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外的程夏静静的听着二婶在那绘声绘色的描述,末了还坐在地上准备哀悼一番,“我那可怜的孙儿啊,你娘不要脸,把你也给带走了啊,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种啊?”
程夏看到钱盼的脸色骤然变得冷凝,眼神冷冰冰的扫视着人群中做戏的人,却不发一语,也没想上前阻止她的胡说八道,很是冷静的冷眼旁观。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程秋的声音,只听她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安慰一番,“娘,您别伤心了,都知道您素来疼孩子,可是钱盼做出这种事,哎,真是丢人啊。”然后便看她对着围观的各位大娘婶子道歉,“真对不住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钱盼这事要不是很多村里人都看到了,我们也不想提。我哥平日不在家,我嫂子就耐不住寂寞,找了个小白脸跑了。我娘说的没错,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哥的,毕竟我们家人都正常的很,哪里能生出一个瞎子呢,哎,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当初就该仔细问问的。”
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的本事真是精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这样的睁眼说瞎话就不怕良心过不去吗?
程秋挺着肚子对着所有人挨个说,结果无意中抬头看到人群外面无表情抱着孩子的钱盼,整个人顿时如见到鬼一般不住的后退,然后绊到坐在地上的王氏,顿时跌坐在王氏的身上,指着人群外的钱盼啊的大叫了一声,“鬼啊!”
众人一听,惊慌失措的顺着程秋指的朝自己身后看去,结果看到是钱盼和程夏,顿时舒了一口气。旁边的婶子连忙抓着钱盼的手,一摸,就跟在冰窖里浸泡过一样,如此冰凉,不由得心头大骇,“程光媳妇啊,你手怎么这么冰凉。你婆婆还说你跟人跑了,怎么可能嘛,你这孩子平日大气都不敢出的,要说做出这种事,我可不信。”婶子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瞪了已然呆愣失神的王氏和程秋一眼。
那意思仿佛就是,让你们胡说八道,看吧,啪啪打脸了吧。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王氏不可置信的说。
钱盼阴沉着脸,将孩子裹紧了几分,然后从人群自动让开的空隙里走到王氏的身边,蹲下,将孩子递到王氏的手中,“娘,你不是最心疼孩子吗,他已经死了,你抱抱他吧。”
“啊!”本来不明所以的的王氏一听,瞬间将孩子扔了出去,钱盼伸手将孩子接过,继续面无表情的递给王氏身后的程秋,“你要抱抱吗?”
“你疯啦!”程秋大喊一声,“你孩子死了你拿回来晃荡什么!”
刚刚还没听清钱盼说什么的众人,一听孩子死了顿时炸开锅一般的讨论起来,刚刚的婶子快走两步接过钱盼怀里的孩子一看,果真,孩子小脸都青紫一片了,对着围过来的人交换了个眼色,很快有大胆的大娘在孩子鼻端伸手试探了下,然后咬了咬唇,“真死了。”
王氏一听众人的话,瞬间回过神来狠狠推了面前的钱盼一把,“你干的好事!跟男人偷情还把我孙子弄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们本来就想把我一并弄死的,不是吗?结果我命大,没死成。”钱盼嘴角挂上一抹诡异的微笑,看的程秋一阵毛骨悚然。
听到钱盼的话,程秋陡然看向钱盼身边站着的程夏,该死的,一次次的坏她好事,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将人处理了,哪里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几个大娘婶子一听钱盼的话,觉得事不对,于是赶紧问,“程光媳妇,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昨个还来看过他,怎么今天就,就,”婶子说着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这孩子本就命苦,怎么突然就去了。
钱盼深深呼出一口气,平静的将孩子抱到怀中,“有几个混混进了我家门,将孩子抢走了,我去追,追不上,夏妹妹帮我追上了,但是孩子已经死了,那几个混混也跑了。”钱盼无比冷静的说着事情的经过。
“是你,都是你!”钱盼说完,程秋立马将矛头对准了程夏,“就是你将孩子掐死了,什么混混,都在胡说八道,都是你。”
程夏眯眼走到程秋面前,啪一下给了她一巴掌,“我没教训你是因为你是个孕妇,我有良知,不会跟你一样丧尽天良对孩子下手。”
程夏起身看着所有的人,她刚刚不想说什么,因为她尊重钱盼的意愿,但是现在,程秋和王氏做了这么天理不容的事情还妄想把屎盆子扣在她和钱盼身上,让孩子死都不瞑目,那不可能。
“我不知道二婶说有人看到钱盼跟野男人跑了,是谁看到的?婶子你吗?”程夏问还在落泪的婶子,见她摇头,便继续问下一个,所有人都说没看到,程夏问完骤然扭头看向程秋,“就你自己看到了吧。”
“你胡说,”程秋梗着脖子起身走到程夏面前,“我们家的事你掺和什么?”
