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原本准备简简单单随意操办一下的丧事因为段小荷跟诣修回来的事情又重新计划了起来,刘二一会儿说要搞个长水宴席,感谢乡亲们对他们家的照顾,一会儿又说要去县城里请最好的丧葬队伍,还要找几个得道高僧来念念经超度刘老汉的亡魂,另外还得请个风水看的好的,花大钱给刘老汉搞个墓地砌个坟,这些都不能掉了排场。
李寡·妇白了刘二一眼,自家的钱都在她手里揣着,她还能不知道他们家有多少老本?别看现在住着现成的房子,养着鸡鸭还有牛,可其实他们手里的钱并没有太多。要真是这么一搞,他们这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连土都没得吃了。
可刘二偏偏就是想要充面子。不管段小荷现在是什么身份,可是小郡主他是认识的。当初他没钱,当掉了小世子的玉佩,自己家现在是宽裕了一些,他总得把这张脸给挣回来。不管李寡妇怎么劝他就是不听,搞得李寡·妇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见李寡·妇真的生了气,刘二又好声好气的哄着,那样子,就跟李寡·妇当初怀孕时候一模一样。
最后刘二说自己也就一个爹,刘老汉没了老大老三两个儿子已经够可怜的,现在如果还没有一个好后事,怎么对得起含恨而终的刘老汉。刘二坚持要办场大的,还说要把牛给卖了,先搞点儿钱来,不够的再跟乡亲们借一些,把后事办掉后再去干活挣钱把债还了。
其实段小荷知道,刘二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也是刘老汉的儿媳妇儿,这会儿人没了,自己还不得拿出钱来?
段小荷直接给了刘二一百两,这场丧事他想办多大就办多大。刘二一脸感激的接过那张银票,欲言又止的指了指她的肚子。
“这看起来都五个月了吧,是秦锐的?”
刘二这话一出,所有听到消息赶过来的乡亲们就都盯着段小荷看。瑞冬挡在她跟前,瞪着一双杏眼呵斥着刘二怎么能乱嚼舌头。
刘二不晓得这丫头的底细,又碍着小郡主的面子不敢多加得罪,只是跟乡亲们一样的低着头嘀咕着说:“不是秦锐的还能是谁的。”
小郡主指着刘二高声道:“你再给本郡主说一遍?谁再敢盯着她的肚子说话,我治他的罪!”
众人大惊,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事情办得很顺利,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过来了。刘老汉孤苦了一辈子,终于有了场风风光光的身后事。
“那个……”
段小荷回头,跟自己说话的正是海棠她爹,刘家村的里长刘金富。他身边站着个忐忑紧张的妇人,正是海棠她娘。
“叔,婶。”
海棠娘连声应着,这一声称呼又把两家人的距离给拉进了不少。海棠娘抓着段小荷的手,神情激动。“你现在是在京城吧?你见过我家海棠么?从上回回来之后她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京城太远我们又去不了,这心急的啊……”
瑞冬担心段小荷,想要过来把海棠娘给拉开。她不放心的看了那边一眼,总觉得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对段小荷不利,大意不得。小郡主把瑞冬叫到一边去,叫她别管段小荷在村子里的任何事情。
段小荷心里难受极了,海棠说她失踪的那段时间是回了娘家,看这样子,海棠根本就没回来,根本就是跟着秦锐走了。
旁边的刘金富也凑了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走的时候顺带帮着他们捎几样东西给海棠。又说听说京城上宜坊生意很好,地方不难找。紧着就是一脸期望的看着段小荷,把她看得更加愧疚难安。
“咋啦?是海棠出事儿了?”
段小荷急急摇头,指着自己肚子跟海棠娘说,“你瞧我这会儿身子重,京城里也没好好逛过,海棠也还没见过面呢。等我回去了,一准儿把东西给你们捎过去。”
海棠娘依旧是放心不下,叨叨的说着别家这么大的姑娘都怀了孩子,偏偏她家海棠连门亲事都没有。说一齐跟海棠走的姚振往家里寄家书也只说自己从来不说海棠,折过来又问段小荷说是不是这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段小荷又随便扯了两句,多说多错。海娘爹娘年纪也大了,万一受了什么刺激一病不起可怎么办?她已经欠了海棠,不能再毁了人家老两口。
天色渐沉,刘家只有几个乡亲留下来帮忙。段小荷找了个机会把今天瑞雪差点儿出事儿的事情给刘二跟李寡·妇说了一遍之后,发现这俩人根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只是抓着瑞雪问问有没有事情,下回放牛的时候要看紧了,切莫再糟蹋了别人家的秧苗。
卧槽!
