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白雨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时分。
今天是中秋,月亮不负众望,撒一把清凌凌的月光,从窗棂里钻进屋子,月光又扯上一缕灯光,搅碎了,糅杂缠绵在一起,映进巫白雨迷蒙涣散的双眼里。
巫白雨从昏昏沉沉中慢慢醒来,下意识摸了摸身下,是被子。她在床上?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床了,这是哪里?
借着光亮,巫白雨迷茫地环视周遭。这里不是凝眸居,这里的装饰布局,要比凝眸居华丽上许多,也很大气,不像是女子的闺房。
“巫夫人,您醒了?”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你是谁?”巫白雨揉了揉依旧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问道,“这是哪里?”
“回夫人,我叫星儿,是打扫疏星阁的丫鬟,这里是疏星阁后的卧房。”
疏星阁?巫白雨忽的想起来了,对了!那个叫林侍卫的人要杀他,是萧近救了她,然后,她吐了萧近一身,再然后……她昏了。
“夫人,您要起床吗?”星儿问道。
巫白雨点点头。
“我来服侍您……”
“打住!”巫白雨伸手制止,“我自己来。”
星儿闻言,乖乖在一旁站好,一副随时任巫白雨随时差遣的顺从模样。
“萧近呢?”巫白雨起床,一边穿袜子一边问道。
星儿了怔一下,没有马上回话,表情还有些不解,复杂。
“怎么了?”巫白雨一边埋头提鞋,一边扭头又问道,“我问你,萧近呢?”
“您,您是问侯爷吗?”星儿小心翼翼道。
“对啊。”巫白雨点了点头。
星儿顿了顿:“侯,侯爷去参加中秋家宴了。”
“这样啊……”巫白雨终于穿好了鞋袜,起身深了一个懒腰,“那我就先走啦。”
“夫人,您去哪里?”星儿见状,紧忙拦住。
巫白雨理所当然道:“我回凝眸居去啊……”
星儿急忙解释道:“侯爷说了,要您醒了等他。”
“等他?”巫白雨不由皱眉,“他还想干吗?”
“这个,奴婢不知道。”星儿垂下头,说道,“侯爷只吩咐了,等您醒了,让您就在这里等他。”
巫白雨眼皮一跳,不祥的预感!
侯爷的命令是不能违抗,巫白雨只能坐下,认命地干等。倒也不算干等,星儿为巫白雨准备了不少美味佳肴。
“你可真贴心。”巫白雨吃得欢欢喜喜。
“是侯爷吩咐的。”星儿轻飘飘回道。
巫夫人手中筷子一滞,讪讪放下,没了食欲。
目光扫过满满的佳肴,巫白雨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紧忙问道:“星儿,你知不知道我晕倒后发生了什么?”
“知道一点。”星儿点着头,矜持着回道。
巫白雨问:“程言……侯爷是怎么处置他的?”
星儿眨了眨眼:“已经打入地牢了。”
“地牢?”巫白雨皱眉。
星儿回道:“他要谋害您,这罪责可不轻。”
巫白雨眉心一跳,程言这下凶多吉少了!
“萧近什么时候回来?”巫白雨揉着鬓角问道。
“现在回来了。”一个不辨喜怒地声音响起,萧近推门而入。
巫白雨一顿,讷讷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萧近,侯爷披着月光,脚步不疾不徐,高大的身影逆光而行,光影在他身后交错厮杀,状似水火不容。
“萧,萧近?”巫白雨条件反射,咽口水。
萧近眯着眼,似笑非笑着坐到巫白雨对面,单手拄起下巴,问:“你私下都是这么直呼本侯其名的?”
…………
…………
巫白雨闻到了一种浓郁的酒香,从萧近身上传过来。
酒香暖夜色,熏得侯爷的声音微哑低沉,失了平日里的厉,添了一份雄性的魅。萧近本就长相俊美,此时酒意微醺,更有一番风流。
唉,巫白雨镇定了下心神,偏偏侯爷不举呢……
“发什么呆?”萧近问。
巫白雨回了神,问道,“侯爷,你打算如何处置程言啊?”
萧近不置可否,挑起眉梢反问道:“你想如何处置?”
“把他赶出侯爷府。”
萧近眉目流转:“你竟然不保他?”
