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我被一个消息打击得手脚冰凉,“远桥”打电话来说,他们找到了新的供应商,所以这个季度不会再和我们公司签合约。
“真是不好意思。”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我盯着话筒欲哭无泪,有没有搞错,一句不好意思就随便把我打发了?长达五年的合作关系哎,怎么就断送在我手上,我做错什么了?这次不但完不成任务,而且说不定还会被立为客户流失的反面典型。
“废话,你也不陪人家吃饭,也不提人家的回扣,人家凭什么和你续约,糊涂虫!”木木知道了,瞪着眼睛骂我。
“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做客户这一块!你只好自己出去找,不就十万嘛,小数目,好搞定得很。”听她老人家这语气,仿佛全世界都是冤大头,我出去一逮一个准似的,和我们公司来往的几乎都是关系户,销售部每个人手里的关系都攥得紧紧的,谁会让给你咧!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笔在纸上捣捣戳戳,一旁的娜娜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之后她笑笑:“我这里倒有个客户,你要是实在没办法可以去试试。”
咦,有这等好事?
“不过你知道,这可是块难啃的骨头,但假如搞定了,你几年之内都不必再跑任何业务,吃它就行。”
我越发惊诧,反而闻到不对劲的气息,这种事,她怎么肯让给我的?
“反正我是彻底绝望搞不定了,索性让给你了。”
我差点晕倒,娜娜是销售部最厉害的员工,一出手没有摆不平的客户,她都没辙,我还费什么劲啊?
“特特特……特别苛刻?特别凶?”
“不止。”她凑近我,“他是个GAY。”
哦,我看看她,明白她往日的无往不利为什么在这位身上是个例外了。
她递给我张名片:“反正你有兴趣的话,就试试看咯,但别抱太大希望哦!”她妩媚地笑笑,忙她的去了。
我看着名片,周明宇,涵宇实业有限公司采购部经理。名号响当当的一家企业,在这个城市里大约可以排进纳税前十强,难怪说拿到它的订单未来几年都不用发愁了。
我现在可发愁得很呢!GAY不GAY的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影响,可对于我的交际能力,我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面对生人有时候话都讲不利索,就凭这想拿下传说中这么难搞的人物?去把“自知之明”抄个一百遍再来考虑吧!但我还是把这张名片收好,到底是个机会。
下班时接到萧程的电话:“在哪儿呢?”
“刚下班。”我边说着,边左顾右盼,因为这家伙这两天都会在这时候跑来,突然跳出来吓我。
今天不错,有进步,没那么幼稚,一出门就看见了,他也看见我,向我迎过来。
“你太闲是不是?”在餐厅坐下来,我问他。
“的确。”他很无辜地点头。
“那你就不能规划一下你……”我又要开始絮叨。
他的表情有点无奈:“成雅,怎么说我明天就要去外地,你能不能表现得温柔点儿?”
“吓,外地?你书都不念了?”我吃了一惊。
“大四基本上没课了,这次我跟几个同学要去C市看看。”C市,不算非常远,是个中型城市,但却是中国最大的电子产业聚集地之一。
“你去那里做什么?”
萧程看着我,眼睛里是飞扬的神采和光芒:“那里有我的创业梦想。”
“创业?”我意外地睁大双眼,难怪他上次拒绝晶动力。
“嗯,你记得晶动力那个老总吗?我告诉你,其实他是个对电脑几乎完全是外行的人,却可以领导那么多电脑高手,我不想在别人手下做个技术人员,哪怕是高级技术人员,要做,我就要自己做公司,他一个外行都可以做那么强,我肯定可以比他还厉害!”
欸?没想到一向看似漫不经心的他,有着这样的野心。
这是我的想法所无法触及的,当时我毕业,只是想找个稍微轻松一些待遇好一些的工作,不行就轻松一些,待遇差强人意也可以考虑,再不行就只好认命找个累一些的,总之就是在这个限定好的框里搜索,绝没有动过别的念头。
“可是创业,风险不是很大吗?”
“你难道不知道高风险才有高回报?”
“那么资金呢,你从哪儿弄?”
他往椅背上一靠,胸有成竹地说:“银行喽,先贷款。”
“银行怎么可能说贷就贷?”
“我们最近正在开发一套软件,价值很高,银行那边会考虑的。”
我还要说什么,萧程拉过我的手:“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说什么?”
“就说你要是敢在外面花心,就如何如何什么的,女人对于自己男朋友去外面打拼,一般不都说这样的话吗?”
我忍不住笑了,试图抽回手:“呵,我求之不得,再说,我们也不是……”我还是闭嘴吧,对方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不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低头,用左手舀汤喝,差点没呛死,没办法,右手还在人手上呢,被捏得紧紧的。不抬头就知道他在盯着我,因为头发和额头都被目光灼得滚烫。
“说不定我不该出去。”他若有所思地说,停了一会儿拧起眉头,有些烦躁:“成雅,你真是个会拖累人的家伙!”
