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在永清公主房子对面的房子门缝处往外看,他就不明白了,程夏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走了,还留在一对老夫妇家中,这两位老人他是没见过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就让气冲冲的程夏留了下来。
这两日他就在他们对面寄宿下了,每日没事就趴在门缝上注意对面的动静,可是也没见他们出门去做什么,杜仲正觉得无聊的很呢,突然就看到了一顶轿子停了下来,杜仲瞬间来了精神,赶紧将门缝开大一点,密切的注意着。
杜仲睁大了眼睛看,却不曾想轿子里面蹦跶出来一个小姑娘,还真是够让人惊讶的。好在后面又走出一个男人来,杜仲更加不可置信了,因为这男人,他竟然还认识。
这可不就是他老爹的那个同窗,南京的布政使沈之航沈大人吗?按他老爹的话说,当年两个人同在国子监读书,兴趣相投情如兄弟,便干脆在夫子的见证下将名字都改了,一个叫杜之谦,一个叫沈之航,饶是打做官开始两个人便一个京城一个南京的分隔两地,却仍不妨碍感情的增进。每到闲暇时间,彼此便携家带口的北上或者南下,两家人也都是彼此熟悉的。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沈家的老太太嫌弃自己的事了。
想到这个,杜仲不由得撇撇嘴,再抬头,便见沈之航和那小女孩已经进了门了,杜仲看不到了,便收回视线回房歇着去了。
程夏和永清公主开门将布政使迎了进来,徐浦从窗户往院子里一看,一见沈之航竟然把小女儿带来了,赶紧颠颠的跑出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对着沈之航满意的点头,“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家小姑娘?”
沈之航爽朗一笑,随着徐浦进了门,“我家老太太可是叨叨了好几遍,说是我过来看望您一定要将彤彤带着,比较好求您出主意。”
程夏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南京布政使看着是个老实人啊,什么话都不兜着。
沈之航听到笑声回头对着程夏点头笑了笑,并没有多问她是谁之类的,而是直接看向徐浦,没有丝毫避讳的开口,“恩师,那日我将您请到我府里,是想跟您说一下关于两浙监察御史赵德忠的事,不曾想您刚到府我就收到了快马来报,说是赵德忠私扣钱粮的事,我觉得事情紧急,便干脆去了一趟浙江,倒是麻烦恩师白跑一趟了。”
“哎,”徐浦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正事要紧,再说了,若非你走的急,我闲的没事在你府里逛了下,还发现不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呢。”徐浦说着看着院子里到处跑着的彤彤笑了。
“能入了恩师的眼,是彤彤的荣幸,前几日正想着给彤彤寻个开蒙老师,奈何一直没寻到合适的人,如今恩师瞧着彤彤还可以,那可真是彤彤前世的造化了。”沈之航说的一脸虔诚。
程夏顿时收回了刚刚关于他老实的评价,这沈之航不愧是能在南方最为重要的地方担当十几年布政使的人,这心眼还真是多的不得了。
趁着徐浦很是喜爱他的小女儿,便顺水推舟让徐浦当她的师傅,徐浦是谁啊,丞相哎,那学问才识可是一顶一的棒。这还不算,一旦说服了徐浦,这小丫头的学问有人教了,那女工女德言行举止也就一并解决了,毕竟徐浦身边还有一个大明朝的公主在,那这孩子可就真的不用操心了。
程夏不由得回头看了眼院子里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哎,有南京布政使这样的一个爹可真是好啊,起跑线都能将别人甩在终点了。
徐浦听到沈之航的话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脚,“我老头子都行将就木的年纪了,想法早就不入流了,到时候再将你的宝贝女儿给教迂腐了。”
这话一说,也就等于将这事认下了,沈之航赶紧将彤彤喊进屋来给徐浦磕头。等到完事了,沈之航小心的擦了擦额角沁出来的汗,哎,果真还是他们家老太太英明啊。
话题又转了回来,终于又说到了赵德忠的事,程夏按照永清公主的吩咐,给外面说话的二人倒了茶,然后便站在徐浦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听着。
沈之航多看了她一眼,也没表示什么,只继续说,“那日我将您请去,主要是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桩桩件件记载的,都是赵德忠在担任建宁府崇安县县令之时做下的错事。赵德忠纵容自己的亲戚朋友为害乡里,私自开设赌场为自己敛财,还明目张胆的利用秋闱考试的时机贿赂朝廷派过去的监考官,至于其他胡乱判案这种事情,更是数不胜数。我便寻思着向恩师请教一二,这件事该如何上奏。”
徐浦眉峰一拧,“你在顾虑什么?”
