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宴席。
即是迎新除旧,又是为安素贺喜。
各色鲜美的菜肴流水似的搬上席来。
各色美人花枝招展,香氛扑鼻,各怀心思,却又欢声笑语。
上面坐着太后和皇上。
再往下是皇后和郑贵妃。
再往下才是妃嫔。
安素因为美人的身份,虽然怀了龙胎,可也只能坐在末尾。
慎瞧她的眼神,便盛着满满的心疼,至于心里想什么,倒不好妄测。
安素拿起手边的酒壶,斟了满杯,刚举到嘴边,忽然想起什么,又放下,神情变的无精打彩,愣愣的瞧着那杯酒,唉声叹气。
慎的嘴角便扬起宠溺的浅笑。
“咱们后宫好久都没这么喜庆过了,时值新年,安美人又怀了龙胎,真是喜上加喜,来,大家满饮此杯,除旧迎新,也祝贺皇上添新丁。”
太后举起酒杯,呵呵笑一声,将杯中酒一口饮干。
王执瞧见了,忙起身,过去,添一碗醒酒茶,捧给太后。
大家见太后开心,也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安素呀,你不能喝酒,哀家着人准备了红枣水,你多喝点,瞧瞧你那小脸,惨白惨白的,可要好好补补才行。”
李太后就王执手里喝了口茶,伸手指着安素笑道。
安素略略起身,谢过太后,坐下,捧起红枣水,饮了一口,却嘟起嘴,一脸的不开心。
慎瞧着她的不开心,却开心的大笑起来。
这馋嘴的小猫怕是一年不得喝酒了,这付难过的表情要看十个月,却也有趣。
慎的心思不在酒席,只在安素。
他的眼神随着安素的一举一动而动。众妃的眼神却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动。
太后瞧的清楚,皇后瞧的清楚,郑贵妃当然也瞧的清楚。
来二宝躬腰走到皇上身边,在他耳朵边轻轻回了句话。
慎脸上的笑容更盛,挥手道:“叫他进来,难得今儿家人团聚,不必拘泥那些小节,让他陪朕饮上几杯。”
来二宝笑着答应着,走出去,一会儿工夫,引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走进来。
少年生的英俊不凡,只是两只星目略小,带些慎的基因。
他长的像他母亲,英气勃发,面上也存着份过人的霸气和自信。
没错,他便是留王夏锡章。
章拜过皇上太后等人,早有人在皇上的下首,添了张矮桌,请章过去坐席。
“章儿,坐过来些,离朕近点,让朕瞧瞧你,这些日子可瘦了没有,上次来见朕,足有一个半月了罢?实实是想煞你父皇啦。”
慎招手让章将桌子搬到自己的桌子旁。
章笑着答应,亲自搬着桌子,坐到慎身边。
慎的桌子在皇后位之上。
章很谨慎的将桌子往下偏了半分,看似与皇上齐平,实则比皇后还要矮上半分。
安素看见了,看的清楚。
心中佩服这少年的谨慎和知礼。
慎伸手抚着章的头发,满脸的爱怜,眼神是疼惜的。
安素的脸倒冷了冷,没缘由的冷了冷。
“父皇,儿臣远路而来,尚未及更衣洗漱,让太后和皇后娘娘们见笑了。”章斟了满杯,立起来,说几句谦虚的话,敬了大家一杯酒。
郑贵妃本来有些气恼脸,变成一脸的得意。
座上的美人们可以不服她郑秀珠,可不能不服她的亲儿子章!
她有儿子,而且这儿子拿得出手,顶得起事!这就是她最大的成功,最大的金刚钻!
慎可以不喜欢她,可他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章!
