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过一个眨眼之间,五月就已经匆匆过去了。程夏照顾了杨大郎大半个月,直到时光缓慢又匆匆的就走进了文人雅客颇为讨厌的六月,杨大郎胸口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右腿仍不能恢复自如,前几日杨大郎还试图走动,但支撑了不过片刻,身子便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气的程夏将他痛骂了一顿,杨大郎这才老实的不逞强了。
大清早,外面的天色只是蒙蒙的亮,程夏将房门打开,仍是能感受到一股清风中带着点点的灼热扑面而来,程夏不由得再次感慨一番,这夏天,果真是彻底来了。
程夏在现代的时候还是挺喜欢阴历六月的,因为对照着阳历七月多的时候正好是放假的好时光,她可以天南海北的到处晃荡,虽然热,但是阻碍不了她那颗躁动不安分的心。
虽然宋朝的欧阳修曾说“六月炎天霎雨”、“六月炎蒸何太盛”,宋代的范成大也说“六月炎光一洗空”,还有释师范说的“六月火边坐”,再比如“六月炎炎如火聚”、“六月三伏猛火燃”、“火山六月应更热”,等等等等,无不在说六月的讨厌和燥热,
可是眼下,程夏看了眼外面寂静无比的院子,她却是有些欣喜终于进入了六月,因为这个月底她就要将五十两银子归还陈氏,然后搬出去了。眼前一片的康庄大道,程夏自是期待。
杨大郎还在睡着,小龙前阵子就被林琇抱回自己房间睡了,林琇不好意思的说让孩子打扰了这么久,如今大哥身体好了很多,断然不能再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什么的。程夏知道,林琇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想解释。
趁着杨大郎睡觉的功夫,程夏简单熬了点白粥,加上细碎的肉糜和一些香菇碎末,吃起来也是无比的美味。昨晚做的南瓜饼还有不少,程夏直接蒸热了拿出来吃,等自己做好了,杨大郎也醒了。
林琇那边的早饭也做好了,自打陈氏和杨猎头彻底分开过之后,早饭都是陈氏和林琇自己做自己吃,程夏依旧和杨大郎一起,不过程夏经常给正屋送去一些米面粮食就是了。
杨猎头那日还信誓旦旦的说离了自己陈氏就要饿死,简直笑话,杨丽华说的对,杨猎头往日倒是经常上山打猎,但打出来的东西无不进了翠花的口袋,跟陈氏有什么关系,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了。
自打分开,杨猎头和翠花便真的在放杂物的那间房子里安顿了下来,程夏一开始还不理解,觉得翠花自己是有积蓄的,不说去买个小房子,就是去村里租赁一个那也是花不了多少钱啊,为何就赖在这个杂货间不走了呢。
后来程夏无意中听到翠花和杨猎头的窃窃私语才明白,他们不离开,这个家就得算他们的一份,一旦离开了,那他们就彻底失去依傍,也失去抢夺家产的资格了。
程夏当时冷嗤,翠花这女人,痴人说梦的本事倒还是挺强的。
程夏收回思绪,看着杨大郎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得笑了。真不是程夏夸,就这大半个月,程夏每天好吃好喝的照顾杨大郎,他呢,就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等伤口好一些了就在床上看书,至于去方便或者出去透透气,程夏也给杨大郎做了一个简单的轮椅。
当初杨大郎看到程夏将被称为轮椅的东西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直接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女人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她简直什么都会。
不过有了竹子做的轮椅,杨大郎是方便了不少,也可以自己出去晒晒太阳了,不至于总是闷在房里透不过气来。
邻里看到杨大郎坐的玩意好奇的很,纷纷过来咨询程夏怎么做,程夏也没藏着掖着,将简单的步骤都说了,关键点也说了,至于别人是要做了自己用,还是拿到集市上去卖,程夏就不考虑了,反正能造福别人也是好的,就当积阴德了。虽然将杨丽华气的要死,说明明能靠这个赚很多银子。
吃过早饭,程夏费力的将杨大郎搀扶到轮椅上坐好,然后伸了伸懒腰舒了口气,杨大郎这家伙大半个月时间少说重了十斤,简直每天都能看出来他脸色的红润和健康了。
程夏刚想推他出去看看,今日天色正好,结果刚到院子里就看到杜仲那小子手中拎着一瓶酒进了杨家的篱笆院,程夏顿时拧眉,杨大郎脸上的笑容更是直接卡在了脸上。
