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经接近九点,一睁眼第一个念头是:“完蛋了!迟到了!”
一骨碌坐起来,用力过猛了,立马支撑不住“嘭”地倒了下去,右手肘砸在床板上。
“嘶——”我被这一下撞得清醒了,揉着胳膊,却感觉腰腹的酸痛更加剧烈。原来昨夜不是春梦一场,不是我忘性大,实在是旁边已经空空荡荡,连半点男人的痕迹也没剩下,连我自己的衣服都被叠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当然,仔细打量一下就知道这可不是出自我之手,想我成雅也就是一正常人,把好好的衣服叠成一摞酸菜这种境界,自认还远远不及。我拎出一件衬衣看着上面乱七八糟的折痕苦笑,看来我起来之后光熨衣服都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对了,还有床单,我钻进被窝,借着微弱的光看见淡绿的床单上一小块铁锈的颜色。
只是一晚呢,鲜红就转为这样暗沉,娇嫩原来这样经不住时光。得了,还感慨呢!整条床单都得抽下来洗,当然也可以剪下那块裱起来以纪念点儿啥啥的,如果我足够变态的话。
这么一想身上更觉得疲惫,索性重新躺平,准备睡它个天荒地老,睡醒了再去想这些累人的事情。我把昨晚给萧程的枕头拿过来,一并垫到头下,伸鼻子嗅了嗅,自己对自己笑了:“走就走了呗,你还当真要个小P孩对你负责呀,睡吧你,大妈。”我呵呵乐起来,刚摆出蒙头大睡的造型,门铃就抽风一样响了。
听见那《两只蝴蝶》的音乐响起的一刹那,我就有冲动找个家伙把自己敲晕,这音乐门铃是房东的得意之作,我跟他多次交涉无效,他宁可减我一百块钱也要保持自己的音乐品位,我只能对熟人说:“你们到我家谁敢摁我门铃我跟谁绝交!”但偶尔碰到推销的、收水电费以及对这首歌有偏执热爱的房东大叔我就无奈了,最后那位往往还会一秒不停的摁,直摁得我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给他开门,开了门就看他一脸陶醉的跟着哼,然后笑眯眯的说:“多好听啊,姑娘。”但这会儿这三种人基本都不会登门造访,这个小区已经明令禁止闲杂人等包括推销人员上门,水电费现在都上网交,房租我刚给过房东,难不成他歌瘾上来了?这是门铃,又不是KTV。
我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实在懒得动,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谁约都不约杀上门来,我都得乖乖给他开,这么大清早不分青红皂白地扰人清梦,活该吃闭门羹。但那人真的够执着,就听“亲爱的……”调子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听得我口吐白沫,险些不省人事,得,这样下去岂止绕梁三日啊,估计再几遍我就要内伤到一年都恢复不过来。
好在,这门铃是典型的窝里横,只对内聒噪不已,外面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听见,否则这会估计都有邻居出来骂娘了。我也想骂,可眼冒金星实在骂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句子,只能照例国骂了一声,伸手去捞衣服穿。等我穿了个大概下床去开门,已经又是完完整整从头到尾的一遍。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暗自发誓如果真是哪个推销的,我从此一定把他家产品列为违禁物,有生之年我坚决不准它的LOGO出现在我三尺之内。
黑着脸打开门,却瞬间被晃花了眼。后来据当事人形容,我嘴张得如此之大,以至于一张嘴上就剩下脸了,不对不对,是一张脸上就剩下嘴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过你清晨阳光中的男孩真的很好看?楼梯间折射进来的几缕晨光就那么柔柔薄薄的投在他脸上,如此……唇红齿白,竟连一丝瑕疵都看不到,而头发因为没有喷任何东西而恢复柔软蓬松,有一缕还垂在了他黑亮的眼睛上,被微风吹得轻轻颤动。
“萧程?”不能怪我如此吃惊,实在是因为萧程这个家伙的臭美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大约从十二岁开始,我就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篷着头发的样子,无论是他早期模仿郭富城,中期模仿谢霆锋,或是后期自成一派的发型,每次出现都是一丝不乱,往那一站就是一个典型的定型水广告。
这样男版大S的人物,还有一个林哲,比他还要夸张,朋友圈中传说没谁见过此人穿过凉鞋或是拖鞋,酷日当头都是锃亮的皮鞋及相配的笔挺西裤及雪白衬衫,连领带都不落,相当强悍。所以我一时都没敢相认,发型有时的确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现在的萧程不像昨天那么酷了,却多了几分柔和纯净的气息,嗯……还有……早饭的气息。
“干吗这种表情?”对方倒是老实不客气的一把推开我,走了进来。
“你没走?”
