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刘三就将依旧趴在炕上淌着哈喇子的段小荷给喊醒了,外头一阵哭天喊地,仔细听听,有几个声音还是熟悉的。
“外头什么动静?”
刘三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凝重的说:“刘旺他媳妇儿死了。”
段小荷愣了好大一会儿才从炕上跳起来,扯到腰间的伤,疼得一头冷汗。“你乱说什么,他媳妇儿昨天还好好的呢。”
“就是昨天的事儿,昨晚的事儿。”
昨晚他们走了之后,银凤就在那路口拦着已经接近发疯的陈全。在陈全的意识里,那一百多两银子是稳打稳算能够到手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因为自己妹子一句话就泡了汤了!
银凤从小就听他哥的话,什么话都跟她哥讲,主意也全是她哥来拿,没想到竟然因为他们几个人而忤逆了陈全的意思。陈全正在气头上,两人争吵之后银凤竟然被推倒在地。村里正在铺那条土路,上头都是碎石子儿,银凤的后脑勺当即就被磕了个洞,不大会儿的就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段小荷全身都凉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她倒是宁愿永远有这么一个膈应的邻居,心里总是觉得银凤的死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
“外头,怎么说?”
“陈全跟她媳妇儿闹过来了,说狗子他娘的命是因为这边过去闹事儿才没的,囔囔着要报官。”
段小荷哼道,“报官就去报官,来这边囔囔什么。县衙又不在这里,过来装什么逼。”
刘三听不大懂她最后头那句话,但也知道这是句骂人的话。“你安心在这边躺着,金富叔已经去处理了。”
“那狗子呢?”
提起那孩子,刘三又沉默了一阵。“海棠他娘跟刘苗在那边陪着呢。”
段小荷就没在说话了,乖乖趴在炕上,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外头的人一阵阵的乱着,听得她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不知道翻了几个身,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开了屋门进来。她一抬头,竟然是海棠。
“海棠,外头现在什么情况?”
海棠在她身边坐下,小心的把她腰上的衣服撩起来,看见那一大片的青黑,惊呼了一声。“姐,你这擦药了没有?让秦大哥来看过没有?”
从那天后段小荷对秦锐唯恐避之不及,哪儿还敢叫他过来看。再说撞了一下而已,擦擦药酒就好了。
随便敷衍了两句之后又重新问了海棠一遍,海棠冷着脸说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见讨不到好处,进门就将刘旺家的东西砸了。等他爹赶过来,两边又起了冲突,他爹的脑门头也破了个口子。
“刘三哥带人将他们都围住,又叫人去县里喊衙门的人过来。那些人一听要闹上衙门,就都不敢说话了。“海棠又换了盆冷水给她冷敷着伤处,又说:“你别说,刘三哥这回还真有些本事,他当时那样子比我爹还神气呢。”
“那现在呢?等咱们的人到了县里,这都什么时候了。”
海棠不急不慢的又说:“人家村里的里长也过来了,正跟我爹说着这事儿呢。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些人简直过分。你知道最好的证据是什么么?就是刘旺哥家那头青牛,那脖子上的窟窿,简直吓死人。等官府的人来了,看他们怎么说。”
段小荷也觉得对付这种人一定要报官,祸害了自己妹子,还想要把事情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种人渣生出来就是浪费粮食污染空气的。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县衙里过来了人。陈全那些人看见他们果然叫了县衙的人,一个个的就都蔫了。陈全更是嘴硬,非得将昨天晚上的事情颠倒黑白的说了一遍,好在人家当差的人辩查的仔细,将陈全一干人都带了回去,刘旺跟刘三作为当事人也被叫走了。
一同带走的,还有刘旺家的那头牛。
提起这事儿段小荷就头疼,刘三这都进衙门多少回了,连里头的衙差都认识他了吧。这样下去以后人家估计就会传他家刘三是个不正经的人,天天进出衙门,跟回自己家似的。烧杀抢掠,总有一条要被扣在他头上的。
海棠被段小荷留下来吃饭了,说是吃饭,其实就是来给她家做饭的。做好了饭,她又让海棠去喊了狗子过来吃,海棠却说狗子暂时被接到自己家去了。
刘旺死了媳妇儿,狗子死了娘,原本过得挺好的一家现在弄成了这样,段小荷虽然不是圣母,但始终觉得是自己亏了他们一家。
“海棠啊,等这次衣服做成了,咱们在县里或者在镇上开个铺子吧?到时候我想要请刘旺来做掌柜的,也算是对他家一份补偿。”
海棠愣了一下,她知道段小荷有着自己开铺子的意思,倒没想到段小荷会这么照顾刘旺一家。当即便说这感情好,刘旺大哥做事最让人放心了。
段小荷却苦笑着,说:“你不知道,他媳妇儿不知道教了狗子些什么,那天那孩子指着我就骂破鞋。我就怕那孩子会恨上我。”
海棠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又愣了半响之后才说:“小孩子好教,而且狗子也不是什么坏孩子,到时候好好说说,他会懂的。”
直到夜里刘三才回来,在大门口与刘旺分开了之后,推开大门就看见了一只在院子里等着的段小荷。高大的身形两步就移到了她的身边,摸了摸她凉凉的小脸。
“在这等多久了,怎么不进屋里?现在白天虽然热,可夜里还是凉的,你要染了风寒怎么办,我可没钱给你买药了。”
段小荷听得心一抖,“要赔钱?”