“既然是你们家的事,你把这些婶子大娘叫来做什么?”程夏知道,肯定是程秋故意大喊大叫将人吸引来的,就为了坐实钱盼跟人私奔的事实。
程秋一时没找出反驳的话,就听程夏继续说,“你以为瞒天过海这么简单吗,那几个混混,为首的脸上有一道伤疤,我想几个大娘都认识,上次你故意引我去后山,想让那些人糟蹋我,那个刀疤男就是其中之一。”
几个大娘婶子一听,纷纷愤怒的指着程秋,“没想到你心思竟然这么歹毒,上次害过夏丫头一次,里正让你闭门思过了,结果你不止不悔改,还变本加厉,你简直太过分了。这可是你们程家的骨肉啊,你就是再不喜,也不能让人杀了他啊。”
程秋脸色难看的要死,“程夏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我说你们怎么不信呢!”
“你以前都做了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信你!”大娘不客气的说,“现在这事已经没那么简单了,你都弄出人命来了,我不管你现在有没有身孕,你必须给个说法。”大娘说着上前抓着程秋的手就要往外扯。
“你放开我!”程秋不住的挣扎,回头看着王氏还呆愣的坐在地上,不由得大喊一声,“娘,娘你快救救我,快点救救我。”
王氏瞬间回过神来,伸手将程秋拉到自己身后,怒不可遏的看着面前的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程秋杀人了,程秋一直就在我家待着,她去哪里杀人!再说了,程夏说混混杀的,那你找混混去啊,找我女儿干什么,你有能耐去县衙告状去啊。”王氏说着冷声对着气鼓鼓的大娘说,“这么说吧,程夏说的那混混我们可是惹不起,那可是跟县太爷有过关系的人,凭你们也想扳倒,哼,不自量力。”
程夏冷眼听着王氏说完,就看到钱盼面无表情的抱着孩子往房间里走,她不放心拉住钱盼,钱盼回头对她微微笑笑,“她们已经无法无天了,我没有办法了。”然后挣脱开程夏进了房间。
王氏得意的笑了,“先说好,这事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啊,别把人想的那么坏。哎,我孙儿死了,我心里难受,就不留你们了,都走吧走吧。”
程夏心里堵得厉害,她不放心钱盼,总觉得钱盼太过冷静了。
旁边院子里大花在喊她,程夏走到大花身边,小声的嘱咐一声,“嫂子,刚刚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你多去看看钱盼吧,我总觉得她不对劲。”
大花看程夏的眼眶红红的,一副隐忍含泪的样子,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她肯定的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吧。”
“嫂子,我本来是要给你送酸枣,现在,酸枣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没心情了,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哎,”大花看程夏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颇为担心,但是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远远的喊了一声让程夏别太伤神。
从东头回来程夏就一直浑浑噩噩的,她接受不了眼下这种杀人不用偿命的现状,为什么总是好人受到委屈,而坏人能逍遥法外呢,就因为这不是法治社会吗?那么稚嫩的一个孩子,如此轻易的就被扼杀了生命,一切平静的仿佛他不曾在这个世间出现过一般,除了几个大娘的扼腕和叹息,其他什么都不会留下。
罪魁祸首不会受到惩罚,幕后操作之人还会窃喜因为除掉了她们认为的累赘,而钱盼,则会背上一生的心债,且赔上一辈子的安宁。
程夏将自己的身子缩在炕角,这个姿势她已经维持了一下午加一晚上,杨大郎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心里揪疼的厉害,他躺倒程夏身边,环住她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程夏再也顾不得其他,她转身扑在杨大郎的怀里放肆哭了一顿,直到夜色深沉,杨大郎听到她的抽泣声渐渐小去,这才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放柔了身子。
夜色渐深,漆黑一片无一颗星子,这样沉寂的夜,注定不是个安宁夜。
“啊!”程夏猛然被惊醒,身上冷汗涔涔早就将衣服打湿,她慌忙的越过杨大郎就要往床下走去,杨大郎赶紧拉住她,“过了子时了,你做什么去?”
“我做噩梦了,我现在必须出去。”程夏一边着急的穿鞋一边简短的说。
“做了什么噩梦?”
“我梦到钱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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