“废话,我是那种人吗。”
我有点好笑,哪种人?吃干抹净然后立刻跑路的人?
“反正我无所谓。”我关上门,跟在他后面,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把手上的饭盒和塑料袋放在桌上。
“烫死我了……等等,你说什么,无所谓?”他停止对自己的手指吹气,看着我说。
“哦?我什么都没说,没说。”我打开饭盒,哟,是楼下粥鼎记的小红豆稀饭。
饭盒的盖上的确温度不低,可以想见粥刚盛进去时该烫到什么地步了。
“烫着了?我看看。谁让你傻乎乎地用这个……”
一句话把他说崩溃了:“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什么碗筷都没有,就找到这么个铝饭盒,一点不隔热……”
“你絮叨什么!我从来不在家里开伙,又不请客,要那么多碗筷干吗?这饭盒还是我上大学时候用的呢,啰唆!手伸来看看!”我拉过他的一只手,果然烫着了,手指都红了。
“靠,你是白痴啊,不会等凉一点再拿啊?”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萧程,一着急第一反应总是直接开骂,怎么好像他是我儿子似的。
“你很喜欢喝冷的?”他瞪我一眼,抽回手,跑去水龙头上用冷水冲。
我听厨房里哗哗的水声,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这个男人真的要履行他的诺言,无论怎样,他有这个态度,都是一件窝心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走回来,看我呆呆地盯着稀饭。
“怎么不吃,太淡了是吧?没关系,这儿还有别的。”
他打开塑料袋,里面是永和豆浆的油条、煎饼等等一大堆东西。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闻到油腻的气息传过来,我突然有点儿恶心,赶紧低头喝了口稀饭,压了下去。
“你傻了?买这么多,你把我当猪喂呢。”
萧程愣了一愣,立刻理直气壮:“废话,你这么挑剔,谁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东西,见样买一份,你不吃我吃。”
我很挑剔吗?木木经常嘲笑我像饕餮似的,一点不挑食,什么吃的都可以接受。可是这样不合理的指控,为什么突然让我哑口无言?我只能保持沉默,一口接一口喝着稀饭,萧程在我身边坐下来,伸手拿了杯豆浆,眼睛却看着我。
“成雅。”
“嗯?”
“我想……我会和你爸妈提,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
“噗——”我一口稀饭差点喷到桌上。
萧程的表情有点愤怒:“靠,你这是什么反应!”
我这反应?我还想喷血呢我!
“萧程,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拿了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我瞪着他。
“害你?我这是对你负责!”
“负责?谢谢了。我爸妈要是知道了!呵,那你就等着瞧好吧!我也别在这儿混了,直接卷铺盖等着被他们揪回家得了。”
“什么年代了,你别把他们想得这么保守,何况对方是我,是我哎!他们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就因为是你,更加不可饶恕,你不知道什么叫兔子不吃窝边草吗?”
他轻蔑地动动唇角:“这种P话你也好意思讲出口,我就高兴吃你这窝边草,能拿我怎么着!”
我有点不爽,可能他刚刚的口气过于轻佻,我不太喜欢这腔调:“别这么讲话,小流氓似的。”
脸还没冷下来,就撞到萧程更加不正经的笑容:“是吗,这就像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椅子“啪啦”一声,接着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我怔住了:“你干吗?”
他在我背后,嘴唇贴近我耳朵:“给你展示一下,什么才更像。”又说:“你不知道吗?成雅,男人早上的欲望更加强烈呢。”
我以很尴尬的姿态被他拥在怀里,手里还握着一个勺子,勺子上还有黏糊糊的红豆稀饭。怎么办?难道用勺子去敲他的头?
他的嘴唇开始轻柔地在我耳边颈间游走,我就这么听着他越来越粗重灼热的呼吸,捏着勺子,直到上面的稀饭都冷凝成固态,勺柄却被我捏得滚烫。
我深吸一口气,以尽量平静的口吻开口:“萧程,你别这样。”
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那么,你想我抱你去床上?”
“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接着刚刚,咱们谈谈。”
“去床上谈也一样。”他开始试图抱起我。
“那个……萧程,把昨天晚上的事忘了吧。”终于说出口了,却一点都没感觉轻松。
他的动作一滞,静默中我清晰地听见身后的呼吸声变了,仍然沉重,却不再是出自于欲望。
“你说什么?”
