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脸皮可真厚，竟好意思向梅姐姐求救。”手腕一动，用冰冷的刀面拍他的脸，“纵容小妾欺负人时怎么不当她是你娘子？”

　　“......”展鸿图无言以对，理亏的收回视线，

　　“当着梅姐姐的面左拥右抱，和小妾调情时，你眼中可有这个娘子？”

　　“醉生梦死恣意挥霍时，你可有想起这个娘子？”

　　“流连花巷夜夜不归时，你心中可有这个娘子？”

　　“......”

　　万人迷越说越气氛，刀面不停在他脸上拍来拍去，展鸿图吓的尿了好几次，身上还出了好多汗，衣服都湿透了。

　　“怎么，哑巴了？”万人迷踢他一脚，“说话啊！”

　　“我.....我.......”展鸿图结巴老半天，突然蹦出一句话，“谁让她生不出孩子。”

　　“她生不出孩子你就可以胡来了？”万人迷向下瞄他的裤裆，“呿，两房小妾不也没生出来，也不知是谁的毛病！”

　　展鸿图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扛着脑袋往刀刃上蹭，“有本事你杀了我！”

　　她说话能不能含蓄点，还有那双眼......竟往男人的裤裆瞄，梅仁理看不下去，跺着步子进去，本来要责备她的，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夫人，姐夫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万人迷理直气壮道：“我饶过他一次，他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欺负人，所以这次不能轻饶，得狠狠的教训他，让他长点记性。”

　　梅姐姐额头弄伤那次，她本是要教训他的，可梅姐姐帮他求情，他自己也保证会善待梅姐姐，她才作罢的。

　　说实话，梅仁理也不想给展鸿图求情，可他毕竟是姐姐的夫君，把他收拾一顿心中的郁气是出了，可他会私下折磨姐姐报复回去，所以，为了让姐姐以后的日子好过些，他不得不这么做，“夫人，姐夫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姐姐的，保证不会再犯。”

　　“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说到这个万人迷更生气，“亲弟弟都不为姐姐出头，难怪人家当梅姐姐娘家没人，可这劲儿的欺负梅姐姐。”

　　“......”梅仁理直喊委屈，他这么做也是为姐姐好啊。

　　万人迷的性子比较强硬，从不委屈自己，所以遇事不懂隐忍；而梅仁理的性子温和，觉得退一步不算什么，只要能过下去就行。

　　所以在处理梅良欣的事情上，两人有巨大的分歧。

　　紧闭的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小慈扶着梅良欣从里面出来。大半个月不见，她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肌肤枯黄，面有菜色，这模样，似乎好久没吃饭一样。

　　看到她形销骨立的模样，梅仁理突然后悔给展鸿图求情了，他紧走几步到她面前，带着呜咽喊了声，“姐。”

　　“我没事。”她虚弱一笑，越过他的肩头看着万人迷道，“小迷，什么都别说了。”

　　在小慈的搀扶下，她犹如上了年纪的老妪，颤巍巍的走到展鸿图跟前，说道，“夫君，给我休书吧，我们和离！”

　　她一开口，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特别展鸿图，从没想过她有胆子开口要休书。

　　最先反应过来的万人迷拍手叫好，“早就该这样了，梅姐姐这么好的人，随便都能找个好人家，何必在这儿受气。”

　　梅仁理不悦的扯她的袖子，要她别开口说话。他的观念中，丈夫就是妻子的依靠，没了丈夫的庇护，孤苦无依的女子是没办法生活下去的。不过，万人迷例外。

　　“你拉我干嘛！”万人迷白他一眼，“我又没说错！”

　　展老夫妇着急，走到展鸿图跟前，推搡着发呆的他，“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啊。”

　　展鸿图吞吞口水，从地上爬起来，瞅着梅良欣道，干涩喊道：“娘子，我......”

　　梅良欣撇过头不看他，“把休书给我吧！”

　　“良欣，鸿儿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展夫人拉下脸替儿子恳求道。

　　展老爷附和，“是啊是啊，他知道错了。”看儿子闷葫芦一样不啃声，催促道，“还不快表态。”

　　梅良欣对着二老跪下：“爹，娘，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进展家七年有余，未能添上一子半女了却二老含饴弄孙的心愿，良欣愧对展家的列祖列宗，现求的一纸休书自行离去，求二老成全。”

　　她把展鸿图当成自己的全部，不管他这几年如何改变，她对他的心从未变过。膝下无子，加上了解他抑郁不得志的心情，所以容忍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发泄情绪，就连他在外面置了两房小妾也都咬牙忍了下来。她想，他心里是有她的，否则早把小妾接到家门，或是以无子为由把她休离。

　　可是，她错了，他终是把小妾纳进门，在她面前左拥右抱，还说一些让她难堪的话，也由于他的纵容，小妾当她这个正室丫鬟不如......她恨自己没用，抓不住丈夫的心，还让小妾骑到头上欺负......

