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午睡也没有睡安稳,稍有些响动便醒过来,心中便以为是皇儿为了那串珠子闹起来。
平日里闻不到的宫娥们走路的声音如今也变的无比响亮起来,窸窸窣窣的让人心烦。
终于还是躺不住,坐起来,倚着绵被发呆。
跟了她一辈子的侍女麻姑在门口瞅见她起身,轻悄悄的走近来,将一件鼠皮褂子往她身上披,却被她一把推开。
“娘娘。”麻姑唤了声,捡起被扯到地上的褂子,垂首立在榻前,不再言语。
“麻姑,皇上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午膳不是安素那丫头伺候他吃的么?”太后开口问道。
麻姑点头,露出微笑:“娘娘原来是为这事焦心,老奴倒觉得无妨,御膳房伺候上菜的小太监不是来回过么?安小主压根没提珠子的事儿,皇上他也没问起。”
李太后点了点头。
头却有些疼起来,替安素惋惜不已,这封妃的事,没轮到她身上,怕就是因为这串珠子,皇儿这是恼了。
虽然她心中也有数,那小丫头毛毛躁躁的,早晚有一天会得罪皇儿,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才刚麻姑这话却又让她不得解,既然都没提起来,为何恼了,不封安素,倒封程先了?
敢是早就知道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一定是郑秀珠找人透露的信儿,那女人是不会让一个没经过她同意,就上了皇儿的女人活在她眼皮子底下嚣张的。
李太后伸手摁了摁越来越疼的额角,吩咐麻姑拿帖膏药来贴贴。
李太后倒是奇怪,皇儿为什么要这么将就郑秀珠,这十来年再没个子嗣这件事,就算他再不理会后宫之事,也必会觉得蹊跷,可每每与他说起此事,他却总是支吾过去,并不想深究。
难道这郑秀珠手中有皇儿的什么把柄不成?
李太后眯着眼,盯着似乎高不见底的屋梁,最近眼睛花了,看高处的雕饰都不清楚了。
她心中早就有这样的怀疑,可这些年却一直没找出因果。
在自己死之前,一定要搞清楚,皇儿与这郑秀珠之间倒底有什么,如果真是这郑秀珠凭手里的把柄威胁皇儿,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这个女人弄死。
李太后漫漫的想着,慢慢合上眼,睡了。
安素回到梅香阁,初一刚上了伤药,昏昏的睡着。安素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脉,吐口气,闪了闪眼,那眸光分明是狠毒的。
让一直盯着她走进来的明月不禁打了个寒噤。
“姑姑快躺下歇着罢,别弄这些玩意了。”安素直走到明月跟前,夺下她手里的绣花撑子,丢到一边。
明月苦笑一声:
“小主,眼见到了年关,应酬也该多起来,处处要花钱,初一又被打成这样,一根针线也动不了,少不得我拼命,多弄些绣品让小锤子托人拿出宫去换些钱回来,好上下打点才觉妥当。”
“打点?打点谁?”安素懒洋洋的坐到椅子上,随手在桌子上的盘子里拿了块米糕,扳碎了,捏成渣,一点点的往地上撒着玩儿。
明月摇着头叹息:“哪个不用打点?尚宫局的女官们,值守的太监们,以至于各宫门守卫的侍卫们,哪一处不打点到,可是都要出事故的。”
“哦。”安素打个呵欠,漫不经心的应一声,直了直眼,却又问道:“缺多少钱?”
“这个却不用小主操心,明月会替小主打点好的。”明月微笑道,动了动腿,扯着身后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毛。
“你也伤着了?怎么能够!那人是吃素的么?”安素不满的说道。
明月赶忙摇头:“不怪他,他尽了力了,你看初一就知道。若是不弄出点伤来,也太假了,未免让人疑心,再说了,他也没那么大权管到行刑司太监那边。”
安素一脸揶揄的笑:
“你倒替他说话,真正是有趣。”
明月的脸红起来,显出一脸不自觉的娇羞之意。
安素心中暗自叹口气。
若那个男人真的爱她,为什么不带她离开?
对那个男人来说,权势要比女人更重要罢?
