皇上瞧着年画上的娃娃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小公主,所以便来了她的院子。
这让淑妃更加坚信,在这后宫,想要占有一席之地,仅凭伶牙俐齿或上等容貌,根本不行,总是要有个孩子,才能真正拴住皇上的心。
既然皇上尚念着夭折的小公主,那她淑妃便有办法将他时不时掇弄到翠玉轩来。
淑妃找太医诊过,她的生育能力尚好,她比秋水走运,据太医说秋水因为身子过虚,又连着小产两次,怕是再不好生育,就是怀上,怕也保不住。
所以今日一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淑妃这刚刚活络起来的心思,又被吊起来打,皇上这一走少不得经月半年,再回来,必又是另一番景象,三月春露头,又有新秀女进宫,到时候她怕更没有机会了。
所以今日,她便表现的心急了些,众人都没讲话,她先说了起来。
她既然说了众妃早就想说的话,众妃便都释然,再不怕被太后责备,都随声附合,求太后再劝劝皇上三思。
安素坐在最后,无聊的蜷着手指,在衣服上画圈圈,白皙的小脸上,漫漫的生无可恋的神情。
李太后睁开眼,目光移到她身上。
“素儿,你怎么不说话?”太后问。
安素嗯了一声,垂着头,也不瞧她,低低的回:“皇上不管做什么,安素都喜欢,皇上高兴,安素便也高兴,若皇上一心要去送死,那安素也只陪着,决不偷生。”
随着她的话音儿,皇帝慎一步迈进来。
太后还没来得及被她的话感动,听见她的话的皇帝慎早已经不能自持,伸手拉起安素来,将她揽在臂腕里,一起走到太后面前,问了安,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将安素按到他腿上坐了。
“母后,孩儿不孝,不能留下来好好伺候你老人家,此番前去,虽凶险非常,可喜是我朝将士志气高昂,慷慨激昂,都有必胜的信心。还望母后保重自己的身体,静待孩儿的佳音。”皇帝慎略带些悲间开口说道。
李太后轻轻哽咽一声,张了张嘴,却又闭上,良久,方说了一句:“皇儿也要小心保重,母后只静待佳音便是。”
“母后素喜清静,孩子离开后,何不搬到大觉寺后殿居住?朕叫安素去陪你,孩子此行,最快半月,最慢也不过三月便能回朝。到时候大捷而归,孩儿亲自去大觉寺接母后回宫,母后意下如何?”慎陪笑道。
李太后的目光扫过在坐的妃嫔,叹口气,点头答应:“皇儿安排的甚是妥当,哀家正有此意,尚未说出来,你倒先替哀家说了,就这么办。我本想带了素儿去,还怕你不答应呢。”
“她侍侯你,也是应该,孩儿怎会不答应。”皇帝慎笑道,又陪着李太后闲话一阵,方将安素抱在怀里,离开仁寿殿去了梅香阁。
众妃嫔见闹也无用,太后也并没有劝得住皇上,也都没有意兴,况看的出来太后心情也不佳,都纷纷告辞,各自散去。
淑妃拉着贤妃的手,一起来到御花园的亭子上坐了。
秋水的眼神瞧向远处只留着一个屋角的梅香阁的屋檐,一惯是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有些动容。
淑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哂然一笑,感叹:“秋水,有些事强求不得,强争不得,我们用尽心思去争,到头来,竟都不如那小孩子一句话,她的话总说的是时候,她的傻也总露的是时候。也难怪皇上喜欢。”
贤妃收回眼神,叹一声:“三贤,我不是嫉妒她,我只是一直不能够想明白,这素儿倒底是人是神还是鬼?”