　　就在刚才，她还有一死了之的念头！

　　可听到小迷愤愤的为她出头，她突然替自己悲哀，同为女人，她为何就这么软弱？为何不能坚强些？为何要把丈夫当做一切？错的不是她，为何要隐忍？

　　“良欣，你快起来！”展夫人见拉她不起，干脆面对面的跪下来。

　　“娘，这万万使不得。”梅良欣大惊，慌忙去扶她。

　　“娘，你这是做什么！”展鸿图把展夫人架起来，怒瞪梅良欣，“让娘跪下来就求你，满意了？”

　　梅良欣羞愧的低头看地，她也没想到娘会跪下来的......

　　“还跪着干嘛，快起来。”展鸿图斥责她，一副丈夫是天的口气，压根忘了刚被万人迷吓的尿裤子那回事。

　　万人迷手中的刀一挥，瞬间抵他心口，“你怎么说话呢！”

　　展鸿图向后退两步，万人迷向前进三步，刀尖没入衣料，带来一阵刺痛，展鸿图吓破了胆，但还是大着声壮声势说：“竟让娘跟她下跪，也太没规矩了。”

　　万人迷嗤笑：“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为了你，她这个长辈会下跪吗？”

　　梅仁理拽她的袖子，要她别再说话，看的出来，展鸿图并没休妻的打算，可她这样乱煽风点火，真把姐夫惹毛，一封休书把姐姐打发出门，她以后可怎么生活啊！

　　“......”展鸿图对她冷哼一声，对着梅良欣道：“仅凭无子一条，早就该把她休了。”

　　“姐夫，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别把姐姐的话当真。”梅仁理还是想着尽量撮合。

　　“是你自己生不出来，可别胡乱冤枉人。”万人迷矫正他的话。

　　展老爷道：“鸿儿，良欣谨守本分，可从没做过对不起展家的事。”

　　“生不出来，不能怪良欣，是你”展夫人正说着，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打住，但为时已晚，所有的人都盯着她。

　　万人迷嘴巴动的比较快，指着展鸿图道：“原来真是你有问题！”

　　展鸿图脸色煞白，不置信的直摇头，“不是真的，娘，这不是真的，你快说，这不是真的......”

　　展夫人咬着下嘴唇，对展老爷投以询问的眼神。

　　“我来说吧。”展老爷无奈的开口，“鸿儿幼时得了一场怪病，命保了下来，可却失去生育能力。”

　　“不可能不可能.......”虽然曾怀疑过是自己的问题，但展鸿图还是接受不了现实，抱头尖叫着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梅良欣则呆呆的处于恍惚状态，半晌收回神思，瞅着展家夫妇道，“爹，娘，你们好自私啊！”

　　因未曾为展家开枝散叶，她一直很愧疚，所以隐忍他在外面养女人，即使他把人带到家里，也不敢表现不悦，不曾想.....事实竟是这样。

　　展家老夫妇愧疚道，“这不是光彩事，所以就不敢往外说，我和他爹总抱着侥幸心态，老想着有个万一。”辩解完，微顿片刻，展夫人去握梅良欣的手，“良欣，爹娘对不住你，这下年委屈你了。”

　　梅良欣抽出手，眼神飘忽的看着梅仁理，“仁理，带我回家。”

　　“恩，回家。”梅仁理上前搀扶她，握住她干如枯柴的手时，心中一阵酸涩。

　　看上去还算老实敦厚的展老夫妇，竟做出这样的事，万人迷很是不解，......不苟同的瞥老夫妇一眼，跟着离开。

　　******

　　这几天梅仁理在和她闹别扭，晚上总是在她入睡后抹黑上床，早上在她起床前他会离去，不知是跟着大当家打拳还是去紫竹林读书，反正，从早到晚，除了吃饭时间两人不会碰到。

　　因他每晚都有回来睡，万人迷就没多管，由着他使性子去。

　　所以，在内室沐浴的她听到说话声时，奇怪他今晚怎会这么早回来？

　　梅仁理看过姐姐，就直接回了陶然居，坐在门口聊天的宁儿和秀秀看到他这么早回来，有些奇怪的打量他。

　　梅仁理有些别扭的问她们：“夫人呢？”