?!干我什么事!都是你老兄自己在那里挣扎好不好?我都闭嘴了,还要我怎样?我也有点火了:“萧程,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我今天也够烦了,可没心情跟你吵。”
他愣了一下:“你烦什么?”
“公司要拉的业务,还没影呢!”想到这事的确有点烦,脸色也不由沉了。
萧程看着我,慢慢地,神情竟然柔和下来:“成雅,要是真的很累很烦,就别做了,我养你。”
我怔了怔,他倒是想哪出是哪出,别说他的成功还没影呢,就算实现了,我能让他养我吗?我想象了一下自己穿着花睡衣、头上别了很多发卷正搓着麻将的黄脸婆形象,不由“噗嗤”就乐了,刚刚的阴云也散了。
“呵呵,萧程,这个笑话还蛮好笑的。”
他瞪着我,有点怒意:“谁跟你开玩笑。”
“啊?那就等到你成功再说喽,呵呵,努力啊!”我乘机抽回自己的手,乖乖,都红了,他当阶级敌人捏的呢!
我们从餐厅出来时,天色已晚,冬天天黑得就是早。
“不早了呢!你回学校吧,我自己回去。”
萧程拉着我不肯松手:“那怎么行,我当然要把你送回家。”这小鬼,当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真的不用,你明天还要坐车,早点休息比较好。”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成雅,你这是在伤害我的自尊心知不知道?我有这么弱吗?要不要我用实际行动反驳你一下?”
这时我们正站在高层建筑的暗影里,左右无人,他低头在我耳边暧昧地说:“你真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让我……”
拜托!他才是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咧,还赖我,我推推他:“你别这样,这在大街上。”
“那么,去你家?”
得,又绕回来了。
“萧程,你正经听我说,就一句。”我端正起面孔。
他仍在笑,可笑容里有一丝紧张:“什么?”
“你得给我时间。”
萧程凝视着我,开始时表情有些困惑,可慢慢的,他嘴角的笑纹加深,眼睛也开始发亮:“你是说,给你时间,你就会接受我……做你的……你的……”大哥,你已经老实不客气的说给很多人听过的那三个字,这会儿怎么这么不利索了。呃,也许是有点这个意思。我摸着包上冰冷的搭扣,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我干吗要把它扼杀呢?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难道可以比萧程更适合吗?为什么我不能努力,让自己爱上他?
就凭他看到我的眼泪时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就凭他那天早上为我买早饭烫红的手指,就凭他认为我是他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那个人,甚至就凭他眼前这副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带着毫无掩饰的欢欣的神情。
“走吧。”他拉着我往前走。
“去哪儿?”
“你家啊!”
我晕,说了这么半天都白搭了。
他回过头来:“就送你回家,送你到家我就走。”
隔了两秒说:“成雅,我会给你时间,但答应我,别太长,好吗?”
“你耐心不够?”
“不是,只是人生那么短,浪费在思前想后上,好像太可惜了,是不是?”
我默然,他说的有道理。
“所以我从来不会去考虑那么多,想要的,就努力抓在手里,像这样。”他把我的手抬到唇前,吻了一下。他的唇温热而柔软,一股酥麻从手上传开。我蜷起手指,任他就这么一路握着,一直到家。
在我家门前,他果然直接转身离去,我叫住他:“萧程,回去注意安全,明天我去送你。”
他转身,黑亮的眼睛闪着光:“好。”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还在被窝里躺着的时候手机响了:“喂?”我迷迷瞪瞪的说。
“成雅,我已经上车了。”
?!我看了一下旁边的闹钟,才七点。
“这么早?不是说好我去送你吗?”
“天太冷就不用了,反正我们这次就是去考察一下,也就半个月左右,”
“哦……那你注意安全。”
“没别的说的了?”
“嗯……一路顺风。”
“还有呢?”
“什么?”
“呃……那算了。”
他“啪”的把电话挂了,我看着手机苦笑,真是小孩子脾气。算了,不管他,困着呢,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个身继续睡。睡得正酣畅时突然又一次铃声大作,勉强从睡意里挣扎出来,小样儿,我真怒了啊!
看也不看打开手机就开始吼:“萧程你有完没完?”
那边竟然比我还凶:“成雅,你吃错药了?”
好一个怒中仍不失娇媚的女声,是木木。
“木木?”
“废话!现在哪儿呢?马上给我过来,新界路的‘一茶一座’,快点!”
瞧这语气,就是一穿PRADA的女魔头现实版。
“干吗?”
“问那么多,给我快点来就行!”
“啪!”今早第二次被人挂了电话,NND,我造什么孽了我!
但看来木木的确很急,我只好起床穿衣服,天寒地冻啊!木木简直比资本家还黑。不知道她找我什么事,等等,不会是上次她说的那个,准备介绍给我的帅哥吧?难道我的单身问题真的已经到了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了?这样急三火四的把我推销出去?
