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尚宫局的人送朝花会的衣裳来了。”小雯走进来,轻声回正在调香的安素。
安素抬起头,好奇的瞧了她一眼。
小雯低下头,嗫嚅道:“主子,你还是出去瞧瞧罢。”
安素将手上的香末子往手帕上蹭一蹭,有些狐疑的走出来。
院子里立着新任的尚宫娘娘。
她熟悉的很。
“明月,恭喜你,得见天日,官复原职。”安素走上前去笑道。
明月的眉目间却是冷意,声音也发冷:“托娘娘的福,听说是因为娘娘的关系,皇上才废除了冷宫,将我们这些人放了出来。”
“她们都出了宫回家了。你为什么不走?”安素问道。
明月怆惶的笑一声:“皇贵妃娘娘,我还能去哪里,这儿就是我的家。”
“若不是有事在身,我本想去瞧瞧你的,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不担心了。”安素诚恳的说道。
“是啊,皇贵妃娘娘忙的都是大事,哪里会在意奴婢这点小事。”明月冷淡的说道,不容安素再开口,吩咐女官将衣物等应用之物交给安素。
小雯与丁当上前接了,吩咐宫人送进屋里去。
“明月,进来坐会儿,我们说说话儿?”安素招呼她。
明月却似没听见一样,施个礼,扭身离开。
丁当朝她的背影啐一口,骂道:”什么玩意儿!忘恩负义的东西!“
”郑尚宫呢?这才做了几天,就被换了?也没听说犯了什么错儿啊。“小雯好奇的揪着丁当的袖子,问道。
“没犯错就不能换啊?人家这叫让贤,主动让出来的懂么?
这郝明月从冷宫一出来,就回了尚宫局,尚宫局本没她的地方,只能做个小小的宫女。
可这小小的宫女只做了一天,第二天郑尚宫便亲自去求了太后,她经验不足,不堪此重任,要辞去尚宫一职。”
“不能够的事!太后娘娘再糊涂,也不可能让一个前朝弃妃任尚宫之职罢?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小雯依旧不相信的摇头。
丁当嗤之以鼻:“我说小雯,前朝弃妃还不能作当朝的皇贵妃呢,郑尚宫举荐的郝明月,难道太后能以她是前朝弃妃为由不用她么?
那岂不是要了皇上的脸?皇上可还用着前朝的女人呐。”
小雯摇头叹道:“说到根底,还不是郝明月攀上的男人厉害?这我可听说了,她跟内侍局的临统领相好,安然前些日子还进宫来在皇后那儿又哭又闹的,说是宫中有狐狸精勾引她丈夫,要皇后娘娘给她作主呢。”
丁当掩嘴笑起来:“这事连你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家丫头都知道了?我还没腾出工夫跟你们说这事呢!”
“这种事还用你说?垂涎临统领的宫女可不止郝明月一个,你敢说,你没有暗地里喜欢过他?
放眼这宫里,还有哪个比他生的再好的?”小雯羡慕的口气。
“苍术就生的比他好,还有方大夫也凑合。”丁当不服气的反驳道。
“苍术那个人,太闷,成天闷嘴葫芦一样,哪个倒去理他?方大夫可是咱们能惦记上的?
人家不过是个太医,不想做了,就能辞,又不是咱们这样的奴才身份。”小雯道。
两人正说闲话,只见苍术从外面进来,急匆匆的往院子里来。
丁当见了他便笑道:“说曹操曹操就来,正说他长的俊,他倒送上门来给咱们鉴赏来了。”
小雯掩嘴笑起来。
“二位大姐,劳烦进去回一声,小的有要事要回主子。”苍术对她们两个作辑。
“苍术,你别这么客气,先前假充太监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生疏。”丁当笑道。
“蒙娘娘不弃,继续留我在身边做个侍卫,规矩还是要讲的。”苍术笑道。
小雯却是早进去回了安素,走出来笑道:“快进去罢,主子正等着你呢。”
苍术闻言,又朝她们作个辑,方才进去。
安素正将调好的香摁进模具里成型,见他进来,抬眼瞧瞧他,露出笑容来:“瞧你这样子,事是成了?”
