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怎样,这件事既然是淮阳候默许的,他就必然不会允许任何人戳破这个谎言,而且就他这么多年来对冷元勋的注视程度来看,极有可能把自己这个知道真相的人软禁或是灭口,以保住冷元勋的世子之位不动摇。
所以,他必须想别的办法,最好直接上达天听,由皇上出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滴血认亲,这样一来,任凭淮阳候和冷元勋有再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彼此之间并无血脉之亲的事实!
可是这件事情太大,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冷元凌要回去跟林氏细细商讨一番,才能做出决断,只是将刘怜儿这个重要的人证留在乡野,总是无法安心的,是以思索一番后,开口道:“这几日,你跟小宝随本少爷去京城,本少爷自会妥善安排你们的饮食起居,至于那个男人……只要你愿意,从今以后,便再也不会看到他。”
区区淮阳候庶子,在贵人如云的京城中,实在算不得什么人物,但要解决一个乡野赌徒,却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刘怜儿这些年受了程峰多少责打,只怕她自己都数不清,有个人能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原本也是求之不得的,但她到底不是狠毒之人,咬了咬嘴唇挣扎片刻,摇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她稍稍蹙眉,似乎是在极力想程峰的好处,但受伤太深,想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任何可取之处,只继续道:“不劳公子费心了。”
刘怜儿既然这样说了,冷元凌自然也不愿意多此一举,待对方简单收拾一番,便上了回京的马车。
因着来的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回京的速度便格外快些,一路紧赶慢赶,好歹在城门下钥前回到京中,冷元凌自然不方便把刘怜儿母子带回淮阳候府,只让属下将他们安置在一处客栈里,并派人日夜盯着,以防她们逃走,他自己则快马加鞭回到府中。
冷元凌回到淮阳候府时,林氏正命人在正厅摆晚膳,见宝贝儿子回来,忍不住笑道:“你这鼻子倒是灵敏,知道母亲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蛤蜊炖鸡块是不是?”
冷元凌没有接林氏的话,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对方,开口道:“母亲,儿子有话要跟您说。”
林氏是冷元凌的生母,自然知道这个儿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当下也收敛了笑意,淡淡向摆膳的丫鬟道:“你们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主子。”
待丫鬟们退出正厅,并把房门关好后,林氏带着冷元凌来到里屋坐下,方才问道:“看你的神色,可是事情有什么进展了?”
说起这个,冷元凌眼角眉梢间的得意之色怎么都掩饰不住,含笑点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儿子找到了当年给夫人接生那个接生婆的女儿,从她那里问到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般说着,冷元凌将刘怜儿下午跟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林氏听了,随后忍不住抱怨道:“平时瞧着父亲一副英明神武的样子,谁成想这般糊涂迂腐,为了要一个所谓的嫡子,竟然……竟然话那么多心血去培养一个外人!”
一想到这些,冷元凌就恨的浑身发抖,冷元勋若是夫人的亲生儿子也罢了,自古嫡庶尊卑有别,他一个庶子没得比,可是他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这么多年来不仅占得了名声地位,还占得了父亲大部分的宠爱,这如何能让他不恨!
