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愈浓,天气转凉。
凝眸居,巫白雨裹着两层被子,趴在石凳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天马行空想着。
想着想着,不经意的一个回头,巫白雨的余光扫到一抹幽绿的亮光。
唉?
巫白雨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看过去,不是错觉,确实有绿光从屋里透过来,亮光的位置就在屋中的横梁处,光源很微弱,就跟萤火虫似得。
巫白雨咽了咽口水,这大晚上的,房梁上惨绿惨绿的光是要闹哪样?想到房梁上的东西,巫白雨有些抗拒!
权当没看见吧……巫白雨自我安慰着转过头。
结果……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忽视一件事情,这件事就越抓心挠肺地骚扰你的神志,跟一只羽毛似得,不停挠你脚心。
绿色荧光应该就是从尸体上传过来的……
巫白雨一顿!猛地意识到,要是被发现怎么怎么办!要是有谁看到了个绿光,上房梁检查怎么办?
巫白雨“蹭”地站起身,她必须要去一看究竟,要把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巫白雨用方巾包裹住口鼻,抱起梯子,爬上了她抵触的横梁。
横梁上的东西已经视奸过一次她的视线,再看第二次,巫白雨还是难以抑制的……想吐!
一具具尸体双臂举过头顶,双脚抻直合并,被粗长的铁钉凿穿手掌与脚踝,献祭一般钉在横梁上。
这次的尸体不同于上一次,确切的说,这次是尸体变成了干尸,想被被烤干了身上所有的水分,只余下皱巴巴的皮包骨,于是,干尸胸口的肉虫,似乎扭动的厉害了。
巫白雨抑制住喉咙里翻滚的呕意,拔出自己自找虐的眼睛,专心看向发着光源的尸体。
这具尸体不同于其他干尸,他还是新鲜的。
巫白雨顿了顿,忽然想到,这是叶岚天那日新带来的尸体!光源便是从这具尸体的手指发出来的,均匀地十个绿色光斑,大晚上的,十分渗人!
巫白雨根本不能再看第二眼,掏之前准备好的黑布,躲避着歪着头,将尸体的手指包住。
…………
…………
半夜三更,凝眸居又是一阵呕吐声,巫白雨吐得撕心裂肺。
天一亮,巫白雨就开始找到叶岚天!她这个师兄太靠谱,给凝眸居带来这么大的一个隐患,竟然请假玩消失!
一连三天,叶岚天都在消失状态。
巫白雨找人的心情也不能维持下去,因为中秋节来到了。
巫白雨的心,重重砸在地上!
算一算上次从崔玳那里回来,距今正好三天了,按照某些规律,萧三天应该要给她出幺蛾子了!
想一想,中秋家宴啊……多么像一个搞事情的温床啊!萧近不知道在上面酝酿什么阴谋呢!
巫白雨像热锅上的蚂蚁,干着急却无可奈何。
巫白雨愁的揪头发,但,任凭巫白雨把自己揪成秃头,中秋佳节还是提着裙摆,迈着优雅的小碎步,款款而至……
家宴在晚上……
一大早,巫白雨就灵魂出窍,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地等着小仆带来萧近的噩耗。
从早上等到中午。
没有……
竟然没有?
唉?
巫白雨生出一丝侥幸……萧近会不会……
“吱呀”凝眸居的大门被推来。
巫白雨一激灵,登时正襟危坐。
来的,是程言。
巫白雨吐了一口气,拍胸口:“老兄,你差点吓死我……”
程言站在门口,埋着头,不语。
“怎么了?”巫白雨上下打量着他,“你脸色很不好,生病啦?”