程夏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不由得佩服起徐浦来。不愧是久居相位之人,能轻易的就听出沈之航的话外之音。
沈之航对着徐浦微微抱拳,“不瞒恩师,信中也点明了一件事,是陛下还是太子之时,曾去过崇安县,并且被一些歹人围攻过,是赵德忠及时赶到将陛下救下的。当然,”沈之航轻轻舒出一口气,“按照赵德忠的人品,这件事本身就有蹊跷,但是不管如何,陛下是信了的,还为此特意将赵德忠升调到两浙当监察御史,从七品县官直接跳到正四品,这当时可是震惊了朝野上下。”
徐浦点点头,“你担心的是,若不管不顾的将赵德忠揭发,怕陛下难堪是吗?”
“正是,”沈之航忙不迭的点头,“只是还没等我将这件事想出个所以然来,赵德忠就又犯了事。”
“怎么?”徐浦不疾不徐的开口,“他又做了什么?”
沈之航快速的看了程夏一眼,估计心里还是有点避讳。
徐浦不在意的摆摆手,“但说无妨。”
沈之航安下心来,却不由得多看了程夏一眼,心想这姑娘倒是很厉害,能让恩师另眼相待。
“恩师,是这样的,最近的一封信是浙江布政使发来的,他言明赵德忠与王越关系有些不正常。”
程夏一愣,还能和王越扯上关系?
徐浦状似也没想到,很是惊诧了片刻,“他和王越都没有交集,也没见过面吧,他们两个怎么扯到一起的?”
“是这样,”沈之航悠悠道来,“我开始也是讶异,但是浙江布政使的信中写了一件事,就是王越在调动粮草了。调动粮草这事说起来也无可指摘,毕竟赵德忠身为监察御史,本身就担负着监察百官负责将粮食运往京城之事,眼下又到了押运时节,赵德忠又是第一次负责这种事,两浙的布政使便多留了个心,结果这一下就看得出问题来了。”
沈之航喝了口茶继续说,“恩师知道,这钱塘自古繁华,两浙地区的粮草很多时候比几个省的总和还多,这数目自然更大。往年的粮食运输都是经过漕运,由京杭运河直接送往京城。而浙江布政使发现的问题是,从漕运往京城运的粮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却经由陆路北上。这征收的粮食总数浙江布政使并不清楚,因为漕运之事都是分开负责的,这并不在布政使的管辖范围内。但是他总归觉得不太对劲,所以便将这一消息告知了我。”
徐浦端起热茶来轻轻吹了一口,将碧绿的茶叶吹开,慢慢饮下,这才问,“那你去了两浙一趟,可有发现什么?”
“有,”沈之航肯定的点点头,“诚如浙江布政使所言,赵德忠确实将粮食兵分两路,一路漕运一路陆路,漕运那边是光明正大,陆路那边却静悄悄的了无音讯。”
“那这件事和王越有什么关系?”徐浦又问。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浙江布政使的,他告诉我,他去过赵德忠的府邸,在进入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德忠慌里慌张的将一封书信折叠起来,匆忙之间布政使看到了王越的落款和漕运两个字,他回去仔细一琢磨,便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程夏认真的听着,但是也没有太听明白,她唯一能比徐相和沈之航多了解的便是,她从丽华的口中知道王越在的春节过后就要出征瓦剌和鞑靼,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食怕就是为出征征收的吧。
但是,漕运走一波,陆路走一波,这又是为何呢?莫非是陛下的授意?那也不该吧,毕竟距离出征的时间很紧了,走陆路怕是赶不及。
正想着,程夏便听到徐浦开口了,“这样吧,这件事你先不动声色,就当不清楚。你和浙江的布政使先通着书信,让他密切注意赵德忠的一举一动,至于从陆路走的那些粮食,你暗中派人跟着,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先按兵不动,等到掌握了切实的证据再说。”
“好,”沈之航立马应了下来,“都听恩师的。”
沈之航带着彤彤离开之后,程夏便向永清公主和徐相告辞了。
“小夏,你不多留几天吗?”
“不了,”程夏温和的笑笑,“谢谢爷爷奶奶这段时间的招待,刚刚听完了赵德忠的事,我突然想去崇安县拿点东西。”程夏说着转头看向徐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爷爷,若是布政使那边得知了陆路的粮食到底派上什么用场,您能否写封信告诉我一声?”
徐浦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爽快的点点头,“没有问题。”
程夏赶紧将地址写了下来,毕恭毕敬的递到了徐浦手中,那是醉红楼的地址,这件事她不想让邵家的人知道。
程夏牵马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的与永清公主拥抱了一下,“奶奶,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却不想这一离开,再次相见已过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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