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阮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陆太傅的书房。
斜阳垂落,橘黄色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天边的火烧云耀眼灿烂,暮归的飞鸟划过天空寻找自己的巢穴,春天里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富有生机,唯有自己……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太爷究竟把你叫过去做什么?怎么连奴婢都不准前去?”
萧阮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看着远处的落日心间怅惘,忽然瞧见前方花径上出现竹筠焦急的身影,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了出来,任由她搀扶着往回走。
“蘅小姐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已经去向老夫人承认错误去了,你不会真的是因为和这个才被老太爷叫走的吧?”
竹筠等了许久不见萧阮回话,又见她脸色不大好,忍不住猜测。
萧阮面色恍然,像是才听到她的声音,忽然停下脚步,环视了一下四周,凝起眉尖。
“厉云呢?”
竹筠愣了片刻,立刻回道:“小姐,您不是让厉云出府打听事情吗?想来到了晚上应当就会回来了吧?”
被竹筠这么一提醒,萧阮这才想起白日里他们在桃花林遇到出言不逊的程阔后,她担心对方会报复,所以便让厉云暗中跟踪。
此时已经日暮,想来厉云也应当很快会回来。
“待她回来,你让她立刻来见我。”
竹筠满是疑惑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陆太傅的院子,连忙应下:“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通知到。”
晚间,萧阮正准备休息时,厉云的身影果然出现在房里。
她恭恭敬敬的冲萧阮行了一礼,未等询问便直接汇报:“小姐,奴婢一路跟着程阔去了程府,并未听说他要报复,不过奴婢倒是听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闻言,萧阮诧异的抬起头,见对方一脸凝色,不觉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回夫人,那程阔回到城里之后直接回了程家,但奴婢发现他程家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买卖。而且此时似乎还和韩国公府有关。”
韩国公府?
蓦然听得厉云提及这个名字,萧阮神色一顿,足足过了半响才抬眼:“你可能查出对方是在做什么买卖?”
“这个奴婢只看见那程阔鬼鬼祟祟的从韩国公府的人手里带走了几车的货物,但隔着夜色,他们的守卫有极其众多,奴婢也看不能确定里面具体是什么。”
厉云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萧阮心头也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既如此,这件事便先不必在意,我另有一事需要你去调查。”
“萧阮尽管吩咐,奴婢定当万死不辞。”
“用不着万死不辞,你只用替我从厉岩口里探出来些情报就可。”
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苦难的事情,厉云立刻变了脸:“夫人,这件事奴婢怕是并不能做到,奴婢和哥哥暗中联系了几次,他都不肯见我,而且奴婢担心就算是哥哥见了我,奴婢也探听不出来什么……”
“我不需要你探听什么,只要你能见到你哥哥,你且帮我看看他的反应便可。”
厉云面有难受额,但萧阮却轻轻摇了摇头:“再者,我要你给我查清楚侯府里苏卿卿究竟有没有怀上王爷的孩子。”
说到最后,萧阮面上顿时露出了凝色,白日里在陆太傅房里发生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
陆涵睿说霍恂将自己赶出来极有可能是另有原因,陆太傅也觉得霍恂绝不会背叛太子。这般分析过后,萧阮总觉得霍恂与苏卿卿之间也极有可能并不是自己看到和听到的那样。
只要查到霍恂在苏卿卿一事上有骗她,那就一定能证明一切正是陆涵睿猜测的那样,那人这一个多月来之所以冷落她,同样是为了保护她。
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萧阮从陆太傅院子回来便心口直跳,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这种猜测是真的。
所以才决定让厉云偷偷潜回侯府,重点调查此事。
厉云虽不是绝顶聪明,却也隐隐意识到自己小姐对霍恂的眷恋不舍,听完她的安排当即答应下来,掉头便往外走。
厉云离开后,房间里瞬间恢复寂静,萧阮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一股浊气。
一侧的竹筠也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寻常,忍不住询问:“小姐,莫不是您听说了什么?奴婢也实在难以相信将军会突然喜欢上那苏卿卿……”
“且等厉云查清楚再说罢!”