淑妃一脸的莫名其妙盯着她,不解她话里的意思。
贤妃却也不想再说下去。
“她怎么会是鬼啊神啊的,她不就一个有点心思的小孩子么?咱们也在那年纪过过,我们是老啦,老白菜帮子哪里能再讨得皇上喜欢,不比这新鲜可口的。”淑妃给自己解围,讪笑道。
贤妃闪了闪眼,不知怎的,自从那次安素从阎罗殿把她拉回来,她的心便总是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紧张不安。
人多眼杂,她倒不好过多表现出对她的感激来,可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感激她。
虽然活着是场修行,苦的没边,可能活着总比就那么含冤死去的强。她原以为自己会含冤而死,变成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是安素将她从那条没有轮回的道上拖了回来,让她重有机会为人。
她得报答她,看着她走向辉煌,看着她平安无恙才对。
虽然有皇上的庇佑,安素现在看似无忧的活着,可她的对手尚在,还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想抓住她的把柄,治她于死地。
贤妃颦紧了眉,额心有点疼。
刚才皇上话里的意思,贤妃倒是明白,他不过是想借太后去大觉寺的事儿,让安素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能安稳的随太后在外面度过。
皇上这想法是好的,可在贤妃想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如果在后宫中,出了事,自然会怀疑到其它妃嫔的头上。后宫就这么在的地方,又就这么些人,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那些恶人要做恶事前,总得好好算计着如何脱身。
可到了外面就不一样,外面的人多事杂,真出了事,赖不到谁头上,怕更找不出确实的证据是哪个下的毒手。
皇上这次肯定错了,如果真不放心素儿,大可带她一起远征。
可惜她贤妃现在没机会跟皇上说这样的话了。
皇上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她那里了。若是去了别处,她心中必有怨气,可皇上去的是梅香阁,她倒不好怨了,就是怨,也怨自己没本事,哄不过皇上的心来。
她因为小产,已经好久没下地跳过舞,如今双腿都僵了,昨儿晚上,在地中央跳了个最简单的蝶恋花,竟然摔倒在地,崴了脚。
她便悲从中来,自己怕是从此再没有光辉的日子,从此便如那秋尽的黄叶一般,只等着严冬来了之后凋敝,凌落成泥化为灰了。
昨夜一夜未眠,能想到的也只是尽自己的一点余力,助素儿一臂之力,让她顺利登顶高峰罢了。
可她也实在想不通,皇上既然那么宠她,却又为何连个妃位都不肯与她升?
坐在她旁边的淑妃似早已经习惯贤妃这种木着眼光,不言不语的模样,便也只是坐着,瞧着远处的青黛远山,默默无言。
良久,贤妃收回眼神,目光洒向淑妃:“三贤,皇上对你,尚有向分留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若能生下一男半女,日后也是有靠。”
淑妃目光一暗,叹道:“秋水,你这话说的我心里难过,想这十几年,后宫何曾有过孩子?不是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就是不满周岁便夭折。
我那可怜的小瑶儿,也是天天盯着,日日护着,终究不过还是去了,瑞妃的锡华,算是长在最大的一个,都六岁了,竟然也能跌进水池里灌死,不说也罢,生来命苦罢了。”
“三贤,你不会真以为这都是意外罢?”贤妃淡淡的低声道。
淑妃的目光闪了闪,微微一声苦笑:“姐姐,这话问的好,也问的妙,我就是知道,又能若何?皇上如此宠爱安美人,这几个月的明争暗斗,不还是以安美人亲自去给她赔了罪才了事?
没人憾得动她的位置,她自皇上还是个王爷时便了他,也算是患难夫妻,依我看,皇上未必会因为宠哪个妃子就肯与她难看。”
贤妃嘴角生出丝嘲弄的笑来:“三贤,也不尽然,皇上虽然没因为咱们与她动过气,可前两天,明明与她吵过架,据说还挺凶。”
淑妃的眼睛又亮了一亮,点头:“这话我也听说了,是因为她去梅香阁找茬,被安美人驳了个后仰,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却又被皇上骂了一顿,说实话,我听了这事,心里还蛮开心的,她嚣张了这十几年,没人敢冒犯她,如今冒出个安素来,整治整治他,煞煞她的气焰倒是大快人心。”
“只有整治倒了她,咱们才有好日子过。你才能安安稳稳的生个孩子,不管男女,将来也有个依靠,能活下去。”贤妃漫声道。
淑妃的眼圈子却又红了红,声音变的更加嘶哑:“姐姐,你别灰心,终究还年轻,有机会,御医也没明白说你不能再生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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