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等的便是这句话,想着若是竹筠扯谎,那么她便更有理由说明萧阮昨夜窝藏歹人,更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将萧阮的清白污蔑一番。
届时,她倒要看看萧阮还如何狡辩。
老夫人沉吟片刻,令身边的婢女带着竹筠去里间查探,不多时,老夫人的丫鬟便带着竹筠走了出来,“回老夫人,竹筠的确是来了小日子。”
竟是真的!
萧盈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即便竹筠真的来了小日子,也不能就证明姐姐没有窝藏歹人。整个相国寺就只有姐姐的屋中搜出了东西,姐姐何必再要狡辩呢!”
萧阮不怒反笑,“看来妹妹是恨不得我窝藏了歹人啊。”
萧盈被萧阮噎了这么一句,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涨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是好,萧阮又如何肯给她反击的机会,当下叹了一声,“妹妹与其想着如何给我按个罪名,倒不如好好想想,程祭酒家的公子可是什么名声好的,妹妹与他为伍,就不怕来日名声败坏?”
听萧阮将程阔扯了出来,萧盈的一张俏脸登时变得雪白,程阔的风评自是算不得好,祖母更是一向对程家颇有不喜。
“你……你胡说八道!”
老夫人一下子便抓住了萧阮话中的重点,脸色一沉,“程阔又是怎么回事?”
萧阮轻笑,想着适才萧盈哭诉之时,定是将这一细节有意忽略了去,当即一弯唇笑道,“许是妹妹忧心从我的屋子里搜出些不该搜的,没有合适的证人,所以就知会了程公子吧?”
这话明明白白就是指证萧盈和程阔狼狈为奸,陷害她。
老夫人果然生了些怒气,“萧盈,你好歹也是尚书府家的二小姐,竟与程祭酒家的浪荡公子厮混在一处,还硬要冤枉你姐姐!自今日起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门半步!”
“祖母,盈儿冤枉,盈儿也不知程公子是如何出现在相国寺,又何来证人一说?”
“是啊,母亲,此事怪不得盈儿。”
萧鸿不说情还好,这么一说情,更加使得老夫人觉得萧鸿一向更为宠爱萧盈这个女儿,她一拍桌子,“阮儿的事,便是不由分说的定罪。换成了盈儿,你就说怪不得她。你这个当爹的,心眼儿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说罢,又狠狠瞪了萧盈一眼,“还不回去!”
见老夫人动了真火,萧盈这才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心道此番都是因为竹筠跳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按说竹筠乃是顾氏派过去监视萧阮的丫鬟,今日如何却帮着萧阮脱困?
难不成,竹筠竟然被萧阮收买了去?
不止是萧盈这样作想,顾氏亦是如此,她虽然并未命令竹筠在此事上对萧阮栽赃嫁祸,可竹筠也不该为萧阮作证才是,如此一来,竟然使得老夫人下令将萧盈禁足,这丫头实在是该死。
“罢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先回去。”
老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去,萧阮略有些疲惫地回到天香园,竹筠毕恭毕敬地递来一杯热茶,“小姐,请用茶。”
“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萧阮眉眼含笑,似乎颇看重竹筠一般。
竹筠像是听不懂萧阮话中之意一般,将头垂下,语气恭谨道,“那床单的确是奴婢弄污的,是奴婢连累了小姐,请小姐责罚。”
萧阮不发一言地盯着竹筠,这个丫环比她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隔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连翘,去将我的紫金发簪取来赏给竹筠。”
“小姐,那紫金发簪十分贵重,又是小姐喜爱之物,如何……”连翘懵了懵。
“去吧。”
饶是竹筠再如何镇定自若,在听到紫金发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欣喜的神情来,没有女子不爱美,更何况那支紫金发簪做工精美,乃是不可多得之物。
不多时,连翘便捧着玉匣出来,里面赫然放着一支巧夺天工的紫金发簪,萧阮亲手将发簪给竹筠戴了,“竹筠,这便是对你的打赏,日后忠心为我,我另有赏赐。”
“多谢小姐!”
竹筠谢了恩,这才离开房间,倒是连翘一脸的愤愤不平,“小姐,你明明知道竹筠是顾姨娘派来的内奸,此事保不准还是顾姨娘的意思,小姐如何就将那紫金发簪赏了去?”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而已,虽说不能收买人心,可顾姨娘一向多疑,若顾姨娘见了那紫金发簪,会如何作想?”
会心生怀疑!