我想到萧程,唉,还嫌我不够乱啊!但我现在是绝没有勇气打给木木女王说本人没有相亲的兴趣,算了,去就去吧,在冬日的暖阳下和陌生的帅哥聊聊天喝喝茶,倒也是美事一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谁规定去相亲就一定得答应。我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到了地方,推开门,准备好的微笑却在看见木木对面的人的一瞬间全冻僵在脸上。
她也看见了我,姿态优雅地冲我招一招手。可我就跟见了鬼似的,这个鬼不是木木,是她对面坐着的那个人。那个别说背影了,哪怕湮没于人群中,我都可以一眼认出来的男子。
林哲,你简直比上帝还要无处不在。
当时木木问我:“林哲,听说过吗?”
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我第一反应是拼命摇头,她也没当回事。好了,现在,说谎精的现世报来了,活该。
对于木木让我陪她去见林哲这件事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我绝没有想到她会在非工作时间在非工作地点约见林哲,因为林哲是那么公事公办的一个人,约他在这种地方他也未必会肯。之前我是准备哪天开诚布公的跟她谈一谈,说明这个忙我帮不了,反正木木不是外人,她应该可以理解,说到伤心处她还可以借个肩膀让我靠一靠。
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就这么拖下来了,就拖成今天这个局面。
我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但考虑到这终究不现实,还是磨蹭过去,刚走到林哲旁边时就听见木木笑着对林哲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你的小师妹,成雅。”
我头皮一麻,等着林哲惊讶的声音。可是没有,我在一片沉默中坐下来,心里安定了一些,林哲有相当的处事不惊的能力,所以他即使意外,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果然,林哲正端着茶杯,目光隔着缭绕的热气淡淡的扫过来,看上去很平静。可就是一言不发,这样的沉默未免太古怪。
“师兄好。”我咬咬牙,拜托,陪我扯下去。
“你好。”林哲放下杯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呢,小师妹?”他的声音很平和,却差点没把我冷汗讲下来,我使劲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会儿要是实话实说,他九岁、我六岁时我们就认识,还不把木木给讲崩溃了?
“从来没有?S大并不很大。”
“真的没有,我没印象了。”他似乎没想揭穿我,可又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带点恳求地看他,他却转开了视线。
隔了两秒,他突然开口道:“李小姐今天约我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李美林,木木的全名。她刚刚正瞪着我,大约对我如此慌乱而不留情面的否认很不满,没想到林哲会突然这样直奔主题,怔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常态:“呵呵,林先生,何必想那么多?不过是正好得知你们是校友,也算有缘,大家出来聚聚,喝喝茶,不可以吗?”
林哲微微笑了笑:“当然可以,只是在这城市里的S大校友太多了些,如果都这样聚一聚,恐怕十间茶社也坐不下吧?”
木木脸上的表情有些僵,我惊愕地看向林哲,他向来不是喜欢话中带刺的人,尤其对陌生人,可刚刚明明可以当作玩笑来说的那句话,他的语调里,却明显的嘲讽的意味要更多,几乎等同于直接说:“你套什么瓷啊?校友算什么东西?”
好在木木女士可不是被人一两句话就说得丢盔弃甲的窝囊废,她很快重新聚集起一个从容的笑:“林先生,你在银行工作,当然知道银行发行的卡向来各有不同,普通的小客户,信用卡里至多只能透支5000元,而VIP客户持的金卡,信用额度是10000元,到了拥有钻石卡的超级VIP,信用额度甚至可以达到50000元,是不是?
“李小姐想说什么?”
“呵呵,林先生,我不过想说明人和人是不同的,一视同仁这种事,也得分情况对不对?”
“所以呢?”
“所以……和别的人谈事情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就可以,和林先生,却需要在这样的茶社里,点上一壶好茶,才能应景。”
林哲神情不变,淡然地说:“谈到公事,李小姐不如对我一视同仁。”
人家变相夸你呢!至于板成一张扑克脸吗?
“那咱们就谈私事,就谈私事。”木木笑道,伸手去拿茶壶,林哲却已经端起,为每一个杯子都续了水。
“林先生真是绅士啊,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木木借题发挥。
对方看上去没有吃她这一套的意思:“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她。”
“我是想问啊,可惜不认识,一定是个超级美女吧?不然怎么配得上林先生?下次有空,带出来也让我们仰慕仰慕。”
NND,我快受不了啦!当我不存在是不是?就算你不知道也不能这么刺激我!
“那个……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一下。”我站起来,木木估计已经对我彻底绝望,完全无视,林哲这时却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探究。
我在洗手间,不停地用手接了冰冷的水,拍着脸:“成雅,你给我有出息点,别再为这个男人折腾自己了!”
