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杨大郎的话,程夏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将桌子搬到床头的位置,然后给杨大郎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他轻微的靠坐躺着,看他并无异样,这才坐到他旁边的位置,然后让小龙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这样她方便同时照顾两个人。
程夏先在小龙的一碗鱼汤中盛上荷包蛋、豆腐和鸡枞菌,那些药材程夏都没敢让小龙吃,他还太小,虚不受补,“小龙乖,你先吃着,大娘一会给你弄鱼肉吃。”
“恩恩,”小龙不住的点头,并乖巧的说,“阿奶说我能照顾自己,让大娘照顾大伯就行。”
“真乖!”程夏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递给他一个包子让他一起就着吃。
程夏回过头来先给杨大郎舀了一勺鱼汤轻轻吹凉了,然后一手托着,递到他嘴边,杨大郎看都没看那鱼汤,只目光灼灼的锁着程夏,直看的程夏不自在了起来。
夹了一筷子的蛇床子放到杨大郎嘴边,看杨大郎拧眉看着药材,便诱哄般的说,“这是蛇床子,能暖男子的阳气,你现在正需要,乖乖吃了。”语气和哄小龙吃饭如出一辙,惹来小龙捂嘴窃笑着看着两人。
“那这是什么?”杨大郎轻轻抬手指着汤盘中的另外几味药材。
“柴胡和秦艽,缓解你身体的虚热,我怕你长途奔波不小心感染了伤口,若是半夜突然发烧那就不好了,这两味药材能尽量避免。至于这个,叫青木香,它同补药则补,同泻药则泻,现在和鲫鱼一起炖,能补充你的气血,你失血过多,得好好补一补。”
程夏一一解释着,然后夹了一大块的鱼肉放在自己的碗里,小心的将鱼刺剔除,一半给了小龙,一半夹着让杨大郎吃。
杨大郎怔愣的看着程夏,“你先吃。”
程夏跟看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看着杨大郎,“你是病人,所以要听话,当初我晕倒的时候,也是你照顾我的,我可有说什么拒绝的话?”
“你当时人事不省。”杨大郎浅浅开口。
程夏脸色一尬,皱皱鼻子继续看着杨大郎,“我喂你你就吃,如果你不吃我就不管了,喊娘来照顾你。”
杨大郎委屈的瞪着程夏,却还是乖乖的张口咽下了一大块鱼肉,入口即化,清香无比。
“脾气真坏。”杨大郎吃完淡淡的说。
“说谁呢?”程夏没好气的瞪他,继续快速的剔好一块鱼肉递到他嘴里,堵住他的嘴。
鱼汤一口一口的喝,鱼肉一口一口的吃,药材和鸡枞菌也都没剩下,看着小龙和杨大郎吃的饱饱的,程夏才觉得完成了任务。
给小龙脱了鞋让他上床乖乖躺着,但是嘱咐别碰着杨大郎的伤口,这才拿过一个包子就着一碗的鱼汤和几点剩下的鸡枞菌吃了起来。
鱼汤果真非常的鲜嫩,给杨大郎用来补身体再好不过了,她用了一条,明日晌午再炖一条,然后再去死亡禁地捞,反正里面的鱼多的是,不愁杨大郎吃不腻。
程夏也不是很饿,一碗鱼汤一个包子就饱了,程夏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鼓鼓嘴就看到杨大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程夏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奈的说,“你总这样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杨大郎说的一本正经。
程夏顿时就红了脸,慌忙将所有碗筷收拾了放到灶台那,回来将桌子擦拭了下搬到墙角,这才放松下来看着杨大郎,“你身体太虚了,快点睡觉吧,小龙都睡着了。”
“我还没换药。”杨大郎无奈的看着四仰八叉横躺在炕中间的小龙,“给我换药吧。”
程夏听着杨大郎的话,狐疑的抬眼看着他,“怎么换药?”
“咳咳,”杨大郎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微微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和腿上的部位,“杜仲说这些药每晚睡觉前都得重新换一次,早上醒来一次,中午再一次,一日三次就好了。药膏在床脚的柜子上,更换的葛布也在那,只能麻烦娘子了。”
葛布?哦,对了,古代没有纱布,只能用葛布等布料缠裹,程夏素来习惯叫葛布,一时之间没改过来,好在没有在杨大郎面前这么喊过。
杨大郎一声娘子喊的程夏汗毛竖起,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拿过药膏和葛布过来,叹息一声问杨大郎,“让娘给你换药行不行?”