“我知道,昨天那件事之后,咱们可能不能像以前那样,但日子久了,总会……”
“你胡说什么!你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能吗?”他粗暴地打断我。
我掰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萧程,说真的,我不需要任何人对我负责,我是个成年人,昨天的事我可以对自己负责,发生的事就发生了,但不说明就要影响将来的生活,你的生活,还有我的生活,你明白吗?”
“哼!”
哼是什么意思?一大番书面语说得我已经很累了,他还要给我来这么一声。
我刚要再开口,下巴一痛,被萧程捏住了,他紧紧盯住我:“是因为林哲?”
我愣住了,该怎么说呢?
“不说话了?是因为他是吧?你还是希望将来的生活里有林哲是吧?”
我没法讲,其实不是因为林哲,经历昨天那个留下黯淡记忆的平安夜之后,要是我还对林哲有什么想法,未免也太不切实际了,他都快当新郎了吧?
当然也不是因为那么无聊,跟萧程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而是想到跟他在一起,做一对情侣,天荒地老厮守在一起的那种关系,就感到极其疏离,怎么也找不到一点感觉。的确,我很喜欢他,但不是那种喜欢,为这种事一辈子跟他绑在一起,我是不愿意的,也为他不甘。这些我怎么和他解释呢?跟这个咬牙切齿、清秀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的男人解释?
下巴的疼痛轻了,他松开我了,那个笑眯眯的萧程却没有回来。
“你为什么不能忘了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他?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艰难地开口:“萧程,这不是你的问题……”
“不要我对你负责是吗?好,那你对我负责吧,为我这么多年……呵,算了,说这些,真TM可笑。”他冷漠地微笑起来,目光锁住我:“成雅,你给我记住,你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想都别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完这话,就拿了外衣,摔门而去。这这这……叫什么事呀?谈判破裂,这个男人叫我对他负责?!以前听到这话我一定会笑不可抑,可我现在一点笑不出来。
两天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听到对方声音时心先是提了一下,渐渐就放了下去。是萧程,恢复了轻松语调的萧程。
只是恢复了平日的语调,声线却变了,沙哑得很:“成雅,我病了。”
“啊?”
“感冒。”还在那边重重咳嗽了几声。
“严重吗?”我的心微微揪了一下。
“严重啊,再不见就见不着我了。”
“去你的。”
“说真的,成雅,你就来探望我一下嘛!”口气竟然有几分撒娇。
“……”
“成雅,你不用这样吧,不见得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我听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然后是轻微而压抑的咳嗽,心里不忍:“好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无所谓,你把自己带来就成。”这话听起来真够别扭的。
放下电话后,发现一张放大的脸凑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吓!木木,你干吗?”
木木尖声怪气地学花痴:“男人!我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男人男人!是你们家郑为,爽了吧?”
“去!你把他撬走倒好了,烦得我!”
“大姐,我还想多活几年,拜托你不要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扮甜蜜好不好?”
“呦,那你也甜蜜一个我看看,说真的,千里之外我都听见了,电话里那人声音不错,有磁性,性感哦!”
废话,你感个冒试试,肯定也特有磁性。
“成雅,我看你就老实招了得了,圣诞节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关机了!跑哪儿鬼混去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手机都是自动开关机,第二天早上起来看明明是好好的,肯定是萧程什么时候背着我关了。
“鬼混?我一个人跟谁鬼混去啊?还不是早早上床蒙头大睡,当然要关机。”真成精了,说谎脸都不红。
木木狐疑地看着我:“人小鬼大的,对了,要真没有,我们家郑为上次说的那个刚调来的帅哥你可要考虑一下。”
“好,好。”我收拾东西,下班了,还得去探望病人,忙得我,先随口答应再说。
“你别不当真,这个帅哥刚进他们公司,他们公司女孩的穿衣水平立马提高一个档次,连周边报亭时尚杂志的销量都翻了一番。”
我忍不住笑了:“这么神奇?”
“可不是?我告诉你,也就是我们家郑为跟他熟,你这叫近水楼台懂吗?”
“懂,懂,那个,木木,我先走了啊!”
她还在自顾自念叨:“当然他这两个月出差去了,得等上一段时间,哎,成雅,怎么跑了?”
