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瑾庆幸的是，早就给父亲和弟弟送了信，周骅父子在雍朝人还没进宫边州的时候便撤了出来，这也算是祁霄入狱得到的唯一意外的收获。

　　周梓瑾让父子两人暂且安置到了密州的宅子里，只和父亲弟弟通了信，连面都没敢见，她怕京城的混乱把父亲二人也搅了进去。

　　京城里表面上很是平静，正是所有人都刻意压制了心底的恐慌做作出来的泰然，带着一眼便能明了的虚假。

　　往日还有事没事都要禀奏两句博得自己注意的一干臣子，如今都老实得像是受了惊吓的鹌鹑一般瑟缩在大殿上。难道这些人对自己这个皇帝，对自家的兵士就一点信心也没有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己这个皇帝都能承受的了的战况，为何这群臣子却都是这幅像是要兵临城下的丧气样子？一群庸蠹！

　　永康帝看着下首这些沉默不语的臣子，心中滔天怒火，却也要克制着，他不能表现出焦躁来，反倒要比以往更加平和，否则只会给自这些胆小的臣子一个更加揣测战局和形势的借口。

　　“各位爱卿无事可奏了么？”难得的主动。

　　片刻的静寂后，一位臣子终于出列禀到：“万岁，前方战局不利，微臣建议要降旨姜跃，让他尽快反击，把雍朝人赶出我朝。”

　　永康帝记得这位好像是工部的什么官吧！看了看下首的各位臣工的表情，发现附和这样观点的竟然大有人在。

　　这时，兵部尚书吴庸反倒是出列禀到：“微臣不同意。军情瞬息而变，因时因地变幻不定，我等身居朝堂，不能明了战场具体情况，还是不要妄自臆断的好。”

　　永康帝对这位兵部尚书有些刮目相看，他从来没想过这位一向胆小的吴庸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微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文官不服气，出列禀到：“武将在外不思进取，指使战局凝滞不前，雍朝人还在我国土上嚣张，这都是将士不用力的结果，理应降旨惩戒，督促尽快用兵，这有何不妥？”

　　还不容吴庸说话，一旁所剩不多的武将不干了，当即提声反驳：“你们一群拿笔杆子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打仗可不是写两幅字那么容易，写坏了再重写，那可是人命换来的，难道不该审时度势，思量好了再出兵？身为将领，哪个不愿意打胜仗？你们在这儿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瞎吵吵，有本事你们也上战场杀敌去。一群贪生怕死的玩意还把道理讲得这么冠冕堂皇！哧！”

　　武官虽然没文采，但是不妨碍他们用粗话骂人，简单粗暴，但是效果不错。

　　那位文官被这几句话说得当即面红耳赤，支吾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半晌后才挤出几个字：“你……你……你放肆！”

　　“我放肆，但是我没藏着心眼。我一心为君。怎么？不服气？有本事你也打一仗去给万岁看看？”武将受了几十年的打压，终于在朝堂上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索性一雪前耻地说了尽兴。

　　“你……你……”文官脸红如血地支吾着，看向四周，却是没人想要出来支援一把，而皇帝也没有出言要维护的意思，这才知道自己触了霉头，悻悻不甘地退了回去。

　　皇帝看着这些人顿时觉得没意思，都说要为君分忧，可这些人都做了什么？除了要钱要权的时候知道吵吵，真是百无一用。冷声喊了一句：“退朝！”再也装不下去，甩着脸子走了。

　　回到了正德殿，却是如何也看不进去奏折，猛然间看到御案上的锦盒，心猛然一动。对着一旁的黄门吩咐到：“去取套便装来。”

　　老内侍是永康帝身边用惯的，最是有眼色，纵然心中狐疑，却也什么都没问。

　　永康帝换了一套便装，因为保养有道，外加皮相姣好，一身打扮下来，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一般，少了平日的威严，倒是多了几分潇洒倜傥。

　　很是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吩咐老内侍道：“你也去换一套便装来，随朕出去走走。”

　　老内侍一惊，颇为犹豫地说道：“这……奴才这就去安排护卫跟着！”

　　“不用多，就一两个暗中随着便成，兴师动众的还有什么意趣？”

　　“是！”老内侍应声走了出去。

　　永康帝装模作样地一路瞎溜达，却是城北的方向，见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并未见什么惊慌失措，不由暗暗点头，又随脚走进了一座茶馆。

　　茶馆里喝茶的人并不多，说书的也没开始。打量了四周，有人正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咱们这仗打得如何了？听说雍朝人还没打出去呢！”

　　“人家这是有备而来，想要打出去，哪里有这么痛快？”

　　“啧啧，咱们的军队不会顶不住吧？”

　　“不能！”很是笃定的语气，连一旁的永康帝都惊奇这位的态度。

　　“为何这么肯定？”

　　这位茶客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上回都没输，这回又顶了这么长时间了雍朝人还没打进来，那就打不进来了！再说，据说那位大将军很是有本事的。对了，还有那位宿卫统领也跟着去了，据说也是个有本事的！雍朝人大老远的跑到咱们这儿，占不到地利。”

　　“倒也是！估计皇帝也不会让人看着打进来的！”

　　“对，就是这个理。就怕是皇帝听了胡话，皇帝这个人有些耳根子发软！”

　　“为何？”显然对面之人很是好奇。

　　连永康帝都不由伸长了耳朵。

　　那人老神在在地说道：“你看，那个宿卫统领出事都和景宁侯府有关，谁不知道景宁侯府的闺女在皇宫里是个妃子，这不是耳根子软还是什么？”

　　“倒是也有理！男人不都这样么，你不也是对嫂夫人言听计从么！呵呵……”

　　“胡说，我可是男人，怎么会？我……不要把我和那些耳根子软的比，我家夫人可是……可是贤惠的很的！”男人一反刚才的气定神闲，面红耳赤的反驳道。

　　“那你也娶个小妾试试？”对面之人笑呵呵地打趣到。

　　“我和我家夫人伉俪情深，那些个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了！”

　　“啧啧……果真如此？……”

　　永康帝听了平头百姓的这一番闲话，心里更是复杂了，说不出的感觉。百姓们就是这样看待自己这个皇帝的？不由黯然伤神。想起最近的所作所为，脸上一片烧红。

　　老内侍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悄悄地问道：“万……公子，咱们回……府么？”

　　皇宫里更心烦！永康帝没说话，心烦气躁地沿街走着，左顾右看也没了刚出宫时的兴头，却也不愿意回宫面对那么多的奏折，还有那么多厌烦的女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好长一段路，再一抬头，两个大字跃然眼前：“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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