自家孩子差点儿死在外头,他们两个人就只是关心牛吃了别人家的玉米秧子?
“瑞雪这么小,你们怎么能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出去放牛?”
李寡·妇一脸平常,“瞧你这话说的,难道你这进了京城做了有钱人就忘记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了?咱们村里的哪个孩子没放过牛,咱家瑞雪又不是照着千金小姐来养的,娇惯个什么劲儿。”
段小荷看了瑞雪一眼,见她低着头站在李寡·妇身边,一脸委屈又不敢哭的样子,看的人心疼。
“那你知道她今天差点儿被颗核给呛死么?”
刘二打了个岔,“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好在人没事儿,人好好的就行了。”说着就把瑞雪叫到自己跟前来,叫她已经别这么乱吃东西,大的没命,小的拉肚子,都是不可行的。接着又训斥教训她以后放牛再把别人家的秧苗吃了,家里没有赔偿的钱就把她卖给人家做媳妇儿。
瑞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已经哭了。段小荷已经在心里日了好几遍,这特么是亲爹能讲出来的话?
“家里有两个大人怎么不叫大人去放牛,一个孩子差点儿出了事情,你竟然只关心钱?”
其实刘二心里也不是这么意思,只是觉得段小荷把诣修富养的太好,不懂得他们穷人家的难处。再说,这种情况在乡下确实很一般,根本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
另外一方面他又怕段小荷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收回去,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就这么白白飞走了,又说:“就放牛吃个草的事儿,瑞雪又不是第一天去放牛了……不是我跟芸香狠心,你看我爹那个样子,全凭一口气吊着,随时都能咽气,我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了,我总得在旁边守着不是?芸香也有了身孕,找人看过八九不离十就是个小子,她身子弱只能在家养着。现在我爹也去了,以后家里的活儿我都包了。”
刘二说的豪气万丈,段小荷却听得心寒不已。
原来刘二也很疼爱小瑞雪,她刚才还在奇怪怎么现在刘二会这么冷漠对待自己的闺女,原来竟然是李寡·妇有了身孕,十有八九还是个儿子。
简直了!
“瑞雪这孩子,你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带她走。”
刘二一愣,旁边的李寡·妇也是一愣。虽然说只是个闺女,但是好歹也是养了几年的孩子,多少都是带着感情的。当初李寡·妇怀着瑞雪的时候也是说找人看了,也认定了就是个儿子,谁知道生出来竟然是个闺女。万一这一胎再……
“不行,我爹人刚没了,你就连他的孙女也要抢?你已经带着诣修走了,怎么现在还想要瑞雪?不成不成,这事儿没得商量。”
段小荷扫了默不作声的李寡·妇一眼,冷哼道:“照你们这个养法,我下回来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她。”
她被这两口子弄得心烦意乱,想要回屋去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自己的房子了。
他们一行人把刘二家和刘旺家的老房子收拾了出来,一行人就这么住那了。
刘老汉出殡这天,段小荷要跟着进刘家祖坟地去。瑞冬说那地方阴气重,叫她好好在家休息。御医给她把了脉,实在不好意思说她这会儿身体生龙活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就只是委婉的说还是要多加注意,切不可大意。
御医在后头疑惑的看着段小荷朝前走的身影,这一路上她的脉象还显得很虚弱,让他这把老骨头紧张的不行。可这才刚落地两天,段小荷这身体就跟寻常人无异,简直匪夷所思。
难道这刘家村格外养人?
到了刘家村的祖坟地,小郡主没让段小荷靠的太近,两个人远远的看着那边的人给刘老汉下葬。她往另外一边看,脚步不觉的就已经往那边走了。
夏妤的坟前已经长出了杂草,如果刘大在,肯定是要给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又走到刘三的衣冠冢前。
“刘三,你爹死了你都没回来看看,真够狠心的。”
小郡主张了张嘴,也只是叹了一声,自己稍微走远一些,给段小荷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本来是还想要去抚江村看看段家弟妹的,只是小郡主说路途太远,不敢再折腾,喊着段小荷就走了。到了京城才刚刚回了公主府,就听说边城已经打起了仗,死伤无数。
这一场仗一打就是三四个月,刘三还是没回来。小郡主逗了逗她怀里的奶娃娃,问她想好名字没有。段小荷一直在望着远处,“等等吧,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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