我抬头看着墙上的化妆镜,镜子里是一张小小的面孔,是的,我的容貌没什么特别好夸耀之处,值得骄傲一点的,也就是这张不过巴掌大的脸。
我直直的看着自己,本来还算白皙的皮肤被冷水一激,已经开始泛红,好像被人抽了一耳光。
这景象拉住我,回到三年之前,和林哲闹翻的日子。
那本来应该是一个快乐的聚会,林哲刚刚参加工作,请我们一干同乡兼小师弟师妹吃饭,除了那时被拉到郊区军训的萧程,基本上能找到的,无论相熟的,不太熟的,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都去了。
一大桌子人乱哄哄地拉着林哲喝酒,奉他为我们大家人生的偶像,奋斗的目标,将来职业生涯之楷模。
的确,被单位到学校指名要人,一进单位只要一年考察期就可以等着走马上任到部门副主任的新人,似乎真的不多,尤其是这种按资排辈的国有银行。
我喝着果汁,看着他,说不上什么感觉,有点骄傲,有点嫉妒,有点惆怅。林哲应付着敬来的每一杯酒,谦虚温和,礼数周到,只是推杯换盏间偶尔对我微笑一下,眼神里是真实的无奈和疲于应对。我隔着桌子回应他的笑,他却已经转头忙于应付别人去了。
“咦,成雅,你怎么在浑水摸鱼喝果汁啊?”负责全场灌酒事宜的“酒司令”突然喊起来。
我一怔,女生都是喝果汁,有什么问题?
“你这么好酒量,来敬林师兄一杯嘛!”人人都跟着起哄。
立刻有人拿了一次性纸杯,“酒司令”给我倒满了一杯啤酒,我看着发愣,上次向林哲允诺过,不再动不动就喝多,不像个女生。抬头看林哲,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
但所有人都盯着我的酒,我只能举杯:“林……师兄,祝你功成名就,我随意,你也随意啊!”说着浅浅抿了一口。
旁边的人们不依不饶:“成雅,你也太没诚意了,你这样明明不想他功成名就是不是?”
“那个,我感冒了,喉咙疼,不能喝。”
“少来!你的酒量我们不是不知道!”
得,坏名声都传出去了,谁让我每次跟人家喝酒都经不住激,每次都把别人放倒了,自己也喝趴下了才罢休?
其实统共也就那么一两次,但女生这么“彪悍”的喝酒作风很容易给人家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之前那次林哲沉着脸说:“成雅,你要是下次再这么不知道自控,我就要和你爸妈谈谈了。”我只能理亏地唯唯诺诺,心里却漾起一丝莫名的甜美,林哲到底还是关心我的。
“那你给我保证,以后不准再喝多了,不管我在不在旁边!”
我实在没忍住嘴角的笑意,林哲习惯性地轻轻拍拍我的头,这是他唯一会对我进行的肢体动作:“笑什么笑,简直一点女孩儿的样子都没有!”
“好,好,我发誓,我发誓,大哥!”不,简直是大叔!
可是人家现在逼到头上来了,就一杯吧,一杯又喝不到哪儿去!咕咚咕咚一杯下肚,然后我立刻眼明手快地把杯子扔到垃圾桶里去了:“好了,敬完了,我喝我的果汁了。”
“酒司令”一愣:“哈哈,成雅,你想的也太轻松了,杯子?这儿要多少有多少!”
这时林哲突然说:“喂,你怎么当的酒司令,没看见我酒杯空了吗?”
抱着酒瓶的人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了:“哟,林师兄,不错啊,开始主动要酒喝了?满上满上!”
旁边有人开始起哄:“怎么着,林师兄心疼成雅了?”
这么一来我更成了众矢之的,还没反应过来呢,面前就又被人放上了满满一大杯。
“林师兄,你看着办吧,要不成雅喝,要不你喝双份。”
我看林哲今天被灌的酒已经大大超过他平时的量了,赶紧把面前的酒端起,一饮而尽。
等等,味道不太对,抬头看周围人一脸促狭的笑意。
“呵呵,成雅真的是好酒量啊,这里掺的,可是纯纯正正的五粮液,五十多度,她竟然一口就干了,豪杰!豪杰!”
靠,不会吧,这也太过火了,我傻乎乎地举着杯子站在那里,发火也不是,就这么坐下去也不是。
林哲却走过来,把杯子从我手上拿过去,然后轻声说:“去,到洗手间吐出来,不然你一会儿会很难受。”
周围人越发鼓噪起来,我说:“我还行。”
还没说完,一阵晕眩就袭上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林哲的胳膊,感觉到他衬衫下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另一只手紧紧捏住桌子边缘,才没跌进他怀里。
胃几乎同时有了反应,我推开林哲,冲去了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我擦着泪花,对一旁陪我来的女生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吐出来就好。”这样的丑态,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她帮我拍了拍背:“好,有什么事就叫我们。”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我勉强冲她点点头。她出去了,带上了门,我一个人扶着墙,慢慢调节着不适。但心里却没有一点被耍到的怒意或尴尬,完全被美好的情绪填满。
刚刚林哲手臂的温度和力量还停留在我的触觉和意识里,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温热的,就在我的头顶。还有他关切的话语和眼神,让我怎能不打从心底的感到幸福?
