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一看杜仲这大老爷般的架势,便将手中的木芙蓉放在一旁,双手抱胸没好气的看着他,“你一来就奴役两个小孩子,你也真好意思哈。”
杜仲顿时翻了个身,如美人侧卧般单手支撑自己,对着依旧站在门口的杨大郎邪魅一笑,“哥哥,这一个半月可曾想我?”
“没个正经的。”杨大郎瞪他一眼,“还不起来,搔首弄姿的像什么样子,带坏小孩子。”
“哎,”杜仲叹息一声,盘腿坐了起来,仔细看杨大郎和程夏一眼,继续叹息,更确切的形容是顾影自怜,“赶着京城陛下驾崩,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将我那群红颜知己娶进门,落得我现在还是个孤家寡人。眼下看着你们伉俪情深的,我又怀念前阵子万花丛中过的生活了。”
程夏嫌弃的撇撇嘴,不过还是说,“我看你是片叶不沾身才对。”杜仲哪里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风流倜傥,这家伙,明显是没有遇到一个能让他心动、能让他有家的归属感的女人,但是杜仲这样的男人也不错,他日后若是真喜欢上了谁,怕就是死心塌地执迷不悔了。
杜仲一愣,看程夏拿过木芙蓉就往厨房而去,赶紧飞身下床,路过杨大郎身边,还踢了他一脚,“让我说我搔首弄姿,”然后没等杨大郎回应,直接追着程夏到了厨房。
“我说程姑娘,你为什么会说片叶不沾身?”杜仲使劲的刷存在感。
“随口一说,”程夏挑眉,回头看着杜仲粲然一笑,“小哥别放在心上,出去出去,别打扰我做菜。”
杜仲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看你做菜,”杜仲翘着个二郎腿,拿过一朵芙蓉花叼在嘴中,很是悠闲恣意,“没想到程姑娘竟然是非常了解我的人,我以后要对程姑娘刮目相看了,”看程夏瞪他,杜仲赶紧加了句,“是更加刮目相看。哎,你用这花做菜啊,要做什么?”
真聒噪!程夏不自在的揉了揉耳朵,枉她前阵子还希望杜仲尽快回来好打听下京城的事呢,结果杜仲离开太久,她竟然忽略了杜仲的话痨本质。程夏一边用清水清洗着花瓣,一边闲闲的说,“木芙蓉能做的菜多了去了,凉拌嫩煎芙蓉豆腐、芙蓉醉鸡、芙蓉飘香蟹、芙蓉蛋卷、酒酿芙蓉虾、芙蓉鲜蔬粥、芙蓉鱼片、芙蓉笋泥、芙蓉三鲜冬蓉羹、芙蓉鸡片......反正数不过来。”
程夏刚想说一句让他出去,就听到杨大郎过来招呼杜仲,“来这屋,我有话问你。”
程夏回头对着杨大郎挑眉感激一笑,总算把这烦人的家伙弄走了。
“我说哥,我还要看程姑娘做菜呢。”杜仲不太情愿。
杨大郎看都不看他,转身回了正屋。杜仲一看,赶紧追了过去,算了,正事要紧。
杨大郎坐在椅子上,给杜仲倒了杯茶,悠悠的问,“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京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杜仲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端过茶水一饮而尽,沉了沉声音,这才看向杨大郎,“我有四个消息要带给你,不过,都是坏消息。”
杨大郎给杜仲倒茶的手一顿,轻抿了下嘴角,不动声色的轻笑一声,“看来我得先想想,要不要让你说了。”
杜仲敛眉,“哥,这些消息你都不会想听到,若是你不愿意知道,我不会说。”
杨大郎听到隔壁的厨房里传来了炒菜的声音,而里屋的小龙正随着程右背诵他先前教过的《三字经》,这样的生活是他习惯了的,也是享受的,或者,他可以不去听京城的那些事,左右都已经远离他了,不是吗?
杜仲看着突然沉默的杨大郎,微微笑了笑,“哥,其实你一直在纠结,你就是再喜欢眼下的生活,你也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京城的事。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就算现在不告诉你,过两日你还是会问的。那我还不如现在说了,等说完,你自己掂量就好了。”
杨大郎轻笑出声,“你还是了解我的,那就说吧。”
“第一件,”杜仲轻咳一声,小心看了杨大郎一眼,这才开口,“王越已经官复原职了。”
杨大郎垂放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收紧,双唇紧紧的咬合在一起,面部肌肉紧绷,眼中顿时寒光乍现。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轻轻端过那杯茶水,浅酌了一口,沉吟出声,“你是按轻重缓急来说的吗?若是,第一件事已经够打击人了,后面三件?”