我提着一煲粥站在S大9号男生宿舍楼的楼下,踟躇着,妈妈呀,怎么忘了萧程还住寝室的,估计不会让我上去吧?要不把这粥放在门卫那,再打个电话给萧程?可想到萧程听到我要来时的欢欣,实在不忍心一个电话就把他给打发了。粥冒出淡淡的香气,不是红豆粥,是鸡粥,特意让人少放了味精,清淡而爽口。快做决定!粥都要冷了!站这里傻傻的不行。正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女生,货真价实的一个女生,穿着白色羽绒服,长头发,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走进了这栋楼。
我揉揉眼睛,是人吧,总不会是女鬼吧?吓人哪。正愣神间,又一个穿羊毛裙子的女孩施施然走了进去。我抬头,没错哇,是男生宿舍,本人才毕业一年,这里竟然已经开放至此了?想我当年男女生互串下寝室还要报系领导批准,彻底无语。
我鬼鬼祟祟地拎着汤煲也往里面走,到底还是有点心虚,不停左右观望,门卫却只是抬头瞟我一眼,目光在煲上停了几秒就转开了,连问都不问。
终于摸到萧程寝室前,敲敲门,里面立刻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
推门发现没锁,便小心翼翼地进去,准备好微笑在脸上,都是小学弟嘛,怎么能不让他们见见学姐的风范?进去才发现灯光昏暗,只有正对着门的那张床上,开着一盏台灯,萧程正半躺在那张床上,手里握着一本书,除他之外,屋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别关门,掩上就行,不然太闷了。”他开口道。
“好。”我把门轻轻推上,留了一道缝隙。
“怎么这么黑?你一个人?”
“都出去了,开灯晃得我难受。”
“哦。”他这么一说我也不敢开灯了,“我给你带了鸡粥,起来喝点吧。”
萧程把书扔到一边,支起身体:“现在没胃口,陪我聊聊天吧。”
“可是一会儿就凉了……”
“凉就凉了。”他微笑着说,看起来很精神的模样,只是脸颊微微消瘦了一些。
“你好像好点儿了?”
“比起平安夜那天,是好点了。”
“嗯?”他怎么突然提到那天,我有些尴尬。
“可是还没全好,还会难受,成雅,你说怎么办?”
“那个,我也帮你带了药了,在包里,你等……你做什么?”
五秒之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萧程身下,他的脸离我不过半尺,胳膊紧紧地按着我。
“成雅,你就是我的药,哪有别的药可以治好?”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哪里有一点感冒的迹象?骗子!
“萧程,你疯了!这在你寝室!”我又气又急。
“有什么关系,不是特别刺激吗?”他竟然微笑了一下。
我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完了完了,这个人一定是脑子坏了,要不就被什么附身了,他竟然想在他的寝室强奸我?
“萧程,我们不是没上过床,就算多这一次,又有什么意义?”我是否词不达意?
他保持着微笑:“说你不了解男人你果然不了解。”
说着拿过床头的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然后向我转过头来:“成雅,别挣扎,我保证不做什么,就这么抱抱你,看看你,好不好?”
鬼才信他!都开始脱我衣服了。我在思考着要不要剧烈地反抗,想想我和他第一次我都没怎么抵抗,现在搞成那样,会不会太虚伪了?可是,不是那一回事。一错,怎么能成为再错的借口?恍惚间,我的衣服已经被褪至肩头……
突然,一阵轻微的声音传来:“咚,咚,咚。”敲门声,而且是敲这扇门的声音。我神经都紧绷起来,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懊恼,萧程怎么也不可能当着他室友的面继续,可是被人看见我这样,以后怎么做人?
敲门声还在继续,这时萧程扬起嘴角,孩子气的对我说:“我们不理他。”猝不及防地,他的嘴唇猛然覆盖上我的,狂热而贪婪,他的身体像要把我整个压进床板里一样,牢固得像一块磐石,我的膝盖根本动都动不得,我的手腕在被子里被他紧紧地攥住,像被最坚固的铁镣铐住的一样,移动分毫都不可能。意识在尖啸,敲门声停了,我的神经差一点绷断。会不会是个知趣的室友,久敲不开,便发出一个会意的微笑,转身离开?可这时,门发出了被推开的声音,我羞愧地闭上眼。
门被完全推开,然后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只响了两声便停住了,也是,哪个正常人看到这个香艳的画面还可以镇定自若继续该干吗干吗?沉重的呼吸传来,不会吧老兄,难道你自控力如此低下?我苦笑了一下,倒有些庆幸萧程那么紧密地压着我,那人大约看不清我的长相吧?
可这时萧程却结束了他那令人窒息的吻,抬起头对来人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来了?被人捉奸在床还这样从容?