连翘这才重新高兴起来,“小姐深谋远虑,奴婢佩服。”
“此刻竹筠该是朝着顾姨娘的院子去了,竹筠伶牙俐齿,想来两边都想要落些好处。可她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摇摆不定之人,往往是下场最为凄惨的那一个。”
庭院外的柳枝被略有些猛烈的风吹断,萧阮信步走出屋外,随手拾起了断掉的柳枝。“顾氏母女以为在我身边按插个人就能拿捏我,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萧阮的猜想不错,离了天香园之后,竹筠径自便去了顾姨娘的院子。眼下顾氏柳眉倒竖,恨不得将竹筠绑起来狠狠抽打一顿,这丫头竟坏了萧盈的好事,又使得萧盈禁足,留着她又有何用!
“竹筠,你竟也知道回来!”
竹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姨娘恕罪,奴婢适才造次,然而奴婢都是心心念念为了姨娘和二小姐着想!”
“为我和二小姐着想?方才你可是一心向着你那个主子,恨不得摇个尾巴表现自己有多忠心。”顾姨娘恨恨地盯着竹筠,语出奚落,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竹筠连眼睛也没眨一下,跪得端端正正,“姨娘请想,如今大小姐颇得老夫人喜爱与照拂,除非有铁证,否则老夫人必定会护着大小姐。”
顾氏冷哼了哼,示意竹筠接着所下去,“说下去。”
“二小姐一味地指证大小姐,反倒是很有嫌疑。况且,大小姐并未曾信任奴婢,然而经了此事,大小姐甚至对奴婢有所赏赐。奴婢以为,等奴婢成了大小姐的心腹,才算是不枉费姨娘送奴婢去天香园的苦心。”
顾氏这才脸色好转,“罢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你且按兵不动,待我有了吩咐,你再按我的计策行事。”
竹筠自是叩首称是。
然则萧盈今日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怎能听得进竹筠的辩驳,又见竹筠这番端正陈述的形态,仿佛是在鄙夷她方才的鲁莽,怒从心起,本在顾氏侧首坐着的萧盈几步上前就是一巴掌摔在竹筠面上。
“贱婢,还敢狡辩!”
竹筠不妨被打,顿时半边身子都被打偏了,萧盈气怒之下本就下手颇重,竹筠偏白的面上立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手印。她伸手捂住面颊,目中惊诧不容掩饰。
顾氏也被惊了一下,但也知女儿此时心情不好,又听女儿道,“今日若不是你,萧阮那贱人必然会传出个私藏歹人,行为不端的名声。偏你要跳出来搅和,反倒是让我吃了挂落!莫不是早就被萧阮的赏赐收买,这才如此为她着想!”
这话说得讽刺,却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顾氏听了此番话,眼眸就不由眯了起来,一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紧绷了起来。
竹筠立时脸色发白,察觉到顾氏态度的转变,也顾不得自己适才挨的一巴掌,慌忙撑着身子重新端正跪好,赌咒发誓般道,“姨娘、二小姐,奴婢断不是那般见利忘义之人!如若奴婢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将来必让奴婢不得好死!”
赵氏王朝虽不十分信奉鬼神,却也对这种毒誓相当敬畏。顾氏容色稍霁,她伸手招回还在气愤的萧盈,“盈儿,回来!”
萧盈冷哼一声,却也听话的挨回顾氏侧首坐下。
竹筠的心方才落下,她不着痕迹的缓了一口,重新低眉垂目,声音也一如往常的恭谨,“此次,奴婢会如此行事也是想到,奴婢是从您这儿过去的,如若立时倒戈,说不得就让人怀疑是姨娘指示的,毕竟,前不久木香的事情才刚平息。”
提到木香,顾氏和萧盈果然都是一凛,毕竟那是有史以来她们的那位大小姐最出人意料的举动。
竹筠没有去看上首二人的脸色,继续道,“如若此次二小姐有铁证,那让奴婢作证,自然没有二话。可是空口无凭,老夫人也未必会信了奴婢的话。再来不管二小姐此次是否能够成事,在老夫人眼中也会落下个亲疏不分的罪名,此非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顾氏听她徐徐道来,又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稳当,心中已是认同了竹筠的说法。又看向女儿,见她因着听了竹筠的最后一句脸上阴晴不定,她心中一叹,知道女儿也是听了进去。
她眯眼看向下首的丫头,倒是个能说会道的。然则她手中得用的人不多,这一个够聪明,看着也还算忠心,她也实在不宜再自断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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