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暮时看着身上只中了一处剑伤,可是毒已入骨髓。青衣人是青城派的人,青城派的人亦正亦邪,平日里与人切磋剑法时,不会在剑上用毒,可若是对付仇家,他们会不遗余力在剑刃上抹上足以令对方致命的毒。
方才,凌暮时知道自己中了毒,一直在用内力强撑。此刻他整个人倒在东方宛云的怀里,嘴唇已经泛紫,额上也全是虚汗。
东方宛云叫唤了他几声,见他没有反应,费了好大的力才将他放到马背上。她轻轻一跃,落到马背上时,身子虚晃了一下,然后一手抱着凌暮时一手握紧缰绳策马赶回龙泉山庄。
“小姐,这是?”
她的丫鬟灵惜见到她突然带了一个陌生男子回来,惊讶地问道。
“别问这么多,他中了毒,你且先与我扶他进去。”东方宛云小声叮嘱她,然后确定后院没人之后,赶紧将门关上了。
灵惜帮着她一起处理凌暮时手臂上的伤口,她看得出来那是一处旧伤上添了新伤,若不是有这一处旧伤,想必他也不至于毒入骨髓。
东方皓知道他这个女儿自小不爱习武,只爱研读医术,所以庄内收藏了许多医学典籍,其中不乏江湖门派的解毒之道。
解去凌暮时身上的毒时,已是半夜。东方宛云让灵惜烧了一盆火炭,屋里暖和得很。
“小姐,您要将他留在这里多久?老爷夫人回来要是知道您私自将陌生男子往闺房里带,一定会责骂您的。”
灵惜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在她身旁小声嘀咕两句。
“我爹最近那么忙,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他哪有空来管我?我娘更不用说了,我爹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我的事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一说到她那对亲生爹娘,她就忍不住想多揶揄几句。
灵惜捂住嘴笑了一下,然后辩驳一句,“老爷夫人那叫恩爱,小姐您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心中自然是十分疼爱小姐您的。”
“也不知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东方宛云嘟嚷一句,下一刻便趴在桌上睡着了。她今日出门采了一天的草药,回来又一直在帮凌暮时解毒,整个人早已累得不行。
灵惜转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凌暮时,又看了一眼叫不醒的东方宛云,只得找来一张厚重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第二日,凌暮时睁开眼眸,落入眼中的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长年累月的警惕性让他一下子坐起身子,然后看到趴在桌沿边上那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这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事。
东方宛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揉了揉双眼,看到他已醒来,高兴地说道:“你醒了?”她人来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腕诊脉。
“嗯,昨日的事谢谢你。”
凌暮时没打算多留,慕容暄交待他做的事他还没完成,而且至今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见他拿了桌上的剑就要走,东方宛云伸开双臂拦在他面前,“等等,你还不能走,你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还未完全消除,得泡上两日的药水才行。”
“我有急事。”
他不客气地推开她,要走出后院时,她从后面追上他,喘着气,“那你将这几包药带走,记得连续泡上两日!”
凌暮时拿过那几包药,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是绕过后院来到前门时,他刚走出几步路,猛然间转回头看,只见匾额上标着“龙泉山庄”四个字。
手中的药,被他一下子捏紧。
...
自那夜与慕容暄在后花园私会,将自己不是完璧之身的事与他说后,宋音离就一直神不守舍。
那天夜里他虽将她抱在怀中,可是双臂间却缭绕着一股让人呼吸不畅的窒息感,让她能真切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极力压制住的怒气。
若是他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她还会好受些。可直到他从后花园离开,他的眉角都是带着笑意的,让她看不清。
那股气,是撒到谁身上了呢?
“呲——”
晃神间,宋音离手里的绣针不小心刺到手指尖上,一滴殷红的血从指馥间流出来,让她眉头紧蹙。
“怎么这么不小心?”
眼前的光线顷刻间被人遮住,慕容寒蹲下身子,心疼地为她吸允指馥上流出来的血。宋音离唇角动了动,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画织找来药膏和纱布,见到这一幕,立刻低下头站到一旁默不作声。
宋音离却如同见到了救星,急忙开口与他说道:“太子哥哥,让画织替离儿包扎就行了。”
慕容寒眸光滞了一下,然后松开手,“也好,血已经止住了。”他站起身子,叮嘱画织,“仔细点。”
“是,太子殿下。”画织颔首应承。
画织小心翼翼替宋音离包扎完后,扶着她来到案几前,在慕容寒对面坐下。慕容寒为她夹了几块她爱吃的如意卷,便低下头用膳。
今日禁足一个月的期限一到,他连自己的母后都顾不上看一眼,就朝华霜殿飞奔而来。
一来到她面前,就见她心不在焉地刺到了自己的手。方才为她止血的那一瞬间,他想自己是不是不该再这么继续等下去了。
用完晚膳,慕容寒用摆在碗筷边上的餐巾将嘴角擦拭干净,“今夜孤在你这里留夜。”他头也未抬,有宫女走上前将碗筷餐巾收走。
“叮!”
