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股脑的朝他砸来。他的心中一片空白,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空旷,那种感觉好像是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一下子被人拿走了,更好像是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根琴弦忽然一下子断了,使他整个心,整个身,也抽空了。
“卫子渊,别睡!”
“是谁?”
“卫子渊,醒醒!”
“是阿姝吗?”
“卫子渊,若是你死了,我定马上改嫁!”
“臭女人……罢了……改嫁就……”
当卫子渊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身一切早已经改变。没了火焰,没了红鹤宫,没了澐姝和慕容棘,就连被火尽数烧去的衣物也完好无损。而他身上着的是六年前他最喜欢穿的月白色锦袍。他那张白皙干净的脸,稍显稚嫩,竟然不像如今那般魅惑妖孽。
“渊哥哥!救我!”不远处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卫子渊循声而望,只见一粉衣女孩抱着双膝紧张的蹲在火红的枫树林中。她的周身则围着一个个身材巨大的野狼。
女孩颤颤巍巍抬头,卫子渊一惊,紧张的大叫道:“如儿,别动!千万别动!”
红鹤说沉睡的那个人,将永远留在自己的噩梦中沉睡千年,那么卫子渊的噩梦竟然在六年前的离恨天开始!
“渊哥哥!”如儿一张洁白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望向卫子渊的眼眸中,充满了求生的期盼。卫子渊自然也是吃这一套的,要不然怎会一个箭步冲过去,腰间的青锋剑拔出,两头巨狼瞬间倒在脚下,生生将狼群的包围圈撕裂了一个缺口。
卫子渊就着缺口飞奔而入,将狼群里如儿搂在怀中,那真是一幅郎情妾意的好景象!看的澐姝心中好不惬意!当然这惬意两字念的时候要加上重音才得以表达澐姝的心声!
“原来她就是如儿!”澐姝一袭白衣落地,白沙蒙面,手中持了一把血色玉箫,眼神清冷的看着枫树林里卫子渊怀中的女子。那女子真真是上等国色,怪不得那夜卫子渊口中呢喃的全是她的名字。
澐姝轻轻呼出一口气,刚刚她不顾一切穿越过火炉的气流进入卫子渊的梦境时,忽而在黑暗中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在哪里听过,她说:想要救卫子渊,便不能破坏他的梦,不管那个梦有多苦,多坏,你只需看着就好。等他将梦做完,你便想办法带他离开,只要他真心肯跟你走,你们便能够出去。
而此番此景,美人可人,英雄怜惜,又何曾是一个噩梦。澐姝刚刚想要转身离去,却见卫子渊一把扛起身边的如儿,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甩出狼群的包围圈,急促的喊道:“如儿,快走!枫叶林东南百步外风音必定在那,找到他,你就安全了!”
“渊哥哥!”如儿回头望着卫子渊,一张小脸哭的凄惨。却不想这哭声又引来了一只巨狼,卫子渊焦急,一把将手中的青锋剑掷出,生生割断了狼头。狼头翻滚,滚到了如儿的脚下,如儿害怕的身如筛糠般颤抖。
“走啊!”卫子渊赤手空拳对着十七只巨狼,一双眼睛已经血红。
如儿眼中似有不舍,两人如此一别,怕是卫子渊身怀绝技也难逃一劫。但是求生的欲望大过了一切,女孩最后什么都没说,拔腿便跑,越跑越快,没过多久,便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澐姝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不能理解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态,竟在危机关头丢下自己的爱人与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人,她实在是不能苟同!
十三岁的白衣少年赤手空拳,十七只身材巨大的野狼嘴角流着哈喇子将他团团围住,落了一地枫叶的树林好似被血染红了一般。白色、黑色、红色,构成了最最诡异的画面!
可是枫树林里哪来的狼群?
定是谁家豢养的巨兽!并以一种媒介悄悄的掌控着他们罢!澐姝想着,催动内力让自己安静下来,果不其然,一阵幽谧的笛声穿越过层层枫树,和着片片起舞的枫叶,悄悄的传入狼群的耳朵。那音调忽而斗转,破空而出,好似狼王的低声咆哮!
果然!澐姝眉头皱了皱,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咧去。当她再次望向卫子渊时,卫子渊已经被一只狼爪抓伤了手臂,那伤痕足有一寸之长,鲜血不停的向外流着,竟能够看到红肉里的深深白骨。
可是白衣少年竟然没有露出一丝恐惧神色,而是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周身狼群的动向。瞬间冲刺、抖腕、过肩摔,一只巨狼已然被他摔在了地上。巨狼虽有些晕厥,但他却没有丝毫放松,而是顺势拾起身边尖锐的树枝狠狠的插进巨狼的脖颈之间。霎时,狼血四溅,喷了少年一脸鲜红。
余下的巨狼看着如修罗一般的白衣少年,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少年眼中精光一闪,脚下步伐快速跟进,想要从这狼群中撕开一条缺口。可是笛声四起,伴着阵阵战鼓的响声紧密传来,巨狼好像受了某种蛊惑,双眼蓝绿,齐齐上前重新逼近少年。笛声斗转,巨狼群攻,白衣少年两拳难敌四爪,没过一会儿,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色衣衫,远远望去,就像是少年换上了红色的长袍!
澐姝站在高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她那手中的血色长箫握的更紧了。她不能帮他,只能看着他被狼群袭击!可是他死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这只是梦而已!忽而砰的一声巨响,澐姝赶紧向下望去。只见卫子渊被一只巨狼扑倒在地,巨狼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去。澐姝大骇,顾不得许多,举起手中的血色长箫奏起了曲子,这曲子不是别的,就是两人第一次在梅园相见时,澐姝所奏的《上邪》。
轻曲曼妙,悠悠传来,看似不经意却狠狠打断了蛊惑巨狼的曲子。霎时间,狼群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哀嚎一声,纷纷倒地。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少年瞅准时机,健步如飞,迅速逃出了狼群的包围,当控制狼群的琴声再次响起时,白衣少年已经逃出数里,狼群再想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澐姝轻轻扯了扯嘴角,望着白衣少年离去的身影,忽而长长出一口气。之后便动身隐入茫茫枫林之中。
这种感觉对于澐姝来说是非常奇妙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在卫子渊的梦中,她仍然是她,而卫子渊却是六年前的卫子渊。她甚至有一种想法,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退,她此时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澐姝觉得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最想的便是立刻将卫子渊海扁一顿!这时候卫子渊才十三岁,应该打不过她吧!澐姝想着想着竟然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而就在此刻,枫林的尽头,女子的尖叫声四起,刺破宁静的天空,狠狠的扎进澐姝的耳朵。这叫声音澐姝记得,就是刚刚逃走的如儿!
澐姝加快脚步,穿过重重枫树,直至尽头。一眼望去,却见如儿手持短剑浑身颤抖而立,那短剑上鲜血顺流直下,躺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刚刚才救过她一命的卫子渊。澐姝皱眉,欲上前解救,只是这身体好像不受人控制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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