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银凤心跳加快,指着屈求大骂:“她是假的,她根本就不是你的祖母,是……是他,是他这个恶人,你别相信他的话,他是个大骗子,是他……是他……”
“屈叔怎么呢?他是……他是跟我母亲有些关系,可是他一直都待我们很好,当初,你们谁都不肯理睬我母亲也是他帮了母亲,是他照顾她和我!”曲清玉争辩着,看着刘银凤的眼神无比冰凉。
这个老妇人想要离间她与屈叔的感情,那就说明她肯定不是真的祖母,她心头狠了狠,两手紧紧攥住衣袖子,眼底一片狠意。
“清玉,你搞清楚一点,是他……是他杀死了你母亲!”刘银凤也是心狠之人,曲清玉发狠的模样中,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用药毒倒刘金凤的模样,所以,很快便看出她脸色的不对劲,连忙劝阻着。
“不……不是,你骗人,屈叔,屈叔,你说,你说是不是,这个老婆子说得不对,是不是,她是骗我的,你怎么会伤害我母亲,你们那么好……”
虽然他们二人是不被礼教所允许的,他们是奸-夫***,可是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好处更让她心动。
她只知道,当她在曲府里过不下去,在阮国公府里也没有地位,被夫君和婆母责备时,是刘姨娘在屈求面前替她求情,让屈求出手帮助阮修述,让他得以在平王爷面前得脸,让他升官。
老刘氏还骂骂咧咧,可见曲清玉却依然不听,她忍不住将之前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是他为了堵住你母亲的嘴,下杀手杀了她!”
“不……不,不是,你说过的是曲清歌派人杀的。”曲清玉捂着额头大叫。
“我当时……曲清歌的丫环也亲眼看到了这事儿,我怕……我怕你责怪我为什么不救她,所以……才瞒下了此事,可是清玉,你回过曲府,难道你真的连自己的亲祖母也不认识了吗?曲清歌他们犯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曲清玉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刘银凤用力点头,在这件事上,她倒的确没有撒谎。
她虽然不是曲清歌的亲祖母,却一定会是曲清玉的亲外祖母。
所以,她的表情和态度都真的不能再真了。
曲清玉不由得便信了。
况且,她也的确想到了前两日在曲府里眼睁睁地看着祖母对她的态度极其冷淡,甚至待她连大房姐妹俩都不如,更不用说她全程都一直拉着曲清歌的手,比对她亲切多了。
“屈叔……”曲清玉心里相信了,嘴上却还是希望屈求能够否认,她把屈求当成了她的希望,当成了替她处理所有处理不了的事情的人。
“哼,你就跟你那个母亲一样蠢,临死之际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屈求才没空再陪着她们闹着玩儿。
“你……你,真是你杀了我母亲,你……你心太狠了,我母亲哪点对不起你,她心里只有你!”曲清玉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她心里只有我,你骗鬼吧,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二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指着我好骗,还是指着我能帮你们?”
若是她一无所有,这母女俩人早就撒丫子走人了,再说了,当初他上了刘姨娘的床,还不是她自己主动钩搭的。是她嫌春闺寂寞,才会半夜扒了衣衫,硬是挤上他的榻,第一次,她还是主动引着他钻了那个洞。
不然,他又岂会食髓知味,找上她?
不过有时候身体的反应真的会影响到心里的打算。
原本只是想要彻头彻尾的利用她一番,可是自从有了那么一层肉题的关系之后,刘姨娘和她那女儿遇到的很多困境,他都忍不住替她们解了。
虽说她最后还是死在她手上,但是那也是她自己招来的。
他早就告诉过她,她的身份不容她打听,也不许她向别人透露半句,但刘角凤一出来,她竟然没有半分挣扎就要从实招来。
他怎么能不下杀手?
说起来,在他所拥有过的那堆女人里,他虽然对刘姨娘有几分不同,但也只是有一点点不同罢了,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所以该死的人还是得死。
“你问问你的好祖母,她当初伤人的时候,她是怎么做的?”