杨大郎没有继续说,杜仲却明白他的意思,“后面的事情,你会更难接受。这第二件,是新皇给四皇子保了个媒,对了,四皇子在先皇驾崩之前,已经被册封为兴王了。这门亲事,据说是先皇临终之时嘱托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颁布圣旨。新皇登基后便将锦衣卫中兵马指挥使蒋斅之女蒋薇许配给了兴王,但是,”杜仲微微叹口气,“兴王拒绝了。”
杨大郎敛眉笑笑,“他拒婚与我何干?”
杜仲别有深意的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和你是没有关系,但与程姑娘关系可是不小。”
杨大郎猛地抬头看向杜仲,眼中的冷意显而易见,“什么意思?”
杜仲便是习惯了杨大郎各种样子,也被他此刻眼中突然闪现的寒光吓得打了个哆嗦,“兴王自打先皇驾崩,便一直抱恙在身,母亲着我去他府邸探望一番,怎么说我也是他表哥,理当如此。我去了兴王府,然后在他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幅画。”看杨大郎的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杜仲如他所愿的点点头,“不错,那幅画像画的正是程姑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有些诡异的是,画像中人的脸虽然是程姑娘的,但是不管是衣服发饰还是当时的妆容,与现在的程姑娘都不像是一个人。我能认出来,也只是因为和程姑娘相处了颇久,那种感觉是存在的,我想我没有认错。”
“衣服,她穿的什么?”
杜仲知道杨大郎问的是画像中人,他想描述,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形容不出来,我从来没见过那种衣服,不是平常女子所穿的裙子和比甲,也不是紧身的骑马装,那衣服一看就简单多了,而且腿上的衣服紧紧的包裹着身体,很是大胆。”
杨大郎深呼吸几口气,“什么颜色?”
杜仲仔细想了想,“上身应该是白色,下身说是蓝色也不太像,我没见过那样的颜色。”
杨大郎狠狠闭了闭眼,他理不清这一切,可是这足够让他烦心了。“你有没有问兴王关于这幅画像的事?”
杜仲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问,我当时进了兴王府,是管家将我请到了书房,让我稍等兴王片刻。结果等兴王进来,看到我注意到了那副画像,他赶紧遮了起来,很是小心。在我走开的功夫,我明显听到兴王在训斥管家,好似在说,他已经嘱咐过很多次,谁都不可以进书房的,管家是犯了他的忌讳了。”
看杨大郎脸色着实不好,杜仲赶紧加了一句,“从兴王府出来,我特意去打听过,兴王在五月份的时候确实奉命来过崇安县,或者他曾与程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但是我敢保证,兴王还没有将画像中的女子和程姑娘联系在一起,不然依着我当时看他的状态,他应该早就寻到崇安县来了。”
杨大郎不动神色的喝茶,“你怎么确定,那画像中人就是程夏?或者是相同长相的人也说不定。”
杜仲微微摇头,“那画像中的女子给人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这种感觉,我只在程姑娘身上感受到过。而且那双眼睛,犹如沙漠中的一眼绿洲,澄澈又清亮,当真是一模一样。”
良久,杨大郎仔细盯着杜仲,“这件事不许告诉程夏,一句话都不要说起。”
“我知道,”杜仲点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是有谱的。”
“第三件呢?”杨大郎甩甩脑子努力将这件事暂时放下,继续问。
杜仲突然叹息一声,“想必你也知道了,邵家已经沉冤昭雪了,然后,你的祖父、我的外祖父邵林也被寻回了京城,现在依旧住在邵府里,至于官职,被授予了从二品的奉国将军。”
杨大郎点点头,“奉国将军,有品阶而无职掌,没有丝毫的实际权力,也就是给邵家一个安慰罢了。既然他回来了,那邵鉴和邵瑗呢?”
那是他大哥和妹妹的名字。
杜仲听着他连个祖父都不喊,便知道他心里对邵林的怨念比他想象中的要深的多,杜仲也知道,他向来与邵鉴和邵瑗感情好,可是,哎,“他们都死了。”
“什么?”杨大郎猛地站起身来,起身速度太快太猛,直接将桌上的茶盏都带到了地上,瓷器顿时碎裂了一地。里屋正在默背《三字经》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程右出来看了下,见杜仲摆摆手表示没事,又回去了。
杜仲扯了下杨大郎的衣袖,“这件事,就直接导致了最后一个不好消息的发生,可能会对你和程姑娘有非常大的影响。”
“什么事对我有影响?”含笑的声音传来,杨大郎骤然转过身,就见到程夏端着饭菜走进屋来,他警示了杜仲一眼,连忙走过去端过饭菜,勉强笑了笑,“他胡说八道呢。”
程夏狐疑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再瞧着地上碎裂的茶盏,虽然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没问太多,只是嘱咐杜仲,“去厨房端菜。”
“得嘞,”杜仲爽快的应了,麻溜的逃离了现场。
但是不过片刻,外面就传来杜仲的一声惊叹以及盘子落地的声音,程夏顿时紧咬压根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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