杨大郎没有回答,只用一双纯净无暇的双眼灼灼的盯着程夏,最终,程夏妥协了,换药就换药吧,反正她也没打算在古代成亲,男人的身体看就看了。
程夏将房门闩上,然后拿过油灯放在一旁,防止自己不小心看花眼碰疼了杨大郎。
程夏轻轻的将杨大郎上衣的袍子褪了下来到腰间的位置,看着他清瘦的上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葛布,程夏突然觉得一阵鼻酸,他真的清瘦了很多。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口,葛布缠裹了一层又一层,程夏都看不出来到底伤口是什么样。
程夏无比小心的将他胸前缠裹的葛布一点点揭开,有的布料都沾着血和皮肤黏在了一起,揭下来的时候都能带起血肉,程夏看的触目惊心,杨大郎却一声不吭,甚至在程夏将所有葛布清除干净的过程中,杨大郎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
程夏将几圈葛布丢到脚边的木盆里,在另一个清水盆中拿干净的布绞干,一点点的擦拭杨大郎没有伤损的皮肤,但是太少了,程夏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能弄的自己一身伤痕,看这伤疤的样子,明显就是剑伤,他一定跟人打斗了。
“你会功夫?”程夏小声的问,本就没打算杨大郎会回答,结果却听到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毫无避讳,惊的程夏手下动作不稳,直接碰到了长长的伤口上。
“对,对不起。”程夏赶紧道歉,手忙脚乱的继续擦拭。
杨大郎不动声色的抓过程夏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要紧张,我没那么脆弱。”
程夏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只点点头,“你忍着点。”
程夏说完,将药膏拿过一点点的在涂抹在杨大郎纵横交错的伤口上,清凉的药膏碰到鲜血淋漓的伤口,程夏明显感觉到杨大郎的脊背一僵,肯定很疼吧,程夏的脸部五官都皱到一起,她现在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更别提杨大郎切身经历了。
杨大郎看程夏最终处理完上身如释重负的伸展了下腰肢,苍白着脸色指了指自己的腿,“两条腿上也都有。”
程夏伸腰的动作顿时僵住,她慢慢转头看向杨大郎,“你身上还有一处好地方吗?”
杨大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是干净的,只守着你。”
娘哎,程夏慌张的捂着自己的脸,杨大郎现在可是重症病患,到底能不能有身为病人的自觉,老实躺着就行了,老是撩拨什么啊撩拨。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深邃到看一眼就能沦陷其中吗,更别说他直勾勾的盯着你根本眨都不眨,你哪里有一点抵抗的能力。还有他那张脸,如此英挺和俊朗,不知道能让人欲罢不能啊,真是啊。
程夏没好气的拍打他没问题的手臂,“给我放老实点。”
“真凶。”
程夏瞪他一眼,“找脾气好的去。”
“就要你。”
该死的,别放电了,要侧漏了!
程夏忍受着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眼神,红着脸撩开他下摆的袍子,本以为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结果他穿着短裤,程夏顿时松了口气,杨大郎却突然笑了。
“笑你妹啊!”被人嘲笑了,程夏才不客气。
杨大郎瞬间闭了嘴。
程夏将他腿上的葛布一层层去掉,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大腿,简直想骂娘了,“杜仲怎么就不知道给你分担点,敢情所有的刀剑都对着你来了是吧?”
杨大郎知道程夏很聪明,她定然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她没打算问,他也不打算说。
腿上的伤口比胸前的还要严重,程夏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让杨大郎直接残废了,竟然下手这么重。
彻底处理好,程夏早就累瘫了,手上的血腥味尤其的重,整个房间都是,挥都挥不掉。
程夏将所有带血的葛布都放到盆里,然后打开房门稍微通风,她抱着一大盆的葛布去了院子里,打了清水将所有的葛布冲洗干净,晾晒在竹竿上,然后将血水倒在房间后面的杂草丛里,再打水简单清洗了下自己,这才进了房间。
血腥味已经淡了很多,程夏将房门关上,将窗户打开,这才翻身上了炕,将睡相极其不雅的小龙抱到墙角睡,她睡在两个人中间。
杨大郎已经睡着了,程夏半靠在墙壁上闭眼微眯。她不让自己睡太沉,隔一会便要探一下杨大郎的额头,看到他一直没发烧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受伤这么重,若是再发烧了,只怕境况更危险了。
直到后半夜,杨大郎一直没有发烧,程夏才真正沉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已经不知道是几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程夏赶紧爬起来探了探杨大郎的额头,好在,体温正常。
小龙和杨大郎都在沉睡,程夏蹑手蹑脚的下床来,她还要给两人准备早饭。
推门出来,就见林琇在她房间门口站着,程夏一愣,“怎么了?”
“大嫂,”林琇颇有些着急的说,“一大清早你弟弟就过来了,说你娘从昨日就开始发烧,且胡言乱语,想让你回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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