巫白雨扶额,到底是什么事让萧近认定她是一朵无脑圣母白莲的?
话说什么是圣母白莲啊!
“侯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保他?”巫白雨自嘲一笑,在这府里,她还不能自保,又如何去保护其他人?
巫白雨揉着抽疼的额头,从刚才开始,林侍卫临死前的话,一直不厌其烦地在她脑子里回放。
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为你遭遇!
巫白雨咬着牙,叹了口气。程言离开侯爷府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程言有死穴,他的母亲,明天要是有谁再用他母亲威胁他,要他害自己,程言保不齐还会这么做的。
而且……巫白雨咬着下唇,说到底,程言只是怀璧其罪,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你决定了?”萧近问道。
巫白雨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问道:“能不能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
“可以。”萧近点了点头。
巫白雨眨了眨眼,简直出乎意料,萧近这也太好说话了!巫夫人觉得,有机会应该多灌萧近点酒。酒香熏陶下的侯爷,半醉半醒,比以往可爱了好几分。
说见,立马见。
萧近命人,连夜将程言从地牢带到了疏星阁,还允许巫白雨单独见程言。
程言镣铐加身,相貌狼狈,再见巫白雨,垂下头目光闪躲,愧疚又感激,恐惧又期待,恭恭敬敬地跪下:“夫人,我死有余辜,但是请你救救我的母亲,我不在了您帮我照顾一下她……我……”
“你不会死。”巫白雨俯首扶起程言,说道,“只是侯爷府,以后你待不下去了。”
程言一怔,重重垂下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个奴籍的人,离开了侯爷府,他能去哪里?
“程言,你喜欢做饭吧?”巫白雨忽然问道。
“是,是的……”程言木楞愣回。
“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我知道一个喜欢美食的,你若能跟了他,倒也算是跟对人了。”
“什,什么??”程言顿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离开了侯爷府,你就去找这位大人帮忙吧。”
“谁?”
“刘紫庐。”
“刘,刘大人?”
“你知道?”
程言惊喜的有些语无伦次:“厨子谁都知道,名嘴刘大人!他爱美食,对厨子很好。可是,他府上……不好进……”
巫白雨胸有成竹,笑了笑:“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得到他青睐……”
程言不解。
巫白雨道:“前段时间,刘紫庐来侯府做客的时候,我做了一道雪瓜,刘紫庐很喜欢。”
“我,我知道!”
“我把做雪瓜的方子告诉你,你去投靠刘紫庐吧。”不等程言开口,巫白雨自顾自念叨道,“方子我只说一遍啊,你听好了。一个苹果,一根黄瓜,加一勺半的白糖,苹果黄瓜削成薄片,再捣成糊状,加白糖,搅匀,记得搅的时候要顺着一个方向。”
“这,这就,就是……”程言瞠目结舌。
巫白雨耸肩:“就是这么简单。”
“夫人……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程言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这么对您,您还这么帮我……”
巫白雨拍了拍他肩膀:“你忘了,你对我有一饭之恩。”
程言摇头:“那都是微不足道的……”
“只要是恩情,没有微不足道之说。”巫白雨爽朗的笑了笑,只是声音有些发苦:“再说了,说到底,你是被我连累了……”
程言走后,巫白雨也走出了疏星阁。
夜空中,那轮圆月心灵手巧,织了一层柔柔的银沙,轻轻披在巫白雨身上。
“事情办完了?”萧近沐浴在月色下,冲巫白雨一笑。
巫白雨一惊:“萧,萧……侯爷!你怎么还没走?”不会一直在外面等她了吧?巫白雨拍脸,自恋是病,得治!
“本侯为什么要走?”侯爷双手环胸。
“您不走……”巫白雨干笑,伸出两跟食指,调皮地指了指反方向,“那我走……”
巫白雨说完,缩了缩肩膀,把腿就要撤。
“站住,陪本侯走走。”萧近说道。
巫白雨憋嘴,耷拉下肩膀:“是……”
…………
…………
这么跟在萧近身后,漫步似得走着,还是第一次。巫白雨努力地与侯爷保持着一大步的距离,如果可以,她想更远。
巫白雨边走,脑子也没休息,萧近果然是醉了?这行为很不正常啊!这是大晚上的散步吗?好诡异啊!