萧阮抬眼,并没有立即回答竹筠,而是顶着厉云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轻声叹息。
一片寂静里,这声叹息格外的清晰,里面似乎又包含了极其复杂的东西,不觉间,竹筠也再看向厉云离开的方向,便多了几分期望。
“阮阮,你昨天祖父把你叫走,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昨天已经向祖母到了道了歉,不让祖母为难你。”
翌日,陆蘅一大早便跑到萧阮的房间里嘘寒问暖。
昨夜实在是把她吓得不轻。
平日里她在家里用用小性子,耍耍小聪明,并没有人真的生气。
昨儿个他们一回来,萧阮便被陆太傅叫走,实在叫她心里七上八下,越想越愧疚,总觉得是自己害萧阮背了黑锅。
“真是的,周嬷嬷都已经答应让我让我休息了,祖母和祖父怎么就不能通融一下!”
眼见陆蘅一片胡思乱想,越来越气,竟然被火气蔓延到了周嬷嬷身上,萧阮无奈道:“既如此,你今后还可还敢偷懒?”
此言一出,陆蘅立时垮了脸。
“祖父也真是的,太子都不在乎我究竟会不会那些琐碎礼节,他们却一个劲的非要我去学,这也太折磨人了!”
萧阮并不想把陆太傅寻自己的真正原因告诉陆蘅,见她皱着眉头,苦着小脸,更是劝道:“祖父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便老老实实跟着周嬷嬷好好学学礼仪,莫要再让我受牵连了。再者说,这学好礼仪对你以后入宫,有利无弊。”
“是,现在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想起自己在陆老夫人面前做下的保证,陆蘅苦哈哈地看了萧阮一眼,无奈点点头。
而就在陆蘅准备离开前去找周嬷嬷的时候,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头。
“险些将这件事给忘了,阮阮你昨日要我给你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京城里确实有人在故意散播你与林神医有染,并且合谋害死萧盈肚里孩子的传言。”
昨日程阔当着众人的面谩骂萧阮与林天祈有染,萧阮在心觉此事定有蹊跷,所以才拜托陆蘅帮自己查个清楚,想不到竟然真的和她心里的猜测一样。
萧盈生下死胎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平日里也没有听到任何类似的传言,但程阔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可能查出是什么人在造谣?”
萧阮紧紧抿着嘴角,面上一派凝色,心里其实对那个躲在幕后操纵的人已经有了猜测。
就在此时,陆蘅忽然走回来,主动拉起萧阮的手。
“阮阮,我的人只查到最初是有人在茶馆里故意散播这个消息,但究竟是什么人现在还没有查清楚,不过你放心,待我将此人查出来定会帮你对付她。”
女子手上温热的触感传来,萧阮抬起头,瞧见陆蘅眼睛里不似作伪的关切,萧阮眸光闪烁,心间忽然闪过一抹歉意。
陆蘅之所以能这么快便帮自己查清楚传言的由来,分明是有别人的帮助,而这个帮助她的人除了太子再无其他人。
也就是说,陆蘅的身边必然还跟着太子的眼线,或者说陆蘅的心已经全部倒向太子。
霍恂的事情她还没有最后确认,倘若太子知道霍恂执意要和自己和离,恐怕也会和陆涵睿一样很快便想清楚霍恂之所以这么做便是把自己摘出来。
若是他与霍恂和陆太傅一样信任霍恂还好,若是认定他这么做必是打定主意与陆府决裂,与太子决裂,只会让现如今的局面更糟。
想到这里,萧阮不动声色的将手从陆蘅手里抽出来。
“时辰已经不早,周嬷嬷恐怕又要等急了,表姐说好这次不让我难做,还是快些过去吧。”
经得提醒,陆蘅立刻拍了一下脑门:“你不说我都又要忘了,这可是件大事!”
语罢,不等萧阮回复便松了她的手匆匆离去。
犹如一阵来去匆匆的风,陆蘅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门外,唯有空气里还残留着对方身上淡淡的粉脂香味。
萧阮目光注视着陆蘅离开的方向,脑海里不觉又回忆起昨夜拜托陆涵睿和陆太傅的事情。
经过陆涵睿与陆太傅的一系列分析和猜测,她已经意识到霍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
待两人问起此事萧阮预备如何做,萧阮请求他们给自己的几日时间好好想想,在此之前务必不要将此事透漏给任何人。
陆涵睿犹豫许久终是点头答应,陆太傅也叹着气表示同意,所以她才会立刻让厉云回定国候府确认这件事。
“相公,之前是我误会了你,但如果你想要就此把我和孩子甩开,我绝不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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