“不用。”
将她带回了屋里让她好好躺着,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进屋上炕。与她躺在一处,才顿时觉得心安。
刘三说,进了县衙之后跟着陈全的那些人就都慌了,都不用知县怎么审就将所有的事情给招了。陈全也慌了手脚,平时在村里挺厉害的一个人,到了公堂上屁都不敢放一个。知县查明了原委之后,将陈全投了大狱,他跟刘旺是无辜的,就给放了出来。
段小荷松了一口气,这案子算是结了,也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跟刘三说了。刘三点头说可行,明天他能去帮着问问。
“算了吧,这事儿等过两天再说。对了,你吃了没,我去给你热点吃的。海棠今天下午做的挺多,特地给你留着的。”
刘三将已经坐起来的段小荷又拉了躺下来,好好的抱在怀里。“你消停消停吧,我们来的时候吃过了。”
她的腰受了伤,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炕上的。天天擦药,修养的也差不多了。心里着急着海棠手里的那几件衣服,前几天就想要出门,可全都被刘三给拦了回来。
明天就要准备去县里,段小荷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跟刘旺家提一下这个想法。正好今天她让刘三回了一趟抚江村问问情况,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刘旺家和海棠家都跑了。
刘旺家院门大开,原本的青牛不见了,图留着个空圈子,里头的干草和牛粪还没清理,都干在里头了,味道难闻。
屋前坐着个孩子,眼神空洞一言不发的看着她。段小荷抿着唇走过去,将特地做好的桂花糕往狗子旁边放下。
“好孩子。”
她没进去,村里人闲着最喜欢盘是非了。这些天因为这件事情,刘旺家都被人议论成什么样子了。段小荷叹了一声,就站在那儿喊着刘旺。
“妹子你找我?”
刘旺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提着两壶酒。
段小荷看他那样子,一脸沧桑浑身邋遢,整个人也瘦了不少,哪里还有往日的样子。她这段时间都躺在炕上,吃了睡睡了吃,倒是胖了不少。
简直是过来讨人嫌的!
“是这样的,我明天要进县城,想要喊着你跟狗子一起去。”
刘旺苦笑,指着自己那空了的牛圈说:“我这牛都卖了,去不了县城这么远的地方了。要不你带着狗子去玩玩,他长这么大,我还没带他去过县城呢。”
段小荷也知道那牛是活不了的,他俩从县衙回来的时候这牛就没跟着一道回来,想来是贱卖了。
将自己的想法跟刘旺说了,又说:“狗子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能把他一辈子都埋没在这了。去了县城,你俩都能有个新的开始。刘旺大哥,去试试吧。”
刘旺没说话,狗子也没说话。段小荷叹了一声,只说让他考虑一下,明天一早走的时候自己再过来喊他。
海棠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要将那些衣服拿去给她看,倒没想到段小荷自己过来了。衣服比她预料的要美要仙的多,这回用了好料子,显得她们之前穿的衣服就成了山寨货。就这样的衣服,她不信那小郡主不满意。
“姐,明天咱们穿什么去?”
“就一般的衣服就行。”
刘三从抚江村回来,说王氏已经去问了段家老爹,听那意思,那富商背后竟然有人,有不得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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