“我们眼下,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屈求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凭着曲清玉的质问,他甚至将心底里对刘姨娘那唯一残存的一点子愧疚也耗尽了,由此说起话来,越发的冰冷无情。
几句话话便将曲清玉的前路堵得死死的。
她嘴上没有了话,可她心里却极其不服气,手一挥,身后的侍卫便散开来。
屈求看着她面前的侍卫,眼底一抹冷意闪过。
“哼,原来你也早就不信任我!”若是信任他的话,来求他帮忙就不会带着这么多侍卫了。
“客气了,原本不是为你准备的!”她知道京兆府尹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很多人,所以她就这样带着一个身份莫名的人出门,肯定会有很多人盯上她,为了能确保怎么将她带出去,还能照原样将她带到曲府……
可没想到,还没到曲府就用上了。
“哼……”屈求看了一眼,虽然他身手不错,可眼下的侍卫太多,事情容易闹大,他的身份不宜再过多泄漏,心里计算了一番得失与利弊,便转身闪人了。
“哼,没用的东西,去曲府,我倒好好问问清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不……不要去!”刘银凤心头微虚。
“祖母,你不是说过,你的确是我嫡亲的祖母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
“我不是害怕,是怕你父亲和曲府的门脸难看。”
“哼,怕什么,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她很肯定,就算曲府那个老太婆是真正的曲老夫人,但她手上这个人也的确如她所说是她以前一直接触的那一个人。
她们的长相也许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但是看人的眼神还有对她的态度这一点让她总有一种细微的差别。
曲府里的那一个,看着她的时候,无情而冰冷,这一个虽然看着别人时,虽然凶狠冷漠,可是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总有温情。
亲生不亲生,已经不言自喻。
曲清玉两人闹得很大,气场也都全开,一路气势汹汹的杀向曲府。
一边走还一边命人跟着过去看热闹。
所以闹到曲府的时候,围观的人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就连曲府大门口的石狮子上也挤着人。
大家都在下面指指点点。
“听说曲家出大事了!”
“可不是嘛,说是曲府的人连自己家里的老夫人也不认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假老夫人来冒充曲老夫人。”
“什么老夫人不老夫人的,连头都给我绕晕了!”
“哎呀,别说话了,老夫人出来了!”
……
老刘氏是在曲远桥的扶持下出的门。
她穿着一身绛红色绣福团中长袍,下面穿着同色裤子,面容严肃,神情庄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母亲,你别怕,儿子看,不过又是些无聊之人胡乱传出来的瞎话罢了。你岂能完全相信他们?”
“我明白,这人啦,若是什么人的话都相信,什么人的话都听进去,那这日子也就不需要再过了。”
虽然是这般回的曲远桥,但老刘氏心里很明白,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话也不是无稽之谈。
她不知道现下外面正在等着她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刘银凤,但是无论怎么样,那个人她都不可能无缘无故站在那里,她应该是掌握了很重要的信息,她已经有自信将她击倒。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她曾经已经败给过她一次了,这一次她不会再输,就算付出所有,她也要她付出代价。
做够了心理建设,可当她返身看到让曲府外的人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大大的叹了一气。
那个站在门前,与穿着一身同样衣衫的老妇人,双手交握在身前的人就是刘银凤。
她便是化成灰她也认识。
一看到她,她脸上保持的镇定就不由得松散了几分。
她很想问问她,到底是谁给了她勇气,让她那样一个冒牌货,在被放过之后,竟然不逃走,反而还要寻上门来。
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想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尽管心里给自己打气,可是她的心神却还是虚的。
假亦真是真亦假……
“远桥,你过来!”刘银凤一眼看到了曲远桥扶着刘金凤出来。母子两人站在一起,虽然一个年老,皱纹横生,一个还正值壮年,容姿焕发,一派官威,端的丰神俊朗。
“你……你是谁,为何要到我们曲府门前闹事?”曲远桥
并不打算认她。
虽然面前这两人长得很像,但他心里却很清楚,她的母亲肯定没有被调包。
他们刚刚在外面传的那些故事,对于他而言,是一场笑话。
“你是谁?为何这么做,我们曲府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般费尽心思报复?”曲远桥想到能够花费这么大的心思,还亲自腆着脸闹上门来,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否则谁能把脸如此爽快的打出去拼着不要也要闹事。
“哼,对不起我,远桥,你看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那个老妇人,她是假的!”