几乎在他说完那句话的一瞬间,宋音离手中的汤勺落到碗中,有几滴汤水溅到她的手背上。
声音传到慕容寒耳里,让他觉得刺耳得很,他抬起头看向她,“如今父皇年事已高,今后这皇位是要传到孤手里的,早些开枝散叶也好。”
宋音离放下手里的碗,“可是方才离儿的手...今夜怕是伺候不了太子哥哥的...”
很明显,她是拒绝的。
“不碍事。”他轻描淡写地回道。
“况且太子哥哥今日刚解除禁足,理应好好休息。”她仍在努力试图找别的理由来搪塞他。
慕容寒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眸光间生出一抹寒意,“从今往后,孤都不会再让你有拒绝孤的机会!”
他要将她抱起,却被她一手推开,“离儿的心里,始终都只有暄哥哥一人!当年是你硬要从他身边将我抢走的,我从来就没爱过你!”
这一回,她不再躲闪,将所有积压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说完,慕容寒不顾她的叫喊,反抗,一把将她抱起,往软榻边上走去。
华霜殿内的烛光,灭了下去。
...
慕容暄给宫南絮的两个月期限,从她离开蕲州城后就一直压在心里。她在营帐中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熟悉蕲州,平南关,汴州和淮北之间的路线。
最后,想出了一个法子。
郑末从外面进来,见到她熬得通红的双眸,脸上带着诧异问,“你这几日都没睡?”
“有事吗?”
她将手中的路线图收起来,抬眼看向他。
郑末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霍将军来信,说是吴越那边有动静了。他猜想,吴越一定会协同梁帝先将汴州城攻回去,他叫我们接下来要保持警惕。”
宫南絮匆匆看完书信,尔后抬起头,“霍将军说的没错,如今大齐还向吴越纳贡,吴越不会轻易动大齐。可是汴州城不同,这里原本就是大梁的国土,而且汴州城紧挨着梁州,若是他们有所行动,最先想到的只会是汴州。”
“那?”郑末的目光紧了一下。
“别担心,霍将军那边会替我们准备好一切,我们只需加强戒备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郑末的一颗心才落下来。有宫南絮与他一同守着汴州城,许多事都不用他太过操心。
嘱咐她一声让她早些休息之后,郑末转身出了营帐。帘布落下后,宫南絮立刻执笔,给慕容暄写了一封回信。
落笔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靠到椅背上,长吁一口气。好几夜没合眼,她好累,可是脸上却全是笑意。吴越的进攻,会助她一臂之力。也许慕容暄不用等上两个月,宋音离就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慕容暄自从恢复了二殿下的身份后,在朝堂上的声望愈来愈大。不管是安稳民心不定的百姓还是抵抗外敌的战策,他都讲得头头是道。
很多朝堂官员,都开始与他走近,特别是季中忱一党。
慕容寒的势头,渐渐弱了下去。姜后和慕容寒心急如焚,如今是在蕲州城里,而且有冷青梧在慕容暄身边,他们想派人行刺再行不通。
他们心中清楚,慕容玄虽然不会让慕容暄登上皇位,可看到朝堂上这样的形势,他们怕生变。
姜后握紧手中玉指,朝慕容寒冷声开口,“若是想永保你这太子之位,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让离儿尽早怀上你的骨肉,诞下皇室血脉。”
“这个孩儿也想过,可是一个月过去了,离儿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让他觉得有些郁闷。
“一个月了?”姜后冷下眉头,“离儿的饮食,你还是派人盯紧些。”
她这么一说,慕容寒便明白了,他匆匆离开翠屏宫,去到华霜殿时,正巧看到画织端了一个药碗出来,他疾步走上前抓起药碗质问她,“这是什么?!”
画织身子颤了一下,跪在他面前哭道:“太子殿下饶命...”
“孤问你这是什么?!”
画织抖着身子,低着头,“是,是避子汤...”
宋音离听到哭声从殿内跑出来,“砰!”的一声,慕容寒一看到她便扬起手中的碗摔到地上,“今后,别再让孤见到这种东西!否则,孤有一百种方法让慕容暄生不如死!”
说完,他挥袖离去。
宋音离整个人眸光呆滞,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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