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墨查案的手段向来了得,赶在了八月初七前了结了此案,德庆被明帝当朝训斥,关了禁闭,乾州郡尉上表求情,孝廉作假案也就不了了之了,下旨重新推举孝廉。
我放下棋子,心里估摸着另一件事:“八月初九,宁王入京。”
梁文墨摇着折扇:“宁王的三位公子也跟着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目的。”
我笑了笑,给云欢递了个柑橘,说道:“不管他的目的如何,总归不会让他得逞,对了,昌荣的事可查清楚了吗?”
“没有,这次昌荣公主的人做的特别隐秘,我们的人没有半点线索。”
我心中越发不安:“昌荣手里有着那些个死士,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你怕她派那些人来行刺你?”
我忍不住笑了:“刺杀我?我就那么好杀?”
梁文墨问道:“其实我特别好奇,皇后娘娘给你留了多少力量?”
我面色无异,心里却警觉起来:“不多,也不少。”
梁文墨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吧,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当年,皇后娘娘是因家族遭难方才流落民间的,还是以民女的身份入宫,怎就有能力经营这么多事?”
“廷尉大人耳目众多,分布天下,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查?”
梁文墨挑挑眉:“你知道了?”
我一副了然模样:“自然,我们相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查过我母后的来历。”
梁文墨很是遗憾的摇头:“不得不说,皇后娘娘手段真好,把自己的过去掩盖的没有半点痕迹,我查了近十几年来所有遭难了的大家族,都没有查到。”
我笑了笑:“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别人告诉你答案吗?怎么今日会向我要答案。”
梁文墨扯了扯嘴角,悠悠的品着茶。
“甜的。”云欢把一瓣剥好的橘子喂到我的嘴边,眼巴巴的看着我,执意要喂给我,我有些拘谨的吃了,他便很开心。
我笑道:“喜欢就多吃些,还有许多呢。”
梁文墨把云欢手里的柑橘抢过来,心安理得的吃着:“我觉着,你不能就这样惯着他,虽说傻了些,但也不能当宠物一样养,总要带他去外面看看,跟个闺阁小姐似得关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我把柑橘都拿给了云欢,心里明白梁文墨的好意,但也有顾虑:“我和他年纪相仿,认识我的人不在少数,突然带这么个少年出去,得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啊,我看你挺闲的,要不你带他出去看看。”
梁文墨一下子就弹起来:“好啊,就等你这句话了,等会儿就把这小子带走。”
云欢一阵紧张,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但让我有些愧疚,他毕竟与我有着婚约,我却没勇气把此事说出来,想必他心里也委屈,但转念一想,他已经忘了以前的事,想来也不记得了吧。
梁文墨吓唬他:“小欢欢,她把你卖给我了,等会儿就和我走。”
云欢立马退得远远地,看着我不说话,眼圈慢慢红了,似乎真的以为我把他卖了,我拿起一只柑橘就砸在梁文墨身上,骂道:“胡说什么呢?他好不容易才没了防备,你这一下,我又要哄劝好久呢。”
梁文墨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站起来拉着云欢就要走,云欢挣不开他,拉着他的胳膊,一个用力,梁文墨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我还没明白过来,云欢就跑了,蒙江听见声音立马冲了进来。
“廷尉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睡地上了?”
我忙道:“快去看看云欢,别让他丢了。”蒙江应了声立马就去了。
梁文墨扶着腰站起来,疼的丝丝抽气:“臭小子,敢摔我,哎哟,我的腰啊。”
我幸灾乐祸的站起来:“知道这叫什么吗?活该。”
说完就出去了,只听见梁文墨远远地喊道:“回来,你说谁活该呢?回来。”
天色已经黑了,却因着中秋将近,长安暂时没了宵禁,夜里更加热闹,满街灯火阑珊,夜空中满是璀璨烟花,空气里是淡淡的火药味,熙熙攘攘的人群比白日还要多。
随着蒙江他们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云欢,就知道梁文墨的话吓坏他了,忍不住怪自己实在不该纵着梁文墨逗他,我有些担心他又遇上仇家,正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就听见两个路人说,刚刚有人在街上抓了个美少年,包了整间酒楼抓进去了。我心道不好,确定就是云欢,忙让蒙江他们快去打听,自己也朝着前面跑去,出事的地方还留着打斗的痕迹,云欢的武功不弱,能把他抓住,看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蒙江很快就回来了,指着前面一见大酒楼道:“公主,在那里。”
我一听,立马跑过去,却迎面碰上了温娴从酒楼里出来,一时想不通她为何会在这里。
温娴笑道:“大姐怎么来了?”
