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帝后南巡
“我不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春芽倔着,可是甫一张口就带着哭腔了,最后在穆南山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
那真是惊天动地的大哭,以至于多年之后,穆南山还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的场景。
“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哭?”经年之后,已然人到中年的穆大将军甚是好奇,追着他们家的穆夫人巴巴地问,“我当时那么深情款款的告白,你难道不该开心大笑的吗?仰天长笑自然不至于,但是更不至于嚎啕大哭吧?搞得好像我在欺男霸女似的,可是你到底为什么哭啊?难不成你是被我感动的吗?”
春芽被他问得烦死了,蹙着眉哼哼道:“我才不是因为感动才哭,我那是心疼银子!”
穆南山一脸黑线:“什么银子?这又管银子什么事儿了?”
“哼哼,早知道你已经看上我了,我就断断不会花那二两冤枉钱买什么裙子银簪了,”春芽狠狠剜了她家穆先生一眼,一边十分不爽地道,“结果我就穿了那么一天,就戴了那么一天,转天你就不许我再穿原来的衣裳了,连那根银簪你也不许我戴了,非说人家簪子丑,哼,哪里丑了?好歹也是银子啊!你说说可不是多花了二两冤枉钱吗?!”
“所以春芽当时是存着女为悦己者的心思啊?”穆南山却从春芽的抱怨里头听出了别的意思,登时眉开眼笑地抱住了春芽。
“你你你……你怎么那么讨厌啊?快走开啦!美得你……”春芽哪里肯承认,可是脸却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她有点儿恨自己总是脸红的毛病,可是她又没办法,当下难免就有点儿泄气,觉得自己在穆南山面前又丢脸了。
“是啊,就是美得我!”穆南山把春芽抱的更紧了,撒娇的大狗一般蹭着春芽的后颈,“美得我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嘿嘿嘿。”
春芽忽然就不那么泄气了,一边伸手环着穆南山,一边小声问道:“晚上想吃蟹黄豆腐吗?”
“不光蟹黄豆腐……夫人的豆腐我也要吃!”
“滚!”
……
天定二年五月二十八
安庆。
帝后南巡,路线是一早就制定好了的,鹿知山标注好了要巡查的地点,然后队伍就自京师从北到南,挨个巡视过去,一个月后,南巡队伍抵达了安庆,结果队伍还没进安庆城,就赶上了瓢泼大雨,饶是帝后的马车甚是坚固宽敞,可是在这狂风骤雨里,帝后还是被淋了雨,当夜就起了高烧,引得一众人焦心不已,安庆一众头头脑脑更是不安到了极点。
安庆知府,已经是第四次过来了,甫一瞧着小安子,就忙得上前陪笑道:“公公……”
“邓知府,咱家已经跟你说了好几遍了,万岁爷龙体抱恙,任谁都不见,你就不要再来了,”小安子甚是烦这邓知府没有眼力见,可是瞧着他到底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小安子又觉得他甚是可怜,当下就放缓了语气,“万岁爷若是想见你,自然会召见,你且回去等着吧。”
赵如海如今年岁大了,自是没有体力随鹿知山南巡,在鹿知山的授意下,他开始着手将担子交到了徒弟小安子的手里。
“是是是,万岁爷养病最需清静,属下哪里敢搅扰万岁爷?”那邓知府忙不迭赔笑道,一边从身后的小厮手里取过了一个锦盒双手奉上,一边含笑对小安子殷勤地道,“这里有两支百年老参,属下特地送来孝敬万岁爷。”
小安子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就瞧见丁麒麟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小安子在御前伺候久了,自然知道这丁麒麟如今官阶虽低,但却是万岁爷眼前的红人,当下忙得转身和丁麒麟寒暄道:“丁大人。”
丁麒麟对小安子点点头,一边走了过来,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邓知府捧着的那个锦盒,再然后他的目光一路向上,最后定格在了邓大人一脸油腻又讨好的脸上。
“邓知府?”丁麒麟道。
“是是是,在下从四品安庆知府。”邓大人忙不迭赔笑道,按理说他的官阶足足比丁麒麟高出了三品,可自古地方官见京官就没有不怵的,况且丁麒麟又是有本事随帝后南巡的,自然不是寻常人,所以邓大人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甚是客气。
丁麒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径直从邓大人的手里接过了那个锦盒,然后在邓大人和小安子诧异得到目光中,丁麒麟动手打开了那个本来应该送到御前锦盒。
“这人参在下瞧着不错啊,在下还是头一次瞧见个头这么大、品相这么好的人参,”丁麒麟含笑看着邓大人,“今儿是借着邓大人的光,在下才能有这样的眼福。”
邓大人摸不清丁麒麟的脾性,当下只是不住点头陪笑道:“丁大人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在下自然要挑最好的献给万岁爷。”
“只是这么稀罕的百年人参,怕是不便宜吧?”丁麒麟仍旧含笑看着邓大人,一派和风细雨,宛若多年的老友在闲聊一般。
邓大人对着丁麒麟的笑,心里有点儿打鼓:“这个……这个……”
“丁大人,这样的百年老参,每只价钱怕是不下五百两。”邓大人支支吾吾,倒是小安子替他开了口。
“哦,是吗?那我手里竟是托着一千两白银啊,”丁麒麟一脸惊讶感慨,一边又对小安子笑了,“不怕公公笑话,我长这么大,可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的值钱物。”
小安子赔笑点点头,丁少典清廉满朝皆知,丁麒麟说这样的话,也不算是违心。
“邓玉林,从四品安庆知府,年俸八十两,禄米80斛,折在一起共计一百二十两,”笑够了,丁麒麟挑着眉居高临下看着那邓玉林,一边讥诮着道,“所以为了这两根人参,邓大人最少也得不吃不喝七八年吧?真真是难为邓大人了,竟在七八年前就算准了万岁爷会龙体抱恙,在下觉得邓大人倒是屈才了,应该去钦天监才能人尽其才。”
邓玉林蓦地浑身一颤,嘴角的胡须都跟着抖动:“丁大人……说笑了,这这并不是用本官花银子买的,这是……”
“哦,那这是谁向邓大人行的贿?”丁麒麟笑得越发和颜悦色了,一边转头对立在廊下的男人道,“郑兄既然来了,怎么一味儿站着不过来?”
