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婉非常了解林来福的为人，再听到他如此直白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很认真地倾听着。

　　林来福没说太多，他素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说了几句后心里莫名有种羞耻感，他甚至没敢看颜小婉，只低着头将那筐山葡萄搬到石桌旁。

　　他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婉，这山葡萄要怎么处理？跟梨一样？”

　　颜小婉看他那别扭劲儿，只觉得好笑不已，她知道林来福面皮子薄，不好开口笑他顺着他的话说：“跟梨差不多，先摘了这些叶、梗和烂果出来，之后的步骤就跟酿梨酒一样。”

　　林氏从厨房里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水问道：“老四，是不是要生火煮那坛子？”

　　她最近没有那么多线织布，一时间闲了下来，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想帮忙做些事情。

　　林来福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小丫头，看她娴静如水的小脸，摸不清她心里怎么想。但他明显能感觉得到，颜小婉不再像先前那般亲近林氏，可她又每天对着林氏恭恭敬敬的，一如既往地对林氏好。

　　他实在搞不懂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看颜小婉忙着干活，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转头就对林氏说了一些要点。

　　林氏刻意看了好几眼颜小婉，看她只顾着干活不搭理人，心里颇为失落。她能感觉到女儿待她日渐疏离，哪怕对着她笑，眼底也没有从前的濡慕和亲近。

　　每每看着女儿冲着她几个兄弟撒娇卖萌耍性子，她只能远远看着，每到这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林氏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林来福踢了踢她的脚尖，压低声音问她：“小婉，你咋不理你娘呢？”

　　“娘没跟我说话啊。”颜小婉一脸纯良无辜地看向他，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林来福对上她清清冷冷的眼，心里一哽，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林来财很快就从外头回来了，他的步伐轻快如燕，满脸的喜意遮都遮不住，一看就知道有什么大好事儿发生了。

　　林来财压抑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只说了句：“老四，小婉，我回来了！”

　　他那洪亮的声音里透着让人心生欢喜的愉悦，着实让人心生好奇。

　　林来福和颜小婉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

　　颜小婉笑着站起来问道：“三舅，你碰到啥好事儿了？咋这么高兴？”

　　林来财高兴得脚底都要生风了，语速又快又急：“小婉，我刚刚在你徐叔叔的店里碰到他了，跟他说了一声要买糖的事。他说他们店里的糖多的是，让我们尽管去找他买。要是钱不够，还可以让我们先赊账。”

　　颜小婉赞颂了一句：“徐叔叔真是个厚道人。”

　　林来福一眼就看出林来财还有话没说完，轻飘飘地问了句：“三哥，还有啥好事儿，一块说了吧。”

　　“老四，你咋知道我还有好消息没说？”林来财故作疑惑地问道，他得了亲弟弟一记白眼。

　　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直接把他的好消息说出来：“咱们酿酒卖酒要用到不少坛子、罐子之类的东西，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志虎兄弟听闻我要买酒坛子，他就同我说，他家有亲戚专门烧制瓷器的。他明天带我去他家亲戚那里订货，咱们多订些，价钱就能便宜不少咧。”

　　他们家这些日子是赚了不少银钱，可他们家花销也大，老幺到学堂里上学，虽说有朝廷补贴一部分，可笔墨纸砚那么贵，还是得掏钱购置。

　　再一个，家里老的小的都受伤了，需要花钱买药、吃好的补身子。

　　花钱最大的地方在于，林来宝和林来财兄弟俩先后成亲，一番计算下来，统共就要花去家里一大半的银钱。

　　地里种出的粮食不能卖，交了租子剩下的全存着自家吃。林来顺忙着家里的活计，没能上山去打猎。

　　林来宝等几兄弟被林来顺拦着，不准他们去码头扛大包，一时间家里没了收入。

　　家里的银钱只出不进，实在让林来财心焦不已。

　　林来财这些日子之所以这般着急，为的就是想找份赚钱的买卖，多赚些钱补贴家用。如今靠着他的好兄弟徐志虎，不管是买糖还是买坛子，他们都能省下不少银钱。

　　这对他来说，省钱就相当于赚钱，他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颜小婉看着喜怒形于色的林来财，默默地念了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她家三舅那么有骨气的人，在银钱跟前还是弯了腰。

　　“三哥，你真是好样的。”林来福语气真挚地赞扬道。

　　林来财笑呵呵地摆摆手，他转身就去将他买回来的坛子送到厨房里，跟林氏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处理山葡萄，趁着天没全黑，早些做完。

　　一家四口人齐心协力酿制，在天全黑之前将酒坛子用泥封好，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各自歇息去了。

　　夜深人静之际，颜小婉小心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她许久没去山里，想去一趟将她的虎骨酒带回来一些。再想办法将这些虎骨酒给她外婆李氏用上，好让老人家少受些罪。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出去，去了厨房将她藏好的大刀背上，跃上墙头如风一般朝山里狂奔而去。

　　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氏倏地睁开眼睛，她的嘴巴张了又合，犹豫再三都没说出一个字。

　　颜小婉风一般地在山道上疾行，她边跑边想要怎么摆脱几个舅舅，白天去山里逛逛。

　　已经好多天没去深山了，颜小婉有些想念傻乎乎的熊崽子，以及那些让她赚大钱的珍稀药材。

　　忽地，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丝极不寻常的响动，颜小婉不得不停下来，手里紧握着她的大刀，时刻准备着战斗。

　　咻——

　　一道让人后背生寒的破空声袭来，颜小婉耳朵微动，大刀猛地挥起砍下——

　　只听得哐啷一声，那破空袭来的铁箭与大刀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颜小婉快速地扬刀朝身后砍去，在半道上硬生生停下，因为她听到了个熟悉又欠扁的男声：“小豆芽菜，你的反应比我预计的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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