回到包厢前,却不想立刻进去,担心他们还在起我和林哲的哄,虽然那些玩笑一点都不让我反感,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我听见里面有一个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喊了一声“对了”,然后很兴奋地对林哲说:“林师兄,问你件事,可要据实回答,别忽悠我们啊!”
林哲的声音:“好,你尽管问。”
“上次,就是一个星期前,我在上岛看见你和一个美女在一起喝咖啡,她是谁啊?”
问的人声音暧昧,周围听众似乎是怔了一秒,接着爆发出一阵喧哗:“林师兄,好啊,你果然是我们人生之楷模,没想到毕业不到半年,不但事业有成,连女朋友也搞定了,佩服佩服!”
“喂,真的很漂亮吗?”
“漂亮,简直不是用漂亮可以概括的,是那种你一看绝对走不动路的那种。”是那个提出问题的人的嗓音。
这帮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小男生们立刻更激动了:“林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也不带来认识一下?”
我在门口跟着笑,反正林哲的绯闻从小闹到大,也不在乎多这一桩。可林哲再开口,只一句话,就让我的笑容立时僵在脸上。
“总会有机会的。”
他没有否认!
一股凉意席卷全身,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都开始发抖:“开玩笑,他在开玩笑。”
席上竟然安静了两秒,也许大家和我一样,都等着听他急切的辩解,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认了!两秒过后,室内突然像炸了锅一样,有人竟开始扯着喉咙学狼嚎,把服务员都引来了,她看着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我,问我:“小姐,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你走吧。”
她狐疑地看着我,我转动了门把手,做出要进去的样子,她便转身下楼了。我吸了口气,放开把手,继续在门口听着。
“林师兄,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非常普通,经人介绍的。”他的口气,实在是一点开玩笑的意味都没有,只是太过于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确凿无疑了,林哲的确有了女朋友。
林哲,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全身心处于幸福的暖流时,突然被人揪出来,扔进绝望的寒潭里,她全身的每一点感官都会被冻死的?在门外慢慢坐倒在地的我,就是这样,忍受着彻骨的寒意,一时之间几乎失去了任何感知。
吃完饭之后,有人提议去唱歌,那时已经是晚上近十点,有女生尖叫:“十一点就关门了哎!现在怎么来得及?唱不过瘾!”
“唱不过瘾就唱他一个通宵怎么样?反正明天周末,有人熬不下去的,专门开间房让他睡觉。”
大家面面相觑,做惯了乖小孩,这个提议让他们觉得又危险又刺激。他们还在犹豫的当口,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各位,我不舒服得很,你们去玩吧,我走了。”
“成雅,你真是扫兴,干吗啊,不就是灌了杯五粮液吗?你看林师兄,喝了那么多照样清醒得很!”
我讽刺地笑起来:“我怎么敢和他比?我走了!”
说完扭头就走,说我任性也好,以后和我断交也好,总之我忍到现在,已经是一个极限了。
后面有人喊:“成雅!成雅……哎!师兄!”
林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去送她,马上就回来,你们先去,在大厅等我,我请客。”
那些人欢呼一声,一窝蜂地往最近的歌厅走去,我听着这一切,脚下却加快了步子,往学校走去。
“成雅,成雅!”林哲叫我。
我不理,却走得越来越快,到后来几乎是在飞奔,一边奔跑,一边感觉到眼泪灼热地流了下来。
“成雅!”到底还是跑不过林哲,他赶上来挡在我面前。
“你跑什么!你怎么了?”他的口气还是该死的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扭过头去,一只手胡乱地在脸上擦着。然后转头,尽量平静地说:“没怎么,你不用送我。”说着想绕过他,他却伸出胳膊拦住:“不可能,都这么晚了,你又喝多了。”
“不关你的事。”我后来的确又喝了许多,拉都拉不住,逢人劝酒就满满一杯,直到最后没人敢再敬我。
“怎么不关我的事,告诉你多少次,女孩子不要喝这么多……”林哲的脸阴沉着,切,吓唬谁啊?我还会吃你这一套吗?
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关心,我宁可哪一种都不要。
他明明关切的话语现在比最刻毒的语言还要让我痛苦,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我不顾一切的大叫起来:“不用你管!你回去管你女朋友去吧!”
他一怔:“你……听见了?”
我愤恨地点头,本来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直等他们换了话题,有人说:“怎么成雅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我才推门进去,然后就把整个敬酒的中心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面容很平静:“那也没什么,反正我本来也没想瞒你,改天我带你见见她。”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这样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每一个字都像一把薄刃,刺进我最柔软最猝不及防的地方,还在残忍地搅动?
我难过得想呕吐,这次难受的却不是胃,而是心口。我捂着胸口蹲下来,无力地挥挥手:“你走吧,你走吧。”
我看不见他,只感觉到他在沉默中犹豫着,半天才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成雅,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作……”
我尖叫一声:“你别说了!”