跟冷元凌一样吃惊的还有林氏,没办法,这件事实在太耸人听闻了,任凭谁听了,也无法淡定,好一会儿,慢慢缓过神来的林氏方才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凌儿,你可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面对林氏的疑问,冷元凌及其肯定地点头道:“母亲放心,那个刘怜儿的儿子在孩儿手中,她不敢说假话。”
“这……”这个变故有些太突然,以至于素日里还算足智多谋的林氏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决断,只低头坐在椅中不发一言。
她只是想要把冷元勋从世子之位上拉下来,并没有想要把整个淮阳候府都整垮,毕竟无论她还是冷元凌,都要依托淮阳候府而存在,可如今的情形,淮阳候明显也参与其中,若他们贸然把事情捅出去,且不说混淆侯府血脉乃是欺君之罪,亲眷都要被株连,就算皇上不过分追究,淮阳候必然也会对她们母子恨之入骨,到时候,这一切就得不偿失了。
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林氏的大脑快速转动着,尽力想要找出一个两全的方法,可无奈的是,理想跟现实之间,总是隔着几十条长江,根本没有任何契合点,以至于冥想了半天,脑仁都疼了,思绪还是一片空白。
林氏思考的时候,冷元凌也没有闲着,见自己母亲的眉头都要拧到一起去了,他稍稍斟酌片刻,试探着开口道:“母亲,儿子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这会儿,林氏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馊主意都没想出来一个,听到冷元凌的话,描绘精致的远山黛眉一挑,淡淡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母亲教训的是。”冷元凌在椅子里欠了欠身,继续道:“这件事情虽然跟父亲有关,但除了刘怜儿和父亲自己,知道真相的便只有我跟母亲二人,如果咱们将这个关节隐瞒下来,将一切事情都推到死去的夫人身上,便是死无对证,到时候滴血认亲结果一出,有事的只会是冷元勋,而父亲仅仅只是一个被枕边人混淆了血脉,而毫不知情的受害者罢了,何罪之有?”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思维一旦专注在某个点上,就容易走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在经过别人点醒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只在某一个点上较劲,而冷元凌无疑就是点醒林氏的那个人。
是啊,只要她们不说这件事淮阳候也有份儿参与,又有谁会觉得淮阳候会做出这种宛如智障的事情?
这般想着,林氏只觉得萦绕在脑海中的愁雾瞬间散去,心情豁然开朗,赞许道:“凌儿如今越来越长进了,你说的对,咱们就这样做。”
“母亲过奖了。”冷元凌得意一笑,复又深思道:“如今冷元勋刚得了节制巡防营之权,太子对他很是拉拢,必然不肯站在咱们这一边,此事事关重大,其他王公贵族自然也不肯蹚这摊浑水,如果直接在皇上面前提及,又难免落了刻意,这般想着,能够助咱们一臂之力的,只有陵王殿下了。”
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助力,慕容璃虽然很危险,却是最好的选择。
事已至此,自然是越早揭发出来,越能占得先机,林氏原本对慕容璃有着很深的忌惮,但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是以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两日你寻机会到陵王府试探一番,若是可行,就制定好计策,在此之前,一定要看好那个刘怜儿,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
京城中慕容璟和冷元勋的耳目皆不在少数,如果让他们察觉出什么,事先采取行动,那就功亏一篑了。
“母亲放心,儿子晓得轻重。”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赶紧吃饭吧。”如此说着,林氏牵着冷元凌的手出来,坐到桌前才意识到他们说了太久的话,饭菜都凉了大半,只好让丫鬟们撤下去,另外做几道清爽的家常菜来用。
夜缓缓而过,淮阳候和冷元勋并不知道他们保守了那么久的秘密即将被揭开,又或者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素日里无所事事的冷元凌会有这般缜密的心思,但是无论他们知晓于否,该发生的事情也总归要发生……
第二天一早,冷元凌低调地坐了一顶小轿从后门出了淮阳候府,直奔陵王府去了,慕容璃这些日子受皇上冷落,为了表现出自己并无野心的态度,所有事情皆由心腹手下暗中进行,自己则整日待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着他的失势,往日里门庭若市的陵王府亦安静下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连飞鸟都不会停留片刻,所以在听到门房禀报冷元凌求见时,很是有些吃惊。
“冷元凌,这倒是稀客了。”
见慕容璃一副若有所思的玩味模样,管家小心地试探道:“淮阳候二公子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主子若是不想见,奴才替您回绝了便是。”
“来者是客,本王怎么好避而不见?”只这一小会儿,慕容璃便定了主意,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淡淡道:“请二公子去客厅奉茶,本王换身衣服随后就到。”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不相信冷元凌是没事闲的,到他这里来找消遣了。
“是。”管家看了慕容璃一眼,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恭敬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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