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钰在宫里挨了三天三夜,终于高烧退去,人是救了回来,但伤得不轻。
宣德帝怜惜他为太子挡刀,晋封韩延钰已故的生母秦贵人为淑佳贵妃,也算是给了一份秦家迟来的恩典。
宋玉晚对此叹了口气,表示果然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刀子刺进胸口都死不了,还真是命大。
而宣德帝此前的圣旨已经下了,就断然不能更改。不日皇子启程奔赴封地,但韩延钰伤的很重,他就不得不留在了金陵城里。
于是除了韩延钰,剩下的三个皇子都默了默,不觉得这是个好事。
金陵里留下个这么聪慧的韩延钰,各家心里都划了个弧,可当下却也不能说什么了。
韩世宜恨恨地想,算他躲过一劫,不然非要他在汾阳吃吃苦头不可,现在在金陵他也不敢给韩延钰不好看,毕竟要顾及宣德帝的颜面。
——
时间一晃眼,已经是早秋九月,枫叶飒飒而红。
宋玉晚倏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碗啪嚓落地,摔得粉碎。
端亲王病危,端亲王世子被召回佩兰。
看来这是动真格的了。
前世接下来的剧情是太常令占卜,说宋玉晚的八字很合韩世宜,若是去冲喜则亲王身体会大好。
冲个鬼的喜!宋玉晚根本不信这些。
宋玉晚被请进宫的时候,由宋叙和小刘氏带着,如果宣德帝乱点鸳鸯谱,她该如何说?
进入养心殿的殿内,熏香缭绕,有夏风清凉拂过。
宫灯在回廊下发着柔和的光芒,韩世宜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见宋家一行进来,身子难得的直了直。
宣德帝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多礼了,今日来是有关世宜的事。”
宋叙心里一凛,想到宣德帝特意嘱咐他带上宋玉晚来,便觉得不妙,如今真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了。
“还请陛下明示。”
见宋叙装傻,宣德帝便道:“世宜行了冠礼,该娶亲了,而且朕的六弟病危,想看他现在就娶亲。”
宋叙不答话,宣德帝可由不得他装死,明明白白说道:“你的二女儿,世宜和六弟都很喜欢她,便让她做这郡王妃吧,也不算辱没了你宋家名声。”
宋叙闻言,双膝跪地,说道:“陛下言重了,宋家女儿能嫁给皇室,本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况且郡王又如此尊贵,臣是不敢肖想的。”话音顿了顿,看宣德帝没什么表情,又接着道:“我这小女实在顽劣,若入得皇室,恐会给天家惹麻烦的,陛下是否要多想想。”
这一番话,终于让韩世宜明白宋叙为何这么多年受宣德帝宠信了,这样的人若不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恐怕谁也没资格了。
宣德帝蹙眉思索了一下,沉声道:“世宜喜欢她,旁的也就不打紧。况且成婚了就让世宜回佩兰了,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小女惹恼朕了。”
宋叙闻言,已知这事情恐怕不可转圜了,心里虽然担忧,但也不能说别的了。
宋叙俯身谢恩,宋玉晚恨得咬牙切齿,根本没有她说话反驳的份,这怎么跟前世剧本不一样了?
韩世宜起身,对宣德帝说:“我能跟我的未婚妻子说说话吗?”
宣德帝冷哼:“难不成你还想赶朕出去?”
韩世宜笑笑:“借您的宁泉亭用用?”
“说完送人家回去。”
“自然自然。”
宋叙和小刘氏大气不敢出,任由韩世宜将宋玉晚领走了。
宣德帝说道:“别跪着了,这婚事是朕用身份压着你们了,不日圣旨赐婚,不会让你宋家委屈。”
宋叙拱拱手:“陛下言重,郡王喜欢晚娘,本是她的福气,我们不会委屈。”
宣德帝闻言,心里舒畅了一些,韩世宜从小到大,但凡喜欢的东西就必然要得到,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之前宋玉静嫁给太子的事情,也算宣德帝胁迫了人家,如今依着韩世宜的意思,又强行下了旨。
小刘氏告退之后,宣德帝对宋叙摆摆手,示意他近前来。
“近日蒙古国可汗之弟来信。”宣德帝负手而立,眉目紧锁:“朕有些吃不准该不该帮。”
宋叙想了想,说道:“蒙古无非是可汗正妃和可汗亲弟两派,如今若是可汗亲弟来信,求我们伸出援手,不妨听听他的筹码。”
宣德帝说:“他许我们燕云六州。”这不是个小地界。
宋叙低眉思索了下,方拱拱手说道:“咱们中原向来是子承父业,兄终弟及。可汗并无后嗣,只有一个亲弟弟。无论如何算,也算不到可汗妃当政的道理,更何况,她一个女子,蒙古男儿那般血性,恐怕由女子领导不会心服口服吧。”
宋叙的一番话,彻底解决了宣德帝的顾虑。
宣德帝点点头:“朕也是这般想的,苦于身边连个商量的人太少,也就是你,延钰最近也伤了。”
“殿下伤势如何?”