“哎,我说你们两口子至于吗,见到我跟见到鬼一样,我有那么恐怖啊。”杜仲自顾说着,将酒瓶放到杨大郎面前晃了晃,得意的挑眉,“怎么样,闻出来没有,上好的松醪酒,我特意从京,呃,那个从别处给你寻来的,够意思吧。”杜仲说完扭头吐了吐舌头,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你这半个月没见就弄来这玩意啊?”程夏一边将一条薄毯盖在杨大郎腿上,一边嫌弃的说。虽然现在是六月出头了,但是杨大郎腿上的伤不能见风,所以必须谨慎。
“哎,哎,”杜仲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别不识货,这可是好酒好吧,松醪酒哎。”杜仲冷哼一声看向杨大郎,意思就是,瞧吧,你时常夸赞的夫人就是个乡野村妇,这都不懂。
程夏忙着给杨大郎塞毯角,自然没看到杜仲对杨大郎的眉来眼去,她只是念叨了两句,“松醪酒好昭潭静,闲过中流一吊君;十分满盏黄金液,一尺中庭白玉尘;对此欲留君便宿,诗情酒份合相亲。”
程夏哼唧一声,松醪酒,不过就是松子酒嘛,始于唐朝,盛于唐朝,酒体无色透明,入口绵甜,口感清香纯正回味悠长,营养价值极高。在现代可是能与荷兰的杜松籽酒相媲美的,就是佐餐和酒吧调制鸡尾酒那也是一绝。
杜仲连忙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凑到程夏身边蹲好,仔细的拉长了耳朵听,“你再说一遍。”
却不防靠程夏靠的太近,被杨大郎直接伸手推开了,杜仲蹲着身子本就不平衡,杨大郎一推,他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杜仲干脆坐地上委屈巴巴的哭诉,“你们两口子就合着伙欺负我。还有你,”他指着杨大郎,“还推我,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长的跟猪一样啊,那么大力气。”杜仲不满的说。
程夏直接被他逗乐了,杨大郎以前那么瘦,现在不过是稍微涨了几斤,好歹是能达到正常人该有的状态了,怎么在杜仲嘴中就成了猪一样了。
陈氏听到动静出门来看,见到杜仲在地上坐着嚎啕,赶紧将他扶起来,并体贴的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回来了?”
杜仲嗯了一声,继续不满的瞪着程夏,“你知道松醪酒?”
程夏笑笑,在杜仲期待的眼神中摊摊手,“不知道。”
噗!杜仲又想吐血了,看杨大郎和程夏相视一笑,简直怄气的要命,杜仲蹭蹭两下站到程夏的面前,“屠苏酒。”
程夏听着杜仲前言不搭后语的,低头看了眼杨大郎,杨大郎轻笑一声,“他在试探你,可以不用搭理他。”
“哦,”程夏乖巧的点头。
杜仲被气的转圈圈,眼珠滴溜溜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大哥,嫂子不知道我也不会嘲笑她,就是想起某人曾经说过,我随口说一道美食嫂子都能知道,这美酒也算是美食一种啊,结果还不是一问三不知。哎,大哥以后别夸这么厉害,容易打脸。”
程夏知道他是激将法,却还是惊讶于杨大郎对自己的自信。于是她挑挑眉看向杜仲,“屠苏酒是吧,书名荟萃才偏逸,酒号屠苏味更熟;懒向门前题郁垒,喜从人后饮屠苏。屠苏酒是春节时饮用的酒,也叫岁酒,传闻是汉末名医华佗所创,至于配方,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入酒中浸泡而成,我可有说错?”
杜仲顿时来了兴致,“般若酒。”
“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万古醇酎气,结而成晶莹;降为嵇阮徒,动与尊叠并,不独祭天庙,亦应邀客星。”程夏看杜仲发现新大路一般的样子,顿时笑了,“至于比较有名的宫廷贡酒,那应该是九酝春酒、鹤年贡酒、枣集美酒、酃酒、鸿茅酒、羊羔美酒、杏花村汾酒、五加皮酒、菊花酒、同盛金烧酒。”
程夏曾听导师念叨过很多次,这十大宫廷贡酒现在已经很难在市场上见到了,言辞之间很是惋惜,难以尝到那美妙的滋味了。
杜仲一边听着程夏的话,一边将手背在身后对杨大郎竖了竖大拇指,他现在算是彻底能理解邵琛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姑娘动心了。
杜仲笑着看向程夏,“我说嫂子,你不是清献村土生土长的姑娘吗,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呢?”
“哦?”程夏别有意味的抬眼看向杜仲,“你不是黄墩村土生土长的小伙子吗,怎么就能尝到江苏的四喜饺子,还能拿到北方才特有的松醪酒呢?”
“咳,”杜仲抬手掩唇轻咳一声,不自在的别开视线,“嫂子,中午给做什么好吃的啊。”
程夏看他那怂样,忍不住嗤笑一声,有心想考虑下中午做什么吃,却见到程右着急的跑到杨家的门口,气喘吁吁的说,“二姐,娘让你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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