程言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啦?”巫白雨顿了顿,想到什么一般,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你母亲……”
程言一僵。
巫白雨叹口气,她猜中了。
其实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巫白雨已经清楚了程言母亲的状况。一个曾入风尘的女子,扛着流言蜚语,硬生生将程言抚养长大,自己积劳成疾,患了痨病。
程言是个孝子,从没有嫌弃过他母亲的身份,他想尽一切办法救治自己的母亲。
最开始,程言是不敢接受巫白雨的帮助的,直到巫白雨提到了他母亲,程言才妥协了。
“你母亲怎么了?”巫白雨问道。
程言闻言,整个人恍若被冰冻了一般,一动不动。
巫白雨道:“是不是药不够吃了……”
“没,没事……”程言艰涩的开了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挤出的,他摇着头,僵硬走到巫白雨面前,布菜,手都是哆嗦的。
巫白雨叹了口气:“是不是需要银两啊?我这里还有一点……”
“夫人!”程言忽然发声,哆嗦的手,不受控制一般,重重地将碗筷按在石桌上,精致的白瓷小碗,竟然微微裂开。
程言吓了一跳,霎时语无伦次:“我……我……”
“没事,没事!只是一个碗而已。”巫白雨摆手,宽慰着。
“夫人……”程言抬眼,看着巫白雨,张张嘴巴,一脸痛苦,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啦?你需要银子你就说啊!我这就拿给你……”巫白雨说着就要起身去屋,“跟上次一样,算你借我的行不行?”
“夫人!”程言攥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像是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似乎这具瘦弱的身体马上就会城毁墙崩,支离破碎。
“程,程言?”巫白雨不解。
“夫人……我,我走了!”程言忽然转身就走,确切地说是逃,似乎凝眸居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逼的他片刻也待不下去。
“到底怎么啦……”巫白雨咬了咬筷子,对着程言的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头雾水。
不过巫白雨也没有自由的时间去细想程言的反常,她还有自己的难关需要度过。
巫白雨吃完饭,惴惴不安地等着萧近的赌局。
不知怎的,巫白雨忽然想到了几天前的笛声。如果有机会再听一次就好了,巫白雨恍惚觉得自己跟墙壁那端的陌生人有缘。笛子吹得那么好的人,应该是个温柔的人。
巫白雨不由想到萧青,翩翩佳公子摇着折扇,修身玉立,温润如玉。
打住!
巫白雨拍拍脸颊。她现在应该想的,不是萧青,而是萧近!
想想怎么赢下萧三天今天的赌局!
萧三天会怎么刁难她?宴会上还不给她位置?巫白雨揉了揉腿,要是遇见这种事,大不了站着。
要是再有夫人跟她说话求助呢?巫白雨告诉自己,看不见听不见,她要做华瞎民族,真聋天子!
唉?等等。
这里是华夏民族吗?说自己真龙天子不是大不敬吗?!
巫白雨赶紧捂嘴,失忆之后,她脑子里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词?
巫白雨一边神魂不定地天马行空,一边等着给萧近传话的仆人。
结果……
巫白雨都午休一觉了,传话的仆人还是没来。
这可都下午啦,萧三天难道真的忘了她?
怎么可能!巫白雨苦笑,萧三天也许是憋着大招呢!
“吱呀……”凝眸居的院门再次被推来。
来了!
巫白雨脑中警报天线一树,浑身戒备……
“夫,夫人……”
“程言?”巫白雨愣怔,“你怎么来啦?”
“我……”程言踟蹰站在门口。垂头不语。
“你怎么啦?现在不是送饭的时候吧?”巫白雨起身走到程言旁边,才发现脸色异常惨白,死死咬紧下唇,僵硬地站着。
巫白雨忙问道:“你到底出什么事啦?”
程言嗫喏,缩了缩脖子:“夫,夫人……我……我……”
巫白雨扶额:“你是来让我帮忙的?那就赶紧直说什么事情啊!你要急死我啊!”
程言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紧紧攥着手指,手心抠出血来:“我,我请夫人跟我去一个地方……”
“唉?”巫白雨纳闷,“什么地方?”