安素起身过去,硬是扒开明月的衣裙,瞧了下她的伤口,并不甚重,便也放下心来,呵欠连天的走去榻上打算再眯会儿。
她得想办法给初一治伤。
初一伤的不轻,若留下病根,那样就不好了。
安素刚合上眼,却听外面的门响,刘嬷嬷的破锣嗓子响起来。
“是红玉,她怎么来了?”暖橱里的明月听着笑声儿,嘟囔一句,拖着双腿要下来。
安素止住她,自己趿着鞋子走出来。
来人果然是红玉,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整个人从里往外都冒着喜气儿,脸上更是喜气洋洋。
”恭喜慧妃娘娘高升,安素刚想着换换衣裳便去祝贺姐姐高升呢。”安素对她笑言道,却又斥责刘嬷嬷,怎么不快快接过食盒,省得红玉累着。
“安小主,同喜同喜,我们娘娘本来要亲自过来的,可是,小主也知道,新封了妃,诸事都忙,衣食住行样样都得重新来,娘娘也不得亲身各处拜会姐妹们,所以便让奴婢各处送些亲手做的馒头,一来谢谢各位姐妹们一直以来的照应,二来,也好让姐妹们知道,娘娘虽然位份高了,可心还是以前的心,并无两样。”
红玉长篇大论的说着,得意的神情。
安素就桌子上打开食盒,鼻子凑近去闻闻,笑道:“果然好味道,也怪道娘娘熬出头,这双巧手却是无人能比的。”
“可不是,这巧手可不是吹的,皇上喝了娘娘煮的枸杞汤,都爱的不得了,现如今御书房的夜宵都换了娘娘做的汤呢。”红玉更加得意的说道,卖弄的语气。
“哟,这要是御膳房缺了人,你家主子倒能顶缺了。”初一虚弱却气忿忿的声音从偏间里传出来。
“初一姐姐也在呐,听说你才刚挨了打,下不了床,红玉早想着过来问侯,可因为主子现封了妃,不得空,等闲了,再过来问侯。”红玉高声嚷道,换一脸的嘲笑。
安素将腕子上的一串珠玉串子撸下来,递给红玉,笑道:“别跟她一般见识,刚挨了打,肚子里憋着气,正没处撒呢。”
红玉将珠玉串子塞进腰里,莞尔一笑,略施个礼,告个辞,跑出去。
“凭什么,宫里又不缺好厨子,是选妃呢还是选厨子?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好皇帝,竟然封她。”初一不满的嚷嚷。
安素走进去偏间,关了门,坐到榻边,伸手扯了一把她的脸。
“小主,你说这是不是不公平?”初一拉起安素的袖子,越发大声。
安素皱皱眉:“打的轻了,竟还有气力骂人,以后没我的话,少给我惹祸,这祸事却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谁让你去求情的?明明是处好戏,倒叫你给老娘搅和了。”
说着,便从袖里掏出个小小的银盒子,打开来,却是一排排闪着光的银针。
安素掀开初一的裙子,瞧了瞧伤势,找准穴位,慢慢给她下针,打算先把淤血散开来,再做别的。
“小主,你这本事什么时候学的?端的好使。”初一好奇的扭头盯着安素手里的银针,忘了疼。
“随便玩玩,拿你练练手儿。”安素随口应道。
初一嘟起嘴巴。
“初一,你记着,祸从口出,咱们在这宫中一人不识二人不熟,摊上事儿,看热闹的多,肯帮衬的却少,你家主子不会老这么看人脸色行事,总有一天也让你飞扬跋扈,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还是谨言慎行,少得罪人为好。”安素严肃了面色,说道。
初一垂了垂眼,一脸服气儿。
她是家里实在穷的没法儿,娘才下了狠心将她送进宫中。人家都是八九岁就进来,跟着师傅学成了,再伺候人,倒都乖巧。
她不同,她进宫就已经十三了,因为岁数大,原先被分到浣洗局,别的分去的宫女因为这个出宫时都哭哭啼啼的,唯她面上有满意的笑。(浣洗局是尚宫十三局中唯一不在宫中的分局。)
干重活她倒是不怕,她怕的是饿肚子,只要能吃饱饭,多重的活她都不怕。
她这自然的举动,引起了当时在尚宫局中举足轻重的一个女人的注意,遂将她要到身边,做了贴身侍女。
这个女人就是明月。
后来明月失势,被分到梅香阁,初一便也跟着一起过来。
她自进宫,就有明月庇护,没受过大委屈,所以说起话来,便不像别的宫女那样低眉顺眼,倒时不时的锋芒毕露,惹人不痛快
她自己倒也知道这毛病,可有时侯就是管不住嘴,话憋在心里,要被憋坏了一样,忍不住就秃噜出来。
以后确实不能这么鲁莽了,若是给小主惹下麻烦,那可真是罪该万死呢。
初一不安的想着,下定决心要改掉自己乱说话的毛病。
安素纤细的双手在她后背上游走,初一便觉着身上的疼慢慢的消散。
伺候小主这么久,竟不知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身上不再火烧火撩的疼,初一便觉得疲乏的要命,上下眼皮子直打架,不由伏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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