“好的,好的,我什么都不说了,现在你起来,我送你回去好吗?乖,成雅。”他俯下身,用哄孩子的语气对我说,温柔而耐心。我恨极了他这种温柔,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努力站起来,看也不看他,往前走去。
他一路跟着我,接近我们寝室时,我昏头昏脑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往前栽去,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在刚刚接触到他怀抱的一刹那,泪水就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涌出,这个怀抱让我如此迷恋,却注定不能拥有,这样短暂的相拥,只会让我徒增伤痛。
林哲的声音就在耳边:“成雅,别任性了好吗?”
任性,对他十几年的感情,只是任性。我狠狠地推开他,一耳光摔在他脸上。他和我同时愣住了,我怔怔地看着他白皙的左脸上浮现出一抹红痕来。
不,我没想这样的,我心里一个声音狂吼着,只是刚刚愤恨到了极点,急需一个出口。
现在那滚烫的愤怒已经退去,只剩冰冷的悲哀。可是我咬着牙,一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那么倔犟地瞪着他,直到他颊上的红痕也退去,冷着一张脸,生硬地说:“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然后转身离去,渐渐消失,我在他身后蹲下来,抱住自己,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自己。
我们都爱说自己是那只等爱的小狐狸,可在年少轻狂时,却难免做成那朵骄纵的玫瑰,用我们的刺,去扎疼珍视的人,同时也失去最后一点自保的武器。
我盯着镜子,叹了口气,唉,不堪的过去,不回忆也罢。回到座位上,发现林哲不见了。
“人呢?”我问木木。
嗯,不错,很冷静。我对自己的声音很满意。
木木女士却一点不冷静,怒视我:“出去接电话了!成雅,你是不是短路了?我让你来不是让你白痴一样坐旁边的!人家说跟你见过这么好的开场,你当然要顺杆子爬,跟他套套近乎,你倒好,给我头摇得跟嗑了药一样!你成心拆我台是不是?”
我抱歉地看着她,木木哎,我也想帮你,但我自顾不暇了,能不失态就不错了。
好在她的怒火也不是针对我的:“MD,这个人太难搞了,油盐不进嘛简直是!”
我点头,谁不知道林哲是出了名的原则性超级强的人,小时候屈尊和我们这帮小P孩一起玩,说好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多一秒立刻拉都拉不住,那时候他老人家也不过八九岁而已。
可这种往事显然不适合现在拿出来讲给木木听,所以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鬼鬼祟祟的问木木:“你准备采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哼!”木木冷笑一声,我以为她要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阴谋来呢!来吧来吧,尽管阴林哲吧,我会精神上支持你的!
“我只好用最常规的办法了,就是……把我们公司财务状况拿给他看,然后,说服他。”
我倒!
“可行吗?”
“不知道,但我们公司其实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只是之前信用上有点问题,不知道他们查不查得出来。”
“那你还费这么大的劲儿!还大清早的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
“得了得了!一会儿请你吃饭好了吧?小样儿!”她斜着眼睛看着我,“对了,忘了问你了!早上打电话给你,你张口就萧程萧程的,萧程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高高的身影从我们身后走过,坐到了我们对面。
是林哲,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不是很愉快,怎么了,难道和女朋友吵架了?等等等等,真是心理阴暗啊,成雅,我暗骂自己一声。
木木立刻放弃了她狗仔队的嘴脸,换上明媚的笑容:“林先生打完电话了哦?你看,现在也不早了,不如我做东,咱们去旁边新开的那家‘煮沸人间’吃火锅怎么样?”大姐,我实在是没法提醒你,林哲从来不吃火锅。
果然,林哲说:“不了,我还有事,这样吧,如果还有什么事要谈,星期一上午九点,我给你空出来。”
木木笑得见牙不见眼:“好,那多谢了,林先生。”
“不用谢我,主要还是要看你们公司的具体状况。”
“行,这个你放心。”
我们三人一起走到门口就分开了,林哲去停车场取车,嚯,人家也是有车一族了。
木木舒了口气:“不错,还算有点成效!累死我了都。”又换了一副恹恹的表情:“MD,这成天见人就得谄媚地笑,真成卖笑的了,不想干了!”
我瞥她:“你少来!”
“反正至少也不想在这儿干了,没劲!要不是我们公司太小太弱,至于这样吗?人家那些大企业,哪一家不是银行追在屁股后头主动要求贷款给它?轮到咱们就要受这份窝囊气!大老板说得对,公司就是要做大做强……”正在这时,她手机忽然催命一般响了。
“喂?郑为,干吗,吃中饭?不行啊,我跟成雅约好了呢!哎,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你一起来?你才少来!滚!”她放下电话,无奈的冲我笑笑:“他又吃你醋了。”
“美女,看来你是没空陪我了,没关系,就当你欠着的吧,有利息的哦,下次要吃顿好的!”我笑着说,总不能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啊!