“父亲,她真的是假的,你被骗了!”曲清玉也在一旁神助攻。
曲远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个人说来长得是真的很像。
同样布满皱纹的脸,再加上又是穿着相同的衣衫,就连手上戴着的珠串镯子都是相同的。
“远桥,难道你觉得我好好的待在府里就能把人给换了吗?你堂堂朝廷命官,她们说这样的笑话,你觉得可能吗?”刘金凤看她们除了着急的闹腾,却并没有什么十分有力的证据拿出来,当即稳下心神来,一脸从容地朝着曲远桥分析。
“远桥,你别信她。你还记得上次吗,我经常去千佛山烧香,就是那一次,下过大雨,他们用姜汤把我们所有人都迷晕了,然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打扮成我的模样,将我替换下来。可怜,你认贼作母,如今,你竟还要护着她吗?”刘银凤指着曲远桥,真是气到火大。
“父亲,你问问她你小时候的事情,她肯定答不出来!”曲清玉看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可曲远桥却还是一脸的犹豫,不由出起主意来。
这话一出,刘金凤脸上露出的笑容更加深了。
要是说到曲远桥的小时候,只怕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了。
那个时候,她虽然一直在被刘银凤派出去的人追杀,但是她只要一脱离困境,就立马回到京城来,一直潜伏在曲远桥的不远处,静悄悄的看着他成长。
“远桥,你还记得你的手腕上有道疤吗?那是你大哥小时候调皮的时候,不小心用雕刻的小刀子给你划的,大夫说你的皮肤是疤痕肤质的,一刀划下,势必不容易好起来,所以才会在上面留下那么深的印迹,还有你曾经最喜欢的湖州狼毫,一不小心被你父亲给扔了,当时你伤心了好久,是娘一直安慰你!”
刘金凤信手拈来,随便拿了几件当初她还算记忆犹深的事情说了。
“母亲……是孩儿不孝,竟然让母亲老了还面临这样的事情。”曲远桥听得刘金凤这般说,又哪里会不相信的,他看着刘银凤和曲清玉,眉眼里神情复杂。
“清玉,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样对待我们家里,找个这般不知所谓的老妇人在自己娘家门口闹腾,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可是你但凡心里还念着一丁点曲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你都应该马上带着她离开,曾经你的祖母对你有多好,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
“父亲……我……我没有骗人,正因为我知道祖母对我有多好,所以我才要帮她重新回到这府里!”
曲清玉心里一阵发凉,她没想到那老妇人不仅长得与她祖母像,就连她父亲小时候的事情也记得清清楚楚。
刘银凤更是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其实刚刚刘金凤所说的那几件有关于曲远桥的事情,她根本就记不得了。
他毕竟不是她真正亲生的,对于他的事情,她一直做的都是面子功夫,既不当面苛责,也不严格管教,所以其实依着曲远桥的资质,他本来在很多方面都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遇人不淑,连母亲中途被人调了包也不知道。
“哼,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派人去请府尹大人前来!”曲远桥招手。
越看那个老妇人,他心里就越是难过。
仿佛在夜半之时,做过的很多噩梦都与她有关似的。
她是他整个童年之中的噩梦。
“不,不,不是这样的,还有一件事情,你……你把你父亲最爱的那柄宝剑……你还记得吗?”刘银凤突然想起,之前刘金凤潜回京城,寻到曲府时,有一段时间被她追杀,她肯定是不在京城的,只要她不在,她就无从得知。
她就不信,她问不倒她。
曲远桥在听到宝剑二字时,心里已经完全无法再想别的,只能瞪着一双眼睛到处看,看向刘金凤,又看向刘银凤。
可是看来看去,他就好像觉得自己在看同一个人。
看着看着,眼珠子里已经是一片疲惫之色,他好像谁也不认识了。
“那柄宝剑是你看着母亲亲自藏的,那……她如果说得出来在哪里,我就自杀在你面前!”
“宝剑?”刘金凤有些惊住了。
曲老侯爷当初是武将,所以一向喜欢这些刀刀剑剑,可是她自从回府之后,收拾他的书房,看到他生前喜欢的那些宝剑都一一挂在书房里……
不,不会这么简单的,如果只是在书房里,就不值得刘银凤专门拿出来说了。
应该是在哪里?