“夫人去了……就,就知道了……”程言的头埋地更地。
“我去了,你是不是就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巫白雨想也没想的问道。
“夫,夫人……”
“好啦,好啦,前面带路!”到底是有什么事啊?巫白雨没有细想,她信任程言,于是出了凝眸居,放心大胆的跟着程言走。
程言绷紧了肩膀,浑身僵硬着发抖,一路上,只顾埋着头走路。
巫白雨跟程言他身旁,越走越觉得周围环境陌生。
“这是哪里?”巫白雨边走边打量四周。
这里应该也是一个花园,植花种草,山石林立。凉亭的设计和布局,跟巫白雨之前去过的皓月园大致相同,可这里的总体布局又不同于皓月园。打个比喻的话,皓月园是白衣客卿,这里就是江湖豪侠。
皓月园是人工雕刻出来的花园,每一珠花,没一棵草种的都是很讲究的,处处透着匠心独运的精致优雅。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更像是天生地养花园,粗狂野蛮,生机勃勃,散发着一种大自然的野性。
“这是哪里啊?”花园越走越深,巫白雨不由又问道。
“……”程言不语。只是脚步迟迟疑疑,忽快忽慢。
巫白雨皱眉,打量程言:“程同学,你从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很奇怪啊……到底怎啦?”
“快,快到了……”
“哦?”巫白雨背着手,继续慢悠悠跟着程言走。
“唉,你该不会是要给我惊喜吧?”巫白雨摸着下巴,乐滋滋说道。
程言猛地停住了,声音干涩:“到,到了……”
巫白雨抬眼,只见面前是一处冷硬的黑房子,门窗都是铁制的,散发着一股类似血气的铁腥气。
“这……”巫白雨不由皱了皱眉:“这是哪里?”
“夫,夫人……”程言哆哆嗦嗦地伸手,浑身发着抖,高瘦的身躯近乎要拦腰崩断。
程言推开了门,“请,请进……”
大门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凝固着冗长的黑暗。
“程言……这是怎么回事?”巫白雨皱眉,脚下未动,门后逼仄的黑洞像是空荡荡的骷髅,巫白雨不由警惕起来。这一刻,她总算觉察出不对劲了。
大门后的黑洞里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爬过铁门,钻到巫白雨耳朵里,蠢蠢欲动地叫嚣。
“程言……啊……”巫白雨刚要开口询问,斜侧忽然冲出一个黑影,一把将巫白雨推进了屋子!
“啊!!”
“夫人!!”程言惊悚地大叫了一声,一只憋屈在眼里的泪水,哗哗地淌下来。
“夫人!!夫人!!”程言挣扎去拉巫白雨,却被冲出来身影一脚踹倒,那身影壮硕异常,粗壮的手臂,握住锁子。
咔哒!门上锁。
“喂!喂!”巫白雨一阵拍门。
“嘎达……嘎达……嘎达……”巫白雨身后的黑洞里,响起一声类似机械启动的声音。
巫白雨讷讷回了头,只见,她身后黑洞里露出了一丝亮光,从上到下,黑暗的洞窟后,竟然是阳光。
巫白雨心里“咯噔”一声,对于突如其来的阳光,她并不欣喜期待,惨白的光,堵着洞口,粗制滥造。
巫白雨心里抗拒,但是脚下却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冲着阳光走过去……
当阳光铺天盖地冲进巫白雨的眼睛,伴随着阳光而来的,还是一声声尖锐的欢呼声!
巫白雨顿了一下,洞口外的场景让她傻了眼。
洞口外是一个圆形的斗兽场。
斗兽场的上方坐满了人,聒噪嘈杂叫喊声让巫白雨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巫白雨的对面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毛骨悚然的声音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犹如噩梦一般,那个书生的惨叫撕破空间与时间再一次在巫白雨脑中**肆虐,撞到巫白雨头昏脑涨,表情一片空白……
她的对面是三条赤目龇牙的恶狗,脊背隆起,双爪扑地,后腿积蓄力气,贪婪而凶狠地盯着巫白雨。
巫白雨瞳孔涣散,罔然失措。
耳边是恶狗的低吼,那声音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威胁,它们在嘶吼,饿!很饿,吧嗒吧嗒地口水掉下来,甚至连地面都能腐蚀。
“上!上!赶紧上!!咬她!!”人群一片欢呼雀跃,他们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巫白雨,他们看她,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能取悦他们的活物。她是死是活与他们无关,他们要看的,是她怎么挣扎着死,怎么狰狞着活。
巫白雨讷讷回了神,举目望去,沸腾疯狂的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端坐主位的人,一身黑衣,恣肆霸道。
这,就是你的布局吗?萧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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