“主子,成了,果不出你所料,他们真的将方太乙的闺女绑了去,小的昨晚上在清轩阁的屋顶上猫了一夜,终于听到了些对话。
清晨时分,小的悄悄跟着清轩阁外出办事的太监出了宫,在积水潭附近的一所宅子里找到了方小姐。”
苍术回道。
“小安他还好罢?没受着惊?你可把她送回家了?”安素立起来,一脸惊喜,追问道。
“方小姐她一切安好,睡的正熟,小的迷倒了看守她的婆子值卫等众人,将她救了出来,却是没敢送她回家,只是将她留在小的一个相好的家里先行代为照顾。”苍术笑道。
安素不由也笑一声:“还是苍哥想的周到,太乙如今被关在天牢里,他们方家也没个实落的人儿看着小安的。”
提起方太乙,苍术不由也皱起眉毛:“主子,还是快想办法将他弄出来罢。”
安素得得的叹口气:“我要是有办法,还用拖这些天不办?也罢,你先去天牢告诉他这消息,让他宽心,至于救他出来的事,容我慢慢想办法。”
苍术答应着走出去。
安素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直了眼。
她猜的果然没错,她像个神祗一样的,每一次都能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信任的人,一半给了她意外,而别一半给她的是交情。
她慢慢接受了背叛,也慢慢习惯了交情。
她从来不相信方太乙会背叛她,平白无故的指证她下药害人。
方太乙指证她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却是,含蓝究竟拿什么威胁他,才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样一想,事情就变的简单无比。
能逼着方太乙违心说假话,只有一个办法,绑架小安!
想明白这件事,她与方太乙的交谈便也变的清楚明白起来。
“含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对付我,我可以不管不闻,不过你不要越了我的底线,对付我的家人,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就算你是为儿的亲娘也一样!”
安素冷的结冰的声音低哑的说道。慢慢倒出模具里的沉香,将它们用手里的小刀削的整整齐齐,摆在银盘子里,拿到窗台上晒太阳。
这些漂亮的小星星状的沉香,在和暖的日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的暗器。
不过她还有一件事要确定,明月回来做尚宫在她意料之中。
郝明月就像上次做了贵妃避而不见她一样,这一次回来做了尚宫,照样没有过来拜会过她,与她叙叙旧,哪怕是打个招呼也好。
宫中传的纷纷攘攘的消息并不是真的,如果不是她求了小武,让明月留下,小武怎么会用她安素做伐,堵了王执的嘴,留下了明月呢?
如果不是小武让侍卫暗中威胁郑尚宫,让她辞官离宫。她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请辞呢。
不过,安素并没有对不起郑尚宫,郑尚宫在宫外有亲人,有情人。
她进宫不过是因为家乡发大水,冲散了亲人,走失了情人。
现在却都找着了。
与其说那侍卫是去威胁了她让她离开,不如说是安素送了她个人情,让她与亲人情人宫外团聚去了。
她走的时候,侍卫来回过安素,是她的父母和情人亲自到宫门外接走的。
郑尚宫一脸的欢喜,并无不舍怨恨之意。
安素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可她做完了这件事,却想起万福儿那张哭泣的脸,还有她的话:
“你为什么总是习惯安排别人的人生?你怎么知道你安排的人生就是别人想要的?”
这一次应该是郑尚宫想要的人生罢?
安素苦恼的想着,这样的安排总是对的罢?
安素要做的这件事,就是现在正在做的事。
她打开明月亲自送过来的朝花会用的衣物用具。
亮灿灿的头面首饰,素淡的外衫雪白的内衣,连衣服上的绦子都是她最喜欢的淡蓝色的丝绦。
她的心头又堆积若许伤感。
明月心中还是热爱着她的罢?送来的衣物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式,最喜欢的颜色。
安素顺手拿起包袱里的那双绣花鞋,上面绣着年年有余的图案。
是明月的针线,安素认得这针线。头一年,梅香阁的用度不够使,靠得就是这出色的针线换来的钱勉强支撑。
那时候,安素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会把她郝明月当成自己的亲姐姐来看待。
可如今,物是人非,这发过的毒誓,怕是也要违背了。
就算是亲姐姐,现如今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倒底做错了什么?你成了贵妃,你有了临风的孩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难道救了你的命,是我做错了?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害了你女儿?难道就因为我曾经对别人使过手段,所以就认为,我一定会像对付她们那样对付你么?
郝明月,你错了,你一直在局中,看不清形势,如果她们不惹我,我根本就懒得理会她们,难道不是这样么?
你真的是错了,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为什么非要跟我较个高下?你用过的招数不过是我弃之不用的,这又何必。”
安素兀自说着,眼角滚下两颗泪珠。她一直希望能有一次她会算错一件事,给她一个惊喜,而不是惊奇和失望。
可这一次,她又失望了。
她将那双绣花鞋抛到桌子上,起身走出去。
绣花鞋跌倒桌子上,带翻了一旁的茶杯,一整杯茶水倾倒在鞋子上,殷红的鞋面瞬间乌黑,经过鞋面的茶水变成黑红色,冒着气泡顺着桌子四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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