“巫白雨。”
“到!”巫白雨惊了一跳,浑身一激灵。
萧近不语了,背着手回过身,借着月光,静静地打量着巫白雨,或许是萧近喝了酒也或许是中秋的月色太容易迷醉,侯爷的眼睛盛着月色,没有了以往的凌厉与高深。
但是,可惜的是,巫白雨却没发现,她本能抗拒着萧近,浑身地每块肌肉跟筋骨都紧张兮兮的戒备着,哪有闲情雅致去品味侯爷的柔缓。
“巫白雨……你属于哪里?”萧近忽然问道,但更像是喃喃自语。
“啊?”巫白雨一头雾水。
“侯爷,你什么意思啊?”
萧近顿了顿,随即清醒了一般,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哦……”巫白雨抓抓头,继续跟在萧近身后。
两个人就这么沐着团圆的月色,和平安静的散步。
萧近没有出难题为难巫白雨,巫白雨觉得自己贱骨头,她竟然有点难以适应。
…………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个脚步声,小碎步急匆匆的。
“侯爷,侯爷……请等等……”声音脆脆细细。
巫白雨回过头,只见身后缓缓追来一个女子。是个小巧精致的美人儿,下巴尖尖,嘴唇薄薄,整整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侯爷……”来者躬身行礼。
清风拂来,从女子身上勾过一丝暗香,送到侯爷鼻息下。
巫白雨一挑眉,你懂我懂,扫了一眼萧近。侯爷好福气,这姑娘不错哟。
“你是谁?”萧近脸色不变。
“臣妾是侯爷新纳进府里的夫人,齐浅语。”
“你来这里做什么?”萧近口气淡漠。
“今天家宴,侯爷夸臣妾的月饼做的精致,臣妾回去后,特意连夜为侯爷做了一些,想趁热送给侯爷。”齐浅语说着,娇羞地低下头。角度正好,精致的锁骨微微露出,柔魅中透着一丝少女的青涩,犹如宛若含苞待放的嫩蕊,羞羞怯怯,难掩风姿。
“咳咳!”巫白雨扫着脸颊,笑了笑,心道,她这个电灯泡是不是该灭了。
巫白雨刚想告辞,萧近忽然开了口:“你多大了?”
齐浅语绞着手指:“臣妾今年十六。”
“啥!十六岁?!”一旁的巫白雨瞪圆了眼睛,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未成年,看不出来啊!
巫白雨皱了皱眉,十分鄙视地看向侯爷,禽兽不如!
萧近回看巫白雨。巫白雨嫌弃地转过头去,看着眼前的姑娘,痛心疾首,你是多想不开啊,你才十六岁啊!!
等等,十六怎么就小了呢?
十六岁不是应该……应该做什么?
巫白雨一阵脑子火光四溅,十六岁应该做什么?不是应该背着大书包,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去学校吗?
等等,书包是什么?校服是什么?女人不是不能上学堂么?!
巫白雨的脑中的刹车失灵,满载记忆的车忽然失控,破碎的画面拼接不到一起,横冲直撞,宛若一块块的碎玻璃,扎的巫白雨脑仁抽疼,一丝尖锐的细鸣在耳边拉响!
巫白雨猛地捂住耳朵,头疼欲裂,天昏地转,脚下踉跄地站不住!
萧近回身,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巫白雨,皱了皱眉,“不是说没事了吗?”
巫白雨自然不能回答。
萧近横抱起巫白雨就走……
“侯,侯爷……”齐浅语张了张嘴,侯爷置若罔闻,只留一个背影。
齐夫人伸着手,对着虚无的空气抓了一把,表情潸然欲泣。
萧近抱着巫白雨彻底走了,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夫人……”齐夫人身边的丫鬟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开了口。
齐浅语眼中的眼泪已经不见,精致的脸上,狰狞一闪而过,冷冷看着萧近离开的方向,声音浅低:“巫白雨……”
“阿嚏!阿嚏!”巫白雨脑子里折腾的记忆终于偃旗息鼓了,她什么也没拼凑出来,整个人缩在萧近怀里,有些僵硬。夜风很凉,可萧近的胸膛很暖。
冷与暖交织,巫白雨夹在中间,别扭地浑身不自在……
喜欢侯王帝相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侯王帝相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