蒙江道:“就是这里,有人看见宁王世子把云欢绑了进去。”
一听是宁王世子夏友明,我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懒得和温娴多说,立马就冲了进去,夏友明好男风,云欢若真落在了他的手上,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蒙江几人已经闯了进去,没想到温娴也跟了进来。
夏友明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根本不敢动手,蒙江几人直直的闯到了门口,夏友明得了消息立马出来,我看他衣裳有些凌乱,心里一阵恶心。
夏友明笑道:“大公主怎么来了?”
我脸色寒的要死,抬脚就进去房里,夏友明要跟进去,被蒙江几人拦住。云欢缩在墙角,看模样被人灌了药,脸色红的不正常,所幸衣裳还整洁,地上一片狼藉,该是反抗时落下的,我松了口气,但燃起了怒气,把他扶起来:“云欢,云欢。”
云欢看清是我,方才稍稍放松,把头靠在我肩上,气息粗重:“我好热。”
我暗骂一声,夏友明竟然给他用了媚药。来不及想太多,我扶着他出去,把云欢交给蒙江他们扶着,眼里有些杀意:“夏友明,你敢动我的人?”
夏友明一惊,想来也明白自己闯祸了,立马谢罪:“大公主,我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你的人,我该死,该死。”
看他的样子,我越发不顺眼,只觉得肮脏不堪,真想立马杀了他。
云欢拉着我的袖子:“我热。”
媚药的药性发作了,不能耽搁,我忍了又忍,说道:“这笔账,本公主会向宁王亲自讨。”
夏友明一向最怕宁王,当时就吓得腿脚一软,幸好被手下人扶住,我带着人离开,温娴也不做多留,也跟着离开。我出来时,并未骑马和坐马车,为此,一路往回走,都是蒙江背着云欢往府里赶,可惜街上人太多,总也走不快。
云欢很难受,额上冒了细汗,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嘟囔:“小千,我难受。”
我安慰他:“马上就到家了,再忍一下啊。”
前面却又是一阵慌乱,尖叫声四起。“阴兵借道,快跑啊。”
我一惊:“阴兵借道?”
只见一支军队驾马冲过来,惊得行人慌忙躲避,撞翻了不少东西。
韩集护着我蹲下:“公主小心。”
我能感觉到头顶飘过一阵凉意,耳边也能听到马蹄声,刚刚抬头,脸上就是一片温热,抬手一摸,就是血迹。我立马看过去,那些缥缈的如同虚幻的影子,正拿着兵器一路杀过去,不少人都做了那无妄之鬼。我忙说道:“韩集,带人跟过去看看,不要惊动他们。”
韩集应了,带了两个人立马追过去。赶回公主府,王嬷嬷被我脸上的血迹吓了一大跳,险些晕过去。
我让他们快那些冰块来,云欢脸色已经涨红,半刻都耽误不得,立马有人搬来浴盆,倒了凉水放了冰块,把云欢整个泡进去,府里的大夫也忙过去,给云欢扎了针。
我刚刚收拾干净,韩集就回来了,身上却多了很多伤口。
“怎么受伤了?”
韩集很愧疚:“我们被那些阴兵发现了,他们围攻了我们,后来来了个道士,是他驱散了阴兵。”
我心里泛起了疑云:“先去上药。”
韩集退下后,我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一夜未睡,第二日一早,换了衣服就去上朝了。父皇也听闻了这件事,在早朝上问起,不少人都证实亲眼所见。
昌荣脸色担忧的说道:“父皇,阴兵借道伤人,乃是不吉之兆。”
温娴看起来余惊未散,想必昨夜也碰到了阴兵,声音还夹着几分颤抖:“父皇,昨晚儿臣亲眼见那阴兵杀人,现在长安城更是人心惶惶,还请父皇下旨,安抚亡灵。”
父皇阴着脸,看样子十分不悦。
梁文墨说道:“皇上,长安城乃是几朝国都,死在这里的军队不少,但阴兵借道,向来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何昨晚的阴兵却在行人热闹的时候出现,这不是很蹊跷吗?”
丞相柳元斌也说道:“皇上,廷尉大人说的是啊,即便昨晚解除了宵禁,却是酉时,未过亥时,怎就会出现阴兵。”
奉常许妙宗也觉得蹊跷:“皇上,鬼怪虽恶,却最怕活人的阳气,昨晚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阳气虽不如白日,但仍显强盛,那些阴兵又怎敢出来伤人?”