来人却没有回答,一片沉默。我决定还是偷偷看一眼来人的长相,以后列为拒绝往来户,从此见他三米之外就远远绕开。我转过脖子,眼睛悄悄地睁开一条缝。昏暗里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只有一点微光照在他身上。可只一眼,眼前的光瞬间幻化成利刃,根根把我穿了个透心凉!
林哲!
他正瞠视着我和萧程,以及我们在明亮的床头灯的照射下,无所遁形的衣不蔽体。如果我不曾来到这个世上就可以不去面对这个时刻,那么时光倒流吧,我会毫不犹豫地用脐带勒死自己。
二十秒,林哲盯了我们整整二十秒,然后平静地说了一声:“打扰了。”
转身离开,真是绅士,还不忘带上门。
只是门关上的声音不免重了些啊,绅士。“砰”的一声,否则怎么会把我惊醒呢?否则怎么会突如其来的一股力让我推开萧程,直冲出门去呢?
我在二楼楼梯转角处叫住了他,林哲,他停下脚步,慢慢地回头,面对我的一张脸上看不见一点波澜。一点酸痛在我喉咙处逐渐扩大,哽得我说不出话。说什么,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他开口了:“回去吧,很冷。”
我这时才注意到我的整个肩膀都裸露在外面,来往的一些男生,他们会盯住我,玩味地一笑,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女人站在男生宿舍的楼梯上,多荒唐又多有趣啊!可以充当多少谈资,又可以流传出多少香艳的版本?可是我不在乎,林哲,人在痛得快要窒息的时候,又怎么会注意这些东西?他伸出手来了,林哲,可是,为什么立刻就缩了回去?
“回去吧。”他平和地说。
然后他就这么转头走了,似乎一点犹豫都没有,只是干吗要走那么快?何必像落荒而逃似的,有人在等你么?在那个冰冷的转角,我看着他离去,身影转过楼梯,脚步声也渐渐远去,胸口闷得像千年沉寂的死水,感受不到丝毫的流动。
等我拉着自己的衣服回到萧程的寝室时,他仍保持着那个被我推开的姿势坐在床上,我看看他,觉得非常疲惫,从他桌上拎过我的包就准备离开。
萧程“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挡在我面前:“生气了?”
“没有。”我干吗生气。
“说谎。”他抬起我的脸,我空洞地看回他。
“成雅,这样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是。”我点头赞同,的确是这样。
“那笑一个。”
我冲他微微龇一龇牙,萧程盯着我,突然一把把我拉入怀里。
“成雅,成雅,不就是林哲么!笑成这德行,你还不如哭呢!”
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怒意。哭?我也想,可惜哭不出来。
许久,萧程突然叹口气,再开口,语气和缓下来:“对不起,成雅,可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
“今天让你来不是治我的病,是治你的病。”
“我知道。”
“我明白这样太残酷,可你从此就会忘掉他,对不对?”
“对。”
“所以我放你去送他,那二十分钟,我不在乎,成雅,我不在乎,因为我们来日方长。”
我无言以对,他的胳膊在我的沉默中收紧,几乎勒进我身体里,我麻木沉寂的意识竟然被这样的疼痛唤回了一部分,很好,那么就这样吧,我懒得挣扎。
萧程突然一把把我打横抱起,往门口走了两步,一脚把门踢上,只听“啪嗒”一声,门被关严实了。
“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了。”他低声说。
我任由他把我放在床上,把一件件衣服从我和他自己身上剥除……他吻的地方都是一片滚烫,但我却觉得整个身体依旧是全然的冰凉。望着他清秀俊逸的脸,我伸手抹去他额头上密布的汗水,没有任何考虑,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萧程一愣,眼神越发温柔起来,低下头用下巴蹭着我的头发:“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疼了,这里也一样。”他的手覆上我的左胸,我的心仿佛在他手掌中跳动。
“永远。”
“好的。”我回答。
黑暗中有悠长的叹息,一声接一声。
是谁?是谁?
他转过脸来,表情悲伤:“永别了,成雅。”
我刚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像碎了的瓷器,一片一片的脱落下来。想呼喊,只听轻微的“啪啦”声不绝,我知道,那是我整个身体碎裂的声音。奇怪的是,我并不惊恐,却只觉得悲伤。
那是什么?我的眼珠,就那么掉在地上,像一个生命体,苍凉地凝视着我,是的,残破如我,有什么余地去挽留你?于是我就留在原地,看不见听不见,只感觉你一点点消失。像失去水的鱼,用尽全力张嘴去呼吸,却吸不到一丝氧气。灵魂却尖啸出来,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愿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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