“哟!还讹上我了?好好好,下次请你吃城东新开的一家意大利菜,据说不要太正哦!”
“好,我记住了,你可别想跑!”
木木和我嘻嘻哈哈一番后,跳上一辆出租,会情郎去了。
我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这条冷清的小街上满是冬天寥落无人的气息,两边是年岁长久的树,树叶已经落尽,干枯的枝条在上空彼此倾轧,把这冬日里本就柔弱的阳光隔挡了大半去。
真的很冷啊,我裹紧大衣,往手上呵气。
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划过这街道上的寂静,但只是像划过流水的利刃,那寂静很快在它身后重新合拢起来,仍旧无声无息。
我偏爱这样安静的小街,它只是欠缺了一点温暖,否则走在上面,是一种十足的享受,一种孤独的快感。
可偏偏有人要来干扰这种享受,一辆黑色轿车由远及近地滑过来,跟着我的步子,车窗慢慢摇下。之所以说它是滑过来,因为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我以为有人问路,便停下脚步,往车里望去。
?!
车窗后,那张近乎完美的男性面孔,不是林哲是谁?
“林……哲?”
“上车,我送你。”他开口,语气却很淡漠。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快点!”他甚至有些不耐烦,林哲很少会有这种表情。
“真不用,我……我走了!”我发觉自己开始冒冷汗,靠,我就这点出息。
我冲他笑笑,转身刚走两步,突然听到车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带上,“砰”的一声,然后是林哲低沉的声音:“成雅,你至于这样吗?”
我回头,林哲就站在我一米开外,一只手伸在半空,已经几乎触碰到我的衣角,却慢慢收了回去,握成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他瞪着我,一字一字地说:“应该生气发火的,是我,不是吗?该是我!”最后一个“我”字近乎低吼,声音有些嘶哑。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林哲,我似乎从来没有见他如此失态过。他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又有车子开过,像发现猎物的猛兽,兴奋地吼叫着全速向前冲去,所以一定不会注意到,街边有一对男女,正陷入了莫名的僵持状态,一个咄咄而另一个惊惶地互相对视着,一言不发。这状态维持了十几秒,直到林哲微微的叹息了一声,再开口语气已恢复平常:“算了,成雅,我送你回家吧。”
他的语调温和却疲倦,他的目光也是如此,让我不能就这么决绝的掉头走掉,或者再生疏冷淡的如同对陌生人一般的推辞。
他帮我开了车门,我机械的坐到他的右手边,看着驾驶台上一瓶雕成百合状的汽车香水,我原本很不喜欢别人在车里放有香味的东西,因为那味道和汽油味一混杂就往往令人作呕,但这却是个例外,它散发出极淡雅的幽香,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萦绕,若有似无,需要你调动灵敏的嗅觉去捕捉,让我这原本容易晕车的体质也在寻找它的芳踪时,忘记了不适。这样的香水,不是他自己选的吧,该是宋予的品味,想想也是,这香水和她本人就很搭调。
这么一想,原先的一丝幻想立刻被驱除得一点不剩,林哲那样突如其来的怒火,大约是有些别的原因吧。怎么会是因为我?他即使看见我在萧程身下时也没怎样呢!我勾起嘴角笑了笑,想赏自己一个栗暴,真是个爱幻想的妄想狂。
林哲突然说:“你笑什么?”
“嗯?”我其实没意识到自己在笑,直到他说才发现。
“你怎么会看到?”
他不说话,我扭头看他,他看起来眼神专注,目视前方,似乎在心无旁骛地开车。他的侧脸我早已铭刻于心,却忍不住再次被吸引,他的眼珠和萧程一样是纯正的黑色,只不同于萧程一眼见底的明澈,他的是像墨一般深邃,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之前那场景简直好像是另一个灵魂突然附了他的身才会有那么激动的行为和语言,而和眼前这个林哲,似乎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他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的薄唇似乎暗示着他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那么好吧,我转过脸,看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景物,就这样吧,一直都是这样。
在一个路口,红灯亮了,车停了下来,我看着红灯旁的数字“70”,呵,我们还有70秒,然后驶过这个路口,再转个弯,很快就会到我所住的小区,所以,马上就要分道扬镳。
69、68、67……
我默默念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说一句话都觉得很累,所以不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家住在这里,不想问他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不想问他我们公司贷款有没有问题,不想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也不想问他……
“你和萧程,你们,还好吗?”林哲突然开口,声音很平。
这时数字跳到了“32”,“哦?还好。”
“29”,“他找到工作了?”
“26”,“他想自己创业。”
“20”,“自己创业?”