父皇阴着脸问:“按你们的意思,是有人故弄玄虚?”
汝阳说道:“父皇,三位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或许真的是有人故弄玄虚。”
父皇不说话,手指轻敲着桌案,眼里满是思量:“廷尉。”
梁文墨应道:“臣在。”
“不管此事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都要给朕查个清楚。”
“是。”
下了朝,梁文墨追上我,“听说昨晚云欢被宁王世子抓了。”
我抬抬眼皮:“他吓坏了。”
梁文墨问我:“你对阴兵一事怎么看?”
我扯了扯嘴角:“故弄玄虚,背后的人,不用想也能猜到。”
梁文墨自嘲道:“没想到,查久了活人的案子,还要去查死人的案子。”
我顿住脚步,嘱咐他:“此事看似简单,实则危险重重,我让韩集跟着你,以防万一。”
梁文墨笑了笑,算是领受了。
回到公主府,我先去看云欢,他已经醒了,却缩在床上不喝药也不说话,显然被昨晚的事吓坏了。
我端了药,坐在床边轻轻吹凉:“你把药喝了,我带你去报仇。”
云欢抬眼看看我,又害怕又失落:“我打不过他。”
我笑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说道:“我们多带些人去,打他一个。”
云欢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行,也就乖乖的把药喝了,立马就爬起来穿衣服,可见报仇心切。
我回屋换衣服,素云很担心:“公主,你真要去为云欢报仇啊?”
“宁王今日进京,父皇让我去城外相迎,顺道给云欢讨个说法。”
素云松了口气:“吓死奴婢了,还以为你真的要去打宁王世子呢。”
换了衣服出来,云欢已经等在门外了,嘴角还有些淤青,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俏。
蒙江格外兴奋,举着手里的木棍说道:“公主,家伙都准备好了。”
素云忙拉着我:“公主,你们真要去打宁王世子啊。”
我笑起来:“切磋武功罢了。”
素云被我笑的心里慌,忙道:“蒙江,多叫几个人跟着去。”
我忍不住笑起来,带着云欢几人就出了府。蒙江几人骑马跟着,云欢就和我坐在马车里。
“你记着,待会儿不要冲动,等蒙江他们打得差不多了,你在出手,下手不要太重,别打脸,知道吗?”
云欢认认真真的点头:“我要报仇。”
到了城门口,昌荣几人都已经到了,夏友明也带着人早早得到了,一见我,夏友明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待看见云欢,脸上的慌张更加明显。
汝阳第一个不安分:“大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侍卫了?”
云欢很没有气势的辩解道:“我不是侍卫。”
只一句话,便知他性子憨直,其他人不由的笑起来。
我被云欢这副模样也是弄得哑然失笑,故意说道:“云欢是已故镖师云阳的独子。”
听我这样说,其他人不免对云欢多了几分打量,想必是对他的来历有些唏嘘。
趁着车驾未到,我假意提到:“听闻世子武功好,云欢的功夫也算是了得了,却还是败给了世子,舒华有些好奇,想要一观,不知可否?”
温娴明白我是要给云欢讨公道了,不知为何也跟着帮腔:“是啊,云欢说什么也是镖师云阳的儿子,武功不必多说,定是好的,能败在堂兄的手里,可知堂兄武功不弱。”
夏友明很为难,明知我不怀好意,却不敢拒绝,只好抬出宁王来压人:“大公主说笑了,若大公主真有兴致,来日切磋可否,现在,父王的车驾马上就到了,再说了,这里是城门口,那么多人看着不好。”
我笑了笑:“看来,要看世子的武功,还需本公主问过宁王才可?”