而她是章的生母,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慎将自己桌上的菜,夹到章的碗里,瞧着他吃进嘴里,疼惜的叹道:“在那边,吃不到这味了吧?走的时候,朕将御厨房的蒋大厨给你带走,你爱吃的醉鸡,卤鸭舌,就他做的最好。”
“父皇,儿子在那边过的甚好,倒让父皇挂心了,实在是儿子的错。”章笑道,立着不肯再坐下,拿起酒壶给慎添酒。
慎也没再招呼他坐。
皇后的脸色已经发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拿着酒壶的手越抖越厉害,给太后的一杯酒斟满了,还在斟,流了一桌子。
李太后皱了皱眉,伸手摁住她手中的壶,她才停下来。
“留王跟他哥哥长的像呗?”略有些难堪的沉寂被一声突兀的问话打破,安素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边磕瓜子,便笑嘻嘻的问道。
慎抬起头,瞅瞅她,摇头笑道:“不像,小武长的像他娘,只这章儿,与朕长的相似。”说着,便也抬手吩咐来二宝,既然是一家人的团圆宴席,将太子武也叫了来。
太子武,对于宫中大多数妃嫔来说,都不太陌生,虽然后宫禁止男人入内,可太子东宫毕竟在皇宫之内,武又天天去仁寿殿或储秀宫请安,虽则后妃见了要规避,可总有不及规避,面对面碰上的时候。
武穿着朱红的太子礼袍,正步走进来,请安。
语气有些怯怯的,面上带着些斯文的懦弱。
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叹口气:“坐吧,一家人团聚小酌,不必拘礼,守着你母后坐罢。”
武答应着,立在皇后的座位旁。
“一文一武,珠联璧合。”贤妃笑着说一句。
“是呀,是呀。。。。。。”众人随声附和。
“既有宴席,不可无诗,皇上,要不要作诗联句,以助酒兴?”安素又笑着来了一句。
“好,好,安素说的是,正要如此,才热闹。”太后笑道。
慎扭头瞅着章,笑道:“朕正要试试你的学问有无长进,正好,来,依席上之物为题,每人一句联句罢。”
“哀家这个老人家先来,这联句罢,前面容易些,就让我们这些女人们先来,后面难的,留给小武和章儿。”
太后插言笑道。
说完,略思忖下,说了一句开头。
便是通俗易懂,给下面联的人,留了余地。
王执却还是面露难色,瞧了瞧小武。
武的面色一红,拱手请示过皇上,替母后说了一句。
大家方依次说下去。
待众妃说完,能用的韵基本用完,只剩下些难用的。
章咬着唇思忖会儿,说了句歌颂帝功的诗词。
留下的韵却更难。
慎看了一眼武,摇摇头:“小武,若是难,不说也罢了,大家掷骰子玩罢。”
武腼腆的笑笑:“父皇,儿臣恰好得了一句,说出来,让父皇见笑。”
慎的眼神略有些吃惊,挥挥手,让他说。
武说了出来。
慎咽了咽口水,直了直眼,他确实太久没过问他的功课了,这阵子学的不错罢?虽说这联句是歪门邪道,不是正经之途,可也能说明一个人的学问。
他喜好这一口,每次宴席必要联句,武总是畏畏缩缩,十句能对上一两句就算好的,今儿倒是奇了,这么难用的韵,竟然也说的齐整,不光齐整,那句子也赏心悦目,有意境,新鲜。
“小武,最近功课颇有长进啊——,朕再出一题,你们兄弟各赋诗一首,可好?”
慎拖着腔调道。
兄弟俩人同时答应着:“父皇请出题。”
慎将席上的事物扫了一遍,指着门边的一支大海棠花瓶,让他们作诗。
留王先得,词句工整,韵律得当,算是一首好诗。
太子慢了些,诗句却十分新奇雅致,一句惊四座,念完整首诗,慎都惊的立起来,竖起大拇指,直夸好诗!
郑贵妃面上的得意之色逊了些,盯着武的眼神万分不友好。
他的学问怎么会如此突飞猛进?先前那个太子傅学问很好,眼见着那小崽子的学问见长,倒底让她寻出不是,斩了了事。
新上任的太子傅,她见过,也遣人打听了个仔细,平庸的很。
她这才放了心,任他教去,不曾想,那老夫子竟然藏了拙,原来竟是个有学问的积年,竟然将这小崽子教的如此出条,竟然盖过她的章儿的风头。
这如何能忍?
郑贵妃咬着嘴唇,满心的怒火,眼神不禁又伸向宴席末尾的安素。
那蹄子正旁若无人的剥着瓜子吃的欢。
这小贱人是她的克星,自从她得了宠,她便一天安心日子没过过,好容易将章儿盼回来,指望章儿在皇上面前大展风采,也让皇上想想自己的份量。
可没想到,竟然又是这样一种结局!
太子武的文章竟然练到如此精彩的地步,实在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
老匹夫!本宫实在是小看你了,你等着,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郑贵妃心里恨着太子傅,眼神中的怒火却明显烧向安素。
这个克星不死,她便不得安宁。
“小武,最近师傅都给你讲什么书?”慎将太子拉到跟前,语气终于变的关切。
武慢声细语的答着。
慎边听边点头。
“不过是些早读过的,儿臣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太子武说到最后,笑道。
“小武,这些书,不光要背熟,重要的是学以致用,将来用在治理国家上,才算读的好,读的妙,知道吗?”慎教训道。
他这句话,让太后和皇后的眼睛亮起来,尤其是皇后,本来灰蒙蒙失着血色的双颊重新焕发了动人的生机。
而郑贵妃,却握紧了拳头,心沉进万丈深渊。
她的章儿还是不能出头,就因为背了一首诗,她的章儿就被那个小崽子的光芒掩住,那个小崽子本身没有光芒,如果不是因为生来被封为储君,怎么会如此光辉?而那光辉,本应该是她儿子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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