“哼,说不出来了吧,说不出来,你就是假的!”刘银凤心慌之中,终于淡定了一些。
看热闹的旁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这下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很明显呀,宝剑的事儿,曲大人是知道的,如果这会儿这老夫人说不出来,而那一位说出来了,你说这真的还能是谁?”
当然是知道宝剑位置的那人了。
“说得有理,她……好像说话了!”
“嘘,别吵吵了,听不到了!”
看热闹的人又往前挤了挤,可任是谁也没有听到刘金凤那不断动着的嘴唇说的是什么。
刘金凤原本胜利在握,可是此时却实在是将她为难到了。
她心进而慌成一片,屈求不在这里,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就连这嫡亲的儿子曲远桥,此时也是一脸犹豫迟疑的看着她。
“远桥,我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有很多事情当时你还小,你根本就不懂!”刘金凤打算将之前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算这次她没有斗赢刘银凤,她也得让曲远桥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不能再任由那个恶毒的女人继续蒙骗曲远桥。
“哈哈……哈哈,她说不出来了,看到了吧,她根本就是假的,先前知道的那些事情,不过都是曲府中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她还能找人打听得到,可是现在却是不行了吧。
没有人会告诉她答案,她不知道了。哈哈哈……”刘银凤很是高兴。
她外露的笑颜看得刘金凤脸上露出阵阵带着裂缝的难堪。
“你……你……刘银凤,你以为你会赢吗?”
刘银凤看看四周,略过众人指指点点的手指,用力卷了卷她的绛红色长衫,缓缓走近她,压低声音小声地道:“刘金凤,我从来都不会以为我是否会赢,我只做给自己看,赢还是输,这是命中注定的!”
“你……你胡说,我不相信,你这个恶毒的老妇人,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作恶多端,上天总会惩罚你的。”
“啊哈哈哈……惩罚我,我看未必。”刘银凤指着前面过来的府尹的兵马,看向曲远桥。
“远桥,现在你总该知道,谁是假的,谁是真的吧?”
曲远桥心神动了动,看着刘金凤,心里一阵阵纠结。
她沉默了这么久,也说了那么多话,但是很明显她说不出来那把宝剑的所在,而那件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就只有他跟母亲知道。
“她说不出来,也许是记性不好,人老了……”
“远桥,我可告诉你,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刘银凤恨恨地瞪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看白眼狼的目光。
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怎么教导,怎么养他,也毕竟不是亲生的,怎么养也没用,一到了他亲生母亲面前,他心里想着的就全是他的母亲了。
“父亲,你不能感情用事,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曲清玉看曲远桥还在那里沉默,连忙指着刘金凤对府尹道:“这个人先是设计要杀害我祖母,如今又冒充我祖母,为人实在可恶,望大人英明决断,将其抓走,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否则我阮国公府跟你没完。”曲清玉拿捏起国公夫人的架子来,一身气场打开,倒也有几分模样。
“远桥……”刘金凤眼睁睁看着衙役朝她走来。
眼眶湿润,硕大的泪水滚落,曲远桥不由看得一阵心慌,可是……可是她却说不出那事儿,他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衙役已经上前去抓住了她。
“老夫人,跟我们走吧!”
刘金凤嘴唇动着,声嘶力竭的大喊:“远桥,我是娘啊……我是娘啊!”
他不认她,就像三十多年前一样,她带着才几岁的屈求站在曲府门口,也是这样大喊着,可是一个人也没有理她。
直到引起刘银凤的注意,她当时就认出了她,可派出来的却是杀手。
这一回,又要重复上一回的那一切吗?
刘金凤心里的火缓缓的熄灭,心思沉郁,泪水落得整张脸都打湿了。
看着她再次被带离曲府,刘银凤一阵高兴,她与曲清玉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高兴。
“太好了,父亲,这个老妇人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连祖母的主意都敢打,府尹大人,依我看,这样的罪名,起码得判死刑!”
死刑?曲远桥心头一僵,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眼神,他的心会那么乱,那道目光,就好像在记忆中最温暖的那一道,它一直陪伴着他,让他想要堕落时,还记得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上进,一定要努力……
而现在……
他轰地冲动上前。
而正在此时,人群外响起一阵阵响亮的马车的轰鸣声。
“住手!”一道轻吟悦耳的声音越过众人头顶缓缓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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