夏友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现在不比武,我待会儿就和宁王说昨晚的事,一番权衡,夏友明狠了心:“那就献丑了。”
我嘴角满是笑意,众人退朝一边,蒙江带了两个人直接就把夏友明围了。
昌荣笑道:“大姐,你这样比武,似乎对世子不公平。”
我瞥了她一眼,很是平淡:“好像是,世子功夫好,他们三个一起上,似乎有些轻视世子了,云欢,你也去。”
云欢听见我的话,立马跑过去,看起来十分兴奋。夏友明的功夫不弱,即便以一敌四也能过个三十几招,可惜最后还是被拿下了,脸上只是粘了些灰,身上却挨了不少拳头,浑身隐隐作痛。
云欢乐颠颠的跑过来,笑意藏都藏不住,邀功似得夸道:“我没打他脸。”
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云欢的直率十分无奈,自己是悄悄交代他的,现在说出来,不是就明说自己就是要对付夏友明了吗。
夏友明窝着火气,心口不一的说道:“大公主的人好身手。”
我笑了笑,假意恭维他:“世子的确好身手,云欢四人,胜之不武,若有冒犯,本公主代他们赔罪了。”
夏友明咬着牙不说话,想必心里是恨极了我。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的兵士跳下来:“禀告公主,宁王的车驾还有十里。”
来的还真是巧,我点点头:“知道。”
云欢扯我的袖子:“我们回去吧。”
看样子,他真是以为我专门替他报仇来的,仇报完了就该走了,可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我只好说道:“你先和李云回去。”
“那你呢?”
“我待会儿回去。”
云欢不动了:“我要和你一起。”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我想了想,觉得并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不放心他,只好交代李云:“看好他。”
李云很爽快的应了,紧紧的跟着云欢。
远远便见一队车马走来,旌旗飘飘,一路扬尘,先是几十匹高头大马开到,后面紧跟着就是几十名带刀侍卫,四匹骏马拉着华丽奢侈的马车被几十名彩衣侍女围着,后面又是带刀侍卫和几辆较小的马车。
温娴一声讥笑:“宁王这架势可真是够大的。”
昌荣眼色阴暗:“来者不善。”
车马渐进,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宁王二公子夏友靖和三公子夏友勋下马过来见礼,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六岁,都比我们几位公主年长,故此总是端着架子。
“参见几位公主。”
我笑道:“宁王和两位公子一路可还平顺?”
夏友靖道:“蒙皇上庇佑,都好,劳公主操心了。”
我含着笑意,带着昌荣几人上前,行到马车旁见礼:“参见宁王叔。”
车帘掀开,下来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面容清瘦,与父皇有几分相似,书生气质,但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阴狠劲。
“舒华啊,让你们久等了。”
我含着笑意:“王叔客气了。”
夏友明过来见礼:“儿臣参见父王。”
宁王打量了他一番,皱起了眉头:“怎这副模样?”
我插口道:“宁王叔莫要动怒,是舒华听闻世子功夫高,心生好奇,刚刚一时兴起,就让人与世子切磋了一番。”
我看夏友明松了口,估计是知道我打算放过他了,宁王知了缘由,也就没有在细问,又上了马车。
我说道:“昌荣,你亲自安排宁王带来的军队。”
昌荣也知道此时不是较劲的时候,颔首应了。
汝阳和温娴靠过来,汝阳轻声说道:“我数了一下,估摸着有五百多人呢。”
我笑了笑,故意说道:“温娴,招待三位公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温娴有些害怕:“我?为何?”
汝阳很不客气:“四姐,你是我们姐妹几人中城府最浅的,他们的防备也最轻。”
温娴很不悦:“汝阳,你。”
我懒得听她们争吵,转身上马车:“汝阳,和我走。”
云欢也跟着我进了马车,还在为刚刚打了夏友明的事感到兴奋。
我笑看着他:“不就是打了一架吗?有必要这么开心?”
云欢连连点头,很憨直的说道:“昨晚他没打我那么重的。”
我忍不住笑出来,夏友明本就看上了云欢的美色,怎会舍得把他打伤,但这话若是说出来,只怕云欢又要伤心好久,故此只在心里想想,转而默默思量着对策。
云欢凑过来看着我:“小千,你怎么了?”
他离我很近,我都能听见他的气息声,车里只有我们两人,我又害羞,坐远了些才说道:“没怎么,记住,不能和任何人说打了夏友明这事,知道吗?”
云欢连连点头:“我不会说的。”
到了宁王府,我们几人跟着进去,各自落座。
“王叔先休息,明日,父皇在宫里设了家宴,还请王叔与三位公子同往。”
宁王点点头,端起茶盏,我明白他的意思,端茶送客,也就带着人出来了。
温娴追过来:“大姐,我要如何招待三位公子啊。”
我笑了笑:“何须你亲自招待,你只需安排人,带着他们多逛逛长安就行了,左不过一个月,他们就走了。”
温娴看着我不说话,想必是不信我,我提醒她:“还记得那些孝廉的事吗?”
温娴明白了,也就去思量着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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