　　“在屋里。”宁儿答完，默默在心里补充三个字：在洗澡！

　　见姑爷推门进屋，秀秀甩开宁儿扯袖子的手，小声抱怨道，“宁儿，你咋不告诉姑爷小姐正在洗澡呢。”

　　宁儿点她的鼻子，“你傻啊，小姐和姑爷还没圆房，我这不是给两人制造机会。”

　　内室没有动静，梅仁理以为她上床睡觉，挑开珠帘，从外间直接走进内室。

　　“啊！”不曾想她正在沐浴，梅仁理惊叫一声赶紧转过身，嘴角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万人迷坐在木桶里，掬起水不停的往身上撩，这哗啦啦的声响，听的梅仁理脸上一阵燥热，当下决定赶紧离开。

　　“夫君，把浴巾递给我。”

　　梅仁理一脚跨进外间，一脚还在内室，被她这么一叫，浑身定住，“我我叫宁儿过来。”

　　“你想闹笑话吗？”娘子在沐浴，夫君见了却躲出去，连个浴巾都不敢递，这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撩着珠帘子的手顿在半空，犹豫了良久才慢慢的放下，收回跨出去的那支脚，以背对着万人迷的姿势缓缓的移动。

　　“浴巾在椅子上搭着。”看他动作慢的乌龟一样，万人迷觉得好笑，好歹同床这么久，他怎么还是这么拘谨，一点都放不开。

　　“哦。”他别扭的应了一声，以极其僵硬的动作朝椅子走去，抓起搭在上面的浴巾，背对着她一点一点的挪过来，在快到木桶时他停下来，身上手臂把浴巾递过来。

　　万人迷无声笑着，“夫君，我够不着。”

　　梅仁理红着脸，挪了一小步。

　　“还够不着。”

　　他只好又挪一小步。

　　“夫君，还是够不着啊。”她向后靠在桶沿上，兴趣盎然的看他一小步一小步的靠过来。

　　有这么远吗？怎么没够不到呢？不知万人迷的恶意逗弄，梅仁理一点一点的朝她挪过去。

　　“能，够到吗？”手上的浴巾似是烫手山芋，他很想赶紧丢出去。

　　“再靠近一点，手往下。”不过递浴巾而已，怎么跟要他命似的，她又不是很洪水猛兽，能把他吃了不成。

　　感觉到手中的浴巾被抽走，梅仁理火烧屁股一般往外跑，这举动万人迷看着很刺眼，手中的浴巾一甩，缠住梅仁理的腰，用力一收，把他扯向自己，听得‘扑通’一声，他人坐到了木桶里。

　　“咳咳......”被呛的脸红脖子粗的梅仁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本能的挥动双手胡乱的扒拉东西，“救......救命......啊......”木桶里的水被他拍的水花飞溅，弄的内室地上湿淋淋的一片。

　　“夫君，不要拍了。”她没打算洗头发的，可现在湿哒哒的贴着头皮，很不舒服。

　　听到耳边的说话声，梅仁理突然安静下来，定眼一看，他正坐在木桶里，不多想，他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手扒着桶沿要起来，可刚起身就被她扯回去，扑通一声，水哗啦啦的溅的到处都是。

　　“你你你你你.......”梅仁理结巴老半天，愣是挤不出来一句话，一张脸红的滴出血来，木桶不大，两人坐在里面有些拥挤，他起不了身，只好抓着桶沿往边上靠，尽量和后面的她拉开距离。

　　“夫君，我帮你沐浴啊！”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绕到前面去解他的衣带。

　　“不不不要！”他双手抱胸，怎么不肯让她把衣服脱下来。

　　又不是强迫他圆房，不过逗弄他一下而已。可他犹如惊弓之鸟，这恐惧模样让万人迷心头不是滋味，在他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从他腋下抽出手，拿起打湿的浴巾，裹在身上出了木桶。

　　这一巴掌拍的梅仁理差点要咳血，揉着发疼的后背，不解她为何突然离开，不过他没时间多想，担心她突然改变决定，他慌里慌张的从木桶里跳出来，闷头就往外跑。

　　正在换衣服的万人迷开口，“去哪儿？”

　　他低头不敢抬头看过去，“我去换衣服。”

　　“这儿是你的房间。”

　　“哦。”他懊恼的撇嘴，一着急，竟忘了是自己的房间。余光瞄到她正在换衣服，他站的内室门口不往里走，想着等她换好了他再去找衣服。

　　万人迷换好衣服，闷闷不乐的上床，面朝里躺下。

　　一时间，内室异常安静，梅仁理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打开衣柜，找到后他抱着衣服，绕到屏风后面换。