“将养着呢,捡回一条命。”
宋叙点点头,叹了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陛下不必忧心了。”
此时宁泉亭里,枫叶飘飘转转落于水面。
宋玉晚说:“你这又是做什么?”现在宫里也没什么大事,韩延钰病在榻上还起不来。
金陵,可谓是风平浪静的。
韩世宜蹙眉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与其担心你嫁给这个嫁给那个,不如让你嫁给我。”
宋玉晚觉得很难理解:“你都不问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韩世宜说道:“应该没有,你这一世这么怕宋家出事,要是嫁人肯定也要挑个能保护你们的,刚好我能。况且,之前我帮你摆脱太子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
额……她好像确实不记得这茬了。
韩世宜斜睨着她,说:“我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很是忘恩负义。”
宋玉晚知道他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还是挣扎道:“我,可你也不能突然就……端亲王真的病危了?”
韩世宜点点头:“这个我没有骗你,但求娶你是认真的。”
宋玉晚说:“此事还能容我想想吗?”
韩世宜摇摇头:“陛下已经写好了圣旨,明天就到你家宣读,举国上下都会知道孝怡郡王要娶安国公家的孙女儿了。”
“好吧。”宋玉晚想着韩世宜帮了她这么多次,嫁给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韩世宜听见她的话,其实有点傻眼:“你这样就答应了?我以为你至少要和我约法三章什么的。”
宋玉晚看着他,撇撇嘴:“你平白捡了个大包袱,没理由拒绝你。”
韩世宜一把抱起宋玉晚,在空中轮了两圈,惹得宋玉晚尖叫。
他笑着道;“晚娘,我真高兴。”
宋玉晚很是害羞,赶忙拍拍他的手臂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快放我下来,这可是皇宫!”
韩世宜说:“行六礼大约还要一两个月,你知道宫里的太常令是个守礼的老顽固,讲究风水日子,你耐心等等,不要急。”
宋玉晚凉凉地瞧了他一眼:“我不急,只是担心亲王身体,我这么告诫你,怎么还病危了。”
韩世宜不在意的笑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哥都不在意,你这丫头倒比我们还挂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宋玉晚淡淡道:“我不信我无法改变既定命运。”
然而就目前为止,她还真的是一件事也没改变。
那她是否,也逃不过了?
且说,韩延钰病在榻上,那一刀真的险些要了他的命。
单平在榻边尽职尽责的看护着他,韩延钰悠悠转醒,他便端来一杯水。
“主子可要喝些水?”
韩延钰摇摇头,只是问:“我睡这些时日,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单平道:“三位皇子奔赴封地,端亲王病情加重,想来陛下是坐不住了。”
韩延钰闻言蹙紧了眉,轻咳了两声,道:“宋玉晚呢?”
单平却皱了眉头,闭口不言。
“就算是死了,你也得禀告。”
单平没有办法,只能如实道:“宋二小姐要嫁给孝怡郡王,陛下已经下旨了。”事情无法转圜了。
单平对于韩延钰对宋玉晚这么上心的表现,并不是很理解。韩延钰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隐忍坚韧,在这宫里一步一个脚印儿走到今天,可险些让宋玉晚给毁了。
如今嫁给孝怡郡王,单平觉得是好消息。
韩延钰沉默了许久,久到单平以为他要睡着了,却突听他说:“你看,我为了留下来差点把命送了,她就一点也不心疼。”话的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这一场宴席的刺客戏码,是韩延钰自导自演。
但为了不让宣德帝察觉分毫,这是真刀真枪的刺杀。
韩延钰在赌,赌上天的垂帘。
诚然,他还活着。
韩延钰摸了摸心口厚实的纱布,闭了闭眼睛。晚娘,幸好我还活着,还能见你。
可你还是要嫁给他了。
如果能早点醒过来就好了,但就算是早点醒来又能如何,他也无法阻止韩世宜,毕竟他是宣德帝宠爱的孝怡郡王,而他只是众多皇子中的一个。
晚娘,你看你,总是要惹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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