“17”,“是,所以他去C城考察了。”
“13”,“哦……”
沉默,又是一片沉默。
当显示牌上红色的“1”熄灭的一刹那,他的声音响起:“成雅,你爱……”身后喇叭声大作,我们正在长长一条车龙的最前面,绿灯亮起仍旧不动,怎能怪人家司机都不耐烦?林哲面无表情的踩下油门,车直冲了出去,却在开出大约三十米之后又平缓下来,在急速流动的车流中,我们像是在倒退。
“好了,这里转进去就到了,你靠边停下就可以,谢谢你。”我看见熟悉的路口,失落和解脱两种情绪同时涌了上来。
“谢谢我。”林哲轻声重复了一遍,唇边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微笑一瞬即逝之后,他已经完全是平日那个从容平静的商务精英了,他慢慢地转动着方向盘,平稳的把车停在路边。
在这大约三十秒的时间里,我可以假装着看路目不转睛的把他看个够,而车停稳的那一瞬,我立刻转开目光,仿佛不曾在他身上停留:“是的,谢谢你,再见。”
轻轻的碰上车门,往家的方向走去,却一直没有听见身后车子发动的声音。
晚上接到了萧程的电话:“成雅,在干什么?”
“看DVD。”
“什么片,费里尼?”
呵呵,亏他还记得。
“一个人看什么费里尼,在看偶像剧。”
“你也就这品位了,算了,我也认了。”
“好好好,委屈你了。”我心不在焉的说,电视上正上演生死别离,你还跟我在这家长里短,妨碍我入戏。
“我不跟你啰唆了,我正感动着呢!”
又和他扯了两句,放下电话,继续看那些云里雾里的爱情。直到看完,洗洗准备睡了,手机又响了,接了听,又是萧程:“喂,成雅,在干什么?”
靠!你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控啊,每时每刻都要向你汇报?
“我要睡了。”
“哦……那你在干什么呢?”那边愣是迟疑了好几秒,然后问出这个让我绝倒的问题。
“喂,萧程,你怎么了?”我听出他声音有点不对。
“呵呵……”他在那头傻笑。
我仿佛隔着电话闻到了酒味儿:“你喝酒了是不是?喝多了是不是?”
“成雅,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你。”他的气息在千里之外,却同时近在耳边,把我的右耳吹的滚烫。
“你现在哪儿?”
“我想抱你,我想要你,现在就……”
我的天,根本鸡同鸭讲,无法交流嘛!等等,为什么我似乎听到有人在窃笑?这笑声不啻于五雷轰顶啊!我对着手机大吼:“萧程!你要死了!你不要给我胡说八道!”那嗤嗤的笑声却越来越大,终于转为抑制不住的狂笑,萧程的声音却微弱下去,只是喃喃念着:“成雅,成雅……”
突然一下远去,然后一个陌生的男声:“成小姐?”
声音中还带着笑意,我羞愧得差点一头撞上旁边的门框。
“啊……是,是我,你是……”小子,叫你笑!打听出你的名字,君子报仇,多少年也不晚!
“我是?我是谁不重要,不重要啊!哈哈。”他在那边又一次忍俊不禁。
我咬牙切齿,好好好,记不得你的人也记得你的笑!
“重要的是这一帮小朋友都喝高了,我正送他们回宾馆,所以你不必担心。”
一帮人!我的天哪,要知道一个萧程就已经酒量超好了,上次圣诞夜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红酒,也没见他怎样,何况还是一帮人,结果这个人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千杯不醉?
“好,那谢谢你。”我在明敌在暗,还是低调一点行事,下次再向萧程打听到底是他哪个同学,现在么!我只想赶快把电话给挂掉,不去听这个令人尴尬的声音。
“不客气,成小姐,真是久仰大名呢!下次有空一定得一睹芳容,看什么人把我们萧程迷成这个样子,从他大一开始就……”
“好好好,我知道了,再见啊!”我也不顾他还在说什么,就合上了手机,还跟我唠上了,您还真闲!
第二天萧程给我打了电话,说现在头还在疼,昨晚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说你活该,叫你喝那么多酒,昨晚谁送你们回去的?他想了半天,谁啊,大家都喝多了。
“就是那个,笑起来贱贱的”。我恨恨地说。
他很困惑。想了半天,说你是不是说云鹏师兄啊!昨天就他还清醒一点。
我倒了!不会吧?竟然是我们学校曾经最风云的人物,宋云鹏。有人开玩笑说他毕业的时候要签他的公司的数目,都可以解决整个系的就业问题了。最后还是学校近水楼台,校长亲自出面让他留校任教搞研究,结果不到一年就跑了,现在他在C城的企业已经把分公司开到了我们这个城市,而且只当年,就被政府列入了纳税大户的行列。
我有点泄气,虽然无论是宋云鹏还是学弟甲听到萧程那番胡言乱语都是一样够我晕的,但借师姐的威严给他一点颜色的幻想是破灭了,他可是比我还高了三届,和林哲同一年毕业,跟他论资格?我还是一边歇着去吧!
唉,我只能双手合十,祈祷那位宋仁兄哪天不小心把脑袋磕上一下,然后把萧程的那番话选择性失忆了,虽然有点坏心眼,但还是情有可原吧!否则在这人面前我可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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