郑作阳值得笑着出了回廊,手里握着个泛黄的册子,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册子,一边瞄着瑟瑟发抖的邓玉林,然后含笑对丁麒麟道:“万岁爷一再嘱咐你暗中调查,你倒好,还没挪地儿就把圣旨抛到脑后去了,看万岁爷怎么责罚你。”
丁麒麟笑着摇摇头,有点儿无奈道:“没办法,每每一遇到蠢的,我难免就会被带蠢了些。”
“暗中调查……圣旨……”那邓玉林浑身僵直,双目圆瞪,然后身形一晃,眼看着就要昏倒,郑作阳使了个眼色,忙得就有两个侍卫过来扶住了邓玉林,那邓玉林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瞧着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把人送到厢房里头看管起来,不许与外人在见面,”郑作阳吩咐道,一边又瞧着随邓玉林一道过来的小厮,一边比了个手势,“连带这个小厮也一并带下去,悄悄的,不许走漏了风声,对外就说,万岁爷召见邓大人,一时半会儿不回去了。”
“是,属下遵命。”那两个侍卫忙得抬着那邓玉林下去了。
“你那边怎么样了?”侍卫走后,丁麒麟和郑作阳在凉亭里叙话,“现在摸排出多少来了?”
“安庆也不是块净土啊,”郑作阳摇头感慨道,一边把手里的册子递给了丁麒麟,一边手指着道,“你且瞧瞧,安庆这边和江宁比起来,贪污的银子数目是少了挺多,可是涉及的人数倒是毫不逊色。”
早在临行之前,鹿知山就给两人下了暗中调查南巡各地的贪官污吏,这南巡路线的指定也是根据这些年下头的密报而指定的,十日前在江宁,三十多名贪官污吏才被抄查下狱,十日后,丁麒麟和郑作阳又联手摸查到了安庆的官场。
“还真是,尤其是六品以下的官员竟比江宁还多了些,”丁麒麟抿了口茶点头道,一边翻着那册子,一边感慨道,“万岁爷若是瞧见了,怕是又要龙颜大怒了。”
“不至于,万岁爷一早就有心里准备,这南巡路线还是他亲自拟定的呢,”郑作阳摇摇头,一边又讥诮地勾了勾唇,道,“大荔国库空虚多年,连南疆英烈遗属的抚恤银钱都发不出来,这起子蛀虫倒是一直活得逍遥快活。”
丁麒麟给他续上了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郑兄切莫灰心,现在咱们不是就把这起子蛀虫一一给捉出来了吗?”
郑作阳抿了口茶,再开口的时候,就恢复了平素的和气,他含笑看向丁麒麟:“咱们再熬两个通宵,把这起子事儿忙完了,万岁爷和娘娘也该回来了,差不多能赶在六月之前把这一批贪官污吏送下大狱。”
“差不多,”丁麒麟点点头,看着天上的浓黑的乌云,含笑对郑作阳道,“安庆这边怕是憋着一场大雨呢,倒不知苏州那边是不是风和日丽。”
郑作阳笑笑没话说,把杯中的碧螺春一饮而尽。
……
天定二年五月二十八
苏州。
虎丘。
五月末的苏州还真是风和日丽,天也不算太热,很是清凉舒服。
一处幽深院落里,鹿知山和穆南枝正躺在枇杷树下打着盹,鹿知山坐在硕大的摇椅上,穆南枝趴在他怀里,猫咪似的粘人,这时候两人都睡着了,一块羊绒薄毯把两人裹在一起。
他们来苏州已经三天了,他们是从江宁直接偷偷来的苏州,帝后的仪仗则浩浩荡荡去了安庆,静安郡主和杜衡自然也跟着来了苏州,只是昨儿两人去太湖泛舟了,穆南枝懒得动弹,自从三日前住进这个院子里,她就没有再出过门,连带着鹿知山也没有出门,这时节枇杷熟的正好,两人就窝在院子里吃枇杷,困了就在树下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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