　　换好之后，他觉得有些怪异，待走向床榻时才猛然意识到，现在要就寝，刚穿上的衣服又要脱下去，他手扶着额头叹气，唉，真是被她吓糊涂了。

　　经过她刚才那么一闹，梅仁理上床时觉得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在外侧躺下，头微偏看她的后脑勺，她的头发未擦干，湿哒哒的，把软枕弄湿一片。

　　他想开口提醒她头发未干就入睡容易得偏头疼，可她脸朝里，似乎不想搭理他，也不知真是这样还是他想多了，总觉得她在生气。

　　他仰面躺正盯着头顶的帷帐看，突然想起今晚早回房的目的。

　　“夫人？”他试着叫了一声，以为她睡着，所以没期望她有回应。

　　“什么事？”万人迷闷声应着。

　　她好像真在生气，因为刚才的事吗？仔细想来，他的反应是过激了些，可她扒他的衣服，还让他一起洗鸳鸯浴，这个......别说两人目前的状况尚不适宜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就是在情投意合、圆过房的情况下，他也做不来。

　　“夫人......我........”嗓音有些颤抖，他吞吐着不知该说什么。

　　“说。”她没好气的低吼。

　　她不是好像在生气，而是真的在生气，梅仁理确定后，更没了开口的勇气。

　　他久久不开口，万人迷有些不耐烦，猛的翻过身来，侧着身子半躺，直勾勾的盯着梅仁理，“我很可怕吗？”

　　“......”他连连摇头，不是可怕，是非常可怕。她嬉皮笑脸的时候居多，像这样冷冰冰摆着脸，眼底闪着隐晦不明光芒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那眼神，好可怕，好像要把他吃掉一般。

　　看他诚惶诚恐的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万人迷顿感无力，轻叹一声，道：“没事早点睡吧。”

　　她自觉是个好相处的人，为何和他就相处不来？老是这么害怕她，以后可怎么在一起生活啊？

　　她怎么样突然又不生气了！梅仁理搞不清她的心情，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就是忐忑，揣摩着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想到今晚早些回房的目的，他犹豫片刻后道，“夫人，谢谢你帮姐姐出头。”

　　说实话，他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但看到一向嚣张的姐夫被她收拾的屁滚尿流，他还是止不住的得意，咳咳，虽说是亲姐夫，他这样幸灾乐祸的有失厚道。

　　“一家人，应该的。”她回答的理所当然，梅仁理却听的心虚，她当他和姐姐是一家人，可在心底他却从没把她当成梅家的一份子。

　　这样的认知让梅仁理愧疚的无地自容，加上清楚她因刚才的事心情不爽，他下意识的朝她身侧挪了挪，拉近两人的距离，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讨好她。

　　可她，怎么没反应？她最近不是很喜欢抱着他睡觉吗？想到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俊脸一阵燥热。

　　万人迷当然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是他第一次积极主动的靠近她，这是好现象，她是该高兴的，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谢我。”依照她好管闲事的性子，即使梅姐姐是陌生人，她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他真的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以示感谢。

　　她说话好直接！梅仁理脸上挂不住，讪笑着往床沿挪去，可万人迷却开了口，“动来动去的，还不快睡觉。”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拉着他的胳膊当枕头，低头看她嘴角带着浅笑，梅仁理突然笑了，她脸色变的可真快，像小孩子一样。

　　“你笑什么？”笑的莫名其妙的，不过他笑起来真好看，而且，她又看到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嘴角的笑僵硬的隐去，他有些局促的移开视线看头顶的帷帐，虽然她有一身他看不顺眼的毛病，虽然他不喜欢且对她也没有感情，但能把他的亲人当家人，能为他的亲人出头，这样的女子该是值得珍惜的，所以即使不适合他，但容忍一下，或许能相敬如宾的共度一生。

　　“夫人，我们圆房吧。”说出这样的话，梅仁理自己都觉得不自在，羞赧的偏过头看外面。

　　“什么？”万人迷一副见鬼的表情，抬起手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竟说糊话。”还是说，刚木桶里的洗澡水进了他的脑子？

　　“......”他的话有这么难以让人信服吗？

　　这决定虽然很突然，但也是经过思考，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的想法很简单，有了夫妻之实，他一定会对她负责，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既定事实面前，一定会被强行